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5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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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懶得和她們多說,擺擺手,“去白管家那里各領十大板,扣三個月的月錢?!?/br> 拂綠和攬霞低聲應是,弓著身要走,離開前可憐兮兮地看了謝渺一眼。 謝渺:……這跟她想的不一樣。 “慢著!”謝渺扯住謝氏的袖口,干巴巴地道:“姑母,我生病,您罰她們干嘛?” 謝氏道:“你數數,這半年來生了多少次???她們身為你的丫鬟,照顧主子不周,我沒將她們打發出府已是仁慈!” 謝渺還想挽救,“姑母,她們自小跟著我,與我情同姐妹——” 謝氏笑了,“我當然知曉你們情同姐妹?!?/br> 謝氏走到攬霞身邊,示意她拉下衣領,露出脖頸處的淡疤,“這是我要嫁人那年,謝沁故意往你臉上潑guntang的茶水,攬霞推開了你,自己卻被燙傷的印記吧?” 回顧過往,謝渺微默,“是?!?/br> 謝氏又看向拂綠,“還有這丫頭,以往有人欺負你,都是她沖上去護著你,被打了也不吭聲,是嗎?” “對?!敝x渺道:“所以您……”能不能別罰她們? “那又怎樣?”謝氏語氣一變,“該罰的還是要罰,不然她們往后愈加松懈,怎能照顧好你?” 說罷,謝氏靜靜地等待,似乎在等她作出選擇。 在謝氏似看透一切的眼神下,謝渺敗下陣來,望望帳頂,又看看裘被,精神猛地一震,抖擻道:“姑母,我覺得我好多了,明日應該能參加花朝宴?!?/br> 謝氏冷眼旁觀,呵呵,再演啊。 謝渺小心翼翼地拉住她的手,“姑母,阿渺最喜歡你了?!?/br> 謝氏不跟她一般見識,道:“花朝宴里貴人眾多,你權當去湊個熱鬧,見見世面也好?!?/br> 謝渺道:“好?!?/br> “至于夕珺……”謝氏搖頭嘆息,無奈道:“她在家受寵,行事難免沖動,若有出格之舉,你能勸便勸兩句?!?/br> 謝渺滿口答應,“好?!?/br> * 暮落于山,夜色席卷。 數輛馬車停在驛站前,馬夫正在添水加食。不遠處的官道旁,一名身形削瘦的中年男子坐在木制輪椅上,面向南方,眸光怔忡。 故鄉在前,近卻情怯。 八年了啊…… 門簾被掀起,身著煦色暗云紋錦袍的年輕公子走出,悄然站至他身側,“鄒將軍,明日午時我們即可到達京城?!?/br> 鄒遠道收回視線,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雙腿已殘,如何能當得起將軍一稱?崔大人喚我名字即可?!?/br> 崔慕禮雙手負在身后,余暉描繪出他的側臉輪廓,精致得無可挑剔,“您在軍中威名依舊,這一聲將軍,您當之無愧?!?/br> 鄒遠道苦笑不已,低頭看向那雙已多年未有知覺的腿,“廉頗老矣……”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伴隨著孩童精神奕奕地叫喊,“爹爹!” 鄒遠道轉過輪椅,微笑著抱住沖過來的一抹小小人影,“聰兒?!?/br> 年約六歲的瘦弱男童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從懷里掏出一朵野雛菊,“您看,我摘了一朵花,可漂亮了?!?/br> 鄒遠道拍拍他衣衫上沾到的草屑,配合道:“確實漂亮?!?/br> 聰兒沒有冷落一旁的崔慕禮,轉向他踮起腳,將花送到他面前,“崔大哥,你也看看,可漂亮了!” 崔慕禮俯首輕嗅,笑問:“聰兒在哪里摘的?” 聰兒回身指指驛站后邊,“就在屋后,崔大哥要摘嗎?我陪你去!” “聰兒,該吃飯了?!鼻嘁聥D人掀開門簾,容貌秀慧,氣質舒雅。 “娘!”聰兒開心地跑到她身邊,嘰嘰喳喳地問:“今晚都有什么菜?有紅燒肘子與糖醋魚和油燜