表小姐要出家 第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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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看向慶陽郡主,一襲紅衣,如玫瑰般張揚,賽火焰般熱烈,眼底堆滿的灼灼光華,是皇家子女與生俱來的自信。 * 宴席過半,貌美女婢們捧著姹紫嫣紅的花卉紫砂盆栽,裊裊行入。 二十株由洛陽花神節選出來的花中極品,快馬加鞭送到花朝宴,等待貴人一擲千金。前十九株花卉相繼被人競買,所出價為三百至一千兩白銀不等。待到最后一株并蒂牡丹時,競賣陷入空前激烈的時刻。 花中之王,本就富貴雍容,何況是并蒂呈祥之相! 眾人爭搶,價碼越抬越高,眨眼便到三千兩白銀。向來不喜紛爭的溫如彬突然舉高玉牌,喊出五千兩白銀的高價,場內霎時無聲。 溫如彬柔和地凝視蘇盼雁,深情不言而喻。 被人如此高調示好,蘇盼雁心情復雜又隱約透著絲縷甜蜜,但不多時,便有人破壞了氣氛。 “一萬兩白銀?!敝苣钅陷p描淡寫地舉牌。 雖是為行善事,但一萬兩白銀……足足一萬兩白銀啊…… 公子小姐們參宴是湊熱鬧,花銀子博個好名聲,但叫他們拿一萬兩白銀買盆花回去,怕不是會被爹娘揍得滿頭是包! 定遠侯夫人倒吸一口冷氣,要不是有其他人在場,恐怕已經竄上前去,不顧形象地揪掉周念南的耳朵! 逆子,這絕對是逆子! 以他每月二十兩的羽林衛俸祿來算,他得不吃不喝存上四十二年! 但人前,定遠侯夫人必須得忍住,擠出一抹高深的微笑。 一錘定音,并蒂牡丹被周念南收入囊中。 慶陽郡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忽聞耳旁有人道:“后日便是郡主的生辰,周三公子此番豪擲千金,定是為討郡主歡心?!?/br> 馬屁拍得到位,慶陽郡主神色飛揚,心情大好。 染著鮮紅丹蔻的纖指捻起玉杯,她輕飲酒水,得意一笑。 她就說,她想要的東西,何人能夠阻攔? * 看了半天的熱鬧,謝渺腹中飽脹,告知崔夕珺要暫時離席。 今日崔夕珺的注意力全在慶陽郡主,反倒顧不上她,隨意揮了揮手,“快去快回,莫要多生事端?!?/br> 謝渺跟著婢女離開,走了蠻長的路,又穿過游廊,才到一處精巧矮殿前。 哦豁,不愧是清月宮,連溷藩都雕梁畫棟。 謝渺進殿片刻后出來,卻遍尋不到方才領路的婢女。她狐疑地環顧四周,偏僻安靜,悄無人聲。 有古怪。 謝渺提著裙擺想走,剛踏進游廊,便被人從暗處一拉,跌跌撞撞地隨他藏到樹后。 古榕參天,枝葉繁茂,將二人身影掩得密實。 “謝渺?!笔甲髻刚吲d致勃勃地喊,完全沒有做壞事的自覺。 謝渺表情麻木,恨不得裝聾作啞,直接走人。 周念南不滿意她的無視,試圖用手掰正她的臉,“看著我?!?/br> 謝渺堪稱熟練地拍開他的手,戒備地連退數步,“周三公子,你找我有何事?” 周念南主動坦白,“是我叫母親邀請你來參宴?!?/br> 短短一句話,表露的意思不少。 謝渺張口結舌,久久才組織好言語,“你跟定遠侯夫人說了什么瘋話?” 周念南唇畔噙笑,言道:“我早和你說了,我是認真的?!?/br> 謝渺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周念南,我也說得很明白,我,要,出,家,當,姑,子?!?/br> 周念南只當她在搪塞自己,鍥而不舍地道:“謝渺,你別耍小性子,仔細想清楚,嫁給我定是你最好的出路?!?/br> 謝渺:…… “雖然你聽不懂人話,”她道:“但我還是最后跟你強調一遍,我不會嫁給你,絕對不會?!?/br> 眼看她又要逃開,周念南猛地上前一步,黑眸定定地鎖住她,“三個月內,我定會上崔府提親?!?/br> 他眼里的光璀璨而熱烈,似浩浩長空中高懸的那抹驕陽,擁有攝人心魂的魔力。 換做不經世事的少女,興許會被他迷惑,但謝渺無比清醒,眸光輕動,冷靜地推開他,“如果你想害死我,就盡管按你想的去做?!?/br> 周念南不解,“你——” “周三公子,我不是慶陽郡主,沒有尊貴出身,更沒有任性的本錢?!敝x渺道:“我所求很少,唯愿安穩度過一生,也希望你能行行好,別將我卷入侯府爭斗中?!?/br> 周念南臉色微變,是他大意了,忘了慶陽這號危險人物。幼時他對她的小丫鬟多笑了幾下,她便找借口污蔑小丫鬟偷盜,當著他的面將人打得奄奄一息。另有向他示好的千金小姐,恰好都會遭到“意外”,輕則出盡洋相,重則身體受傷。 她雖離開了幾年,但依她往日脾性,若知曉他喜歡謝渺…… 他斂容肅色,鄭重道:“謝渺,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好你?!?/br> 謝渺已經被氣到心累,說不出話。 周念南站直身子,忽地咧嘴一笑,“我已進了羽林衛,如今隨駕圣上左右?!?/br> 謝渺輕愣,倒是真情實意地道:“恭喜?!?/br> * 謝渺回去后,席座已空,婢女們告知眾人正移步芙蓉園放風箏。 謝渺沒興趣摻和,打算隨處找個地方發呆,不料恰好撞見打回馬槍的定遠侯夫人。 謝渺忙恭敬行禮,“定遠侯夫人?!?/br> 定遠侯夫人抬著手,不緊不慢地回:“謝小姐?!?/br> 面對她毫不避諱的打量,謝渺在心底將周念南來來回回罵了幾百遍。唉,想必在定遠侯夫人眼里,自己就是個貪慕虛榮,蠱惑她兒子的落魄心機戶。 她猜的是也不是。 定遠侯夫人固然覺得她不露山水,但她更了解周念南的霸王脾氣,并沒有將錯都怪在謝渺身上,反倒對謝渺報著一種拭目以待的態度。 她倒是要看看,謝渺有哪里值得她兒子另眼相看。 她道:“我剛好也要去芙蓉園,一道走吧?!?/br> “……”謝渺:“好?!?/br> 謝渺硬著頭皮跟上去,一路上,定遠侯夫人問了些尋常話,謝渺中規中矩地答了,沒毛病,亦不出彩。 好不容易到了芙蓉園,謝渺想找借口離開,卻見定遠侯夫人伸指往前方一點,問道:“那邊是你的表妹?” 謝渺抬頭一看,登時啞然。 姹紫嫣紅的芙蓉花叢間,崔夕珺左右站著蘇盼雁與辜幼嵐,正與對面的慶陽郡主一行人形成對峙姿態。 雖離得不近,謝渺也能清楚得聽見她們的對話。 崔夕珺聲音清脆,氣壯膽粗,“慶陽郡主,您離開已久,恐怕不了解如今的京城風尚?!?/br> 慶陽郡主微瞇起眼,“哦?那不如由你來告訴我?” 旁人均聽出慶陽郡主話里的不善,崔夕珺卻被情緒燒糊了腦,脫口而出道:“您在燕都待了好幾年,那里環堵蕭然,物資匱乏,生活習性與京城南轅北轍,喜好亦是天差地別?!?/br> 慶陽郡主看似好聲好氣,虛心求教,“比如?” 崔夕珺忽視蘇盼雁在扯她的袖子,喋喋不休道:“就比如您身上用的香,香味濃郁過頭,聞久了便容易頭昏眼花。還有您用的禁步樣式,京城前幾年便過時,現下都流行用素雅色編穗……” 慶陽郡主耐心聽著,唇邊帶笑,卻透著一股冷森。 定遠侯夫人見慣類似場面,要化解沖突自是得心應手,但她心念一轉,望向謝渺,“謝小姐,你不過去嗎?” 第49章 侯夫人都開了口, 謝渺還能說什么? 她認命地點頭,道:“夫人,我過去看看表妹?!?/br> 她慢吞吞的往人群走, 好在那邊氣氛火熱,無人注意到她的靠近。 慶陽郡主不蠢,她很快便明白這位崔三小姐是借機發難,什么過時不過時的,其中恐怕另有深意。她佯裝懵懂, 不恥下問:“崔三小姐說的是, 我久未回京, 想來的確與風尚脫節, 除了這些, 你是否還有其他事情能指點于我?” 她裝得太好,而崔夕珺鮮少面對真正口舌蜜餞之人,竟然信以為真,越說越過分, “聽聞西境民風開放,女子更是大膽, 看中誰便直接跟家去。但大齊是禮儀之邦, 我們女子當嫻靜知恥,切莫一廂情愿,強而后可——” 蘇盼雁暗叫不好,忙上前半步, 截斷她的話,“慶陽郡主, 夕珺年幼無知, 你切勿將她的話當真?!?/br> 慶陽郡主并未說話, 目光游移在崔夕珺的面龐,須臾,竟鼓起掌來。 啪啪啪。 “好一個年幼無知?!彼⑽⑿χ?,語氣是截然相反的陰森,“無知到敢對本郡主出言不遜?!?/br> 事已至此,崔夕珺反倒豁出去了,決意將心底話一吐為快。她推開蘇盼雁,直視慶陽,振振有詞地道:“我所言皆出自肺腑,郡主身為皇家貴胄,玉葉金柯,怎能不懂‘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的道理?強權固然能蠻來生作,但枉顧他人意愿,最后不外乎落個兩敗俱傷的下場,郡主又何必執迷不悟?”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 崔三小姐話里話外,都在指責慶陽郡主仗著身份強人所難,而郡主回京短短月余,唯一傳聞便是與周三公子的婚事……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崔三小姐竟起了與慶陽郡主奪人的心思! 周念南這家伙,果真是招蜂引蝶的很! 慶陽郡主的眉眼壓著怒意,余光朝旁一瞥,便有兩名嬤嬤會意,氣勢洶洶地上前,左右架住崔夕珺的身子。 蘇盼雁與辜幼嵐也被人隔開,只能干著急地喊:“郡主,我替崔三小姐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她計較!” 崔夕珺卻不領好意,一臉無畏道:“慶陽郡主,你動手前要想想清楚。我祖父是圣上之師,父親是吏部侍郎,兄長是狀元郎?!?/br> 她所言不假,崔家乃簪纓世家,名聲清貴,即便是承宣帝也禮遇三分。但慶陽剛回京城便在眾人面前被落了臉面,又事關周念南,她怎能咽的下這口氣? 便是冒著被責罰的危險,她也要讓崔夕珺知曉厲害! 慶陽郡主疾步上前,高抬起手,狠狠朝她臉上摑去—— 眾人屏息提氣,崔夕珺嚇得閉上了眼,而此時,一只細軟的手掌橫空出世,準確擒住慶陽郡主的手腕。 空氣瞬凝,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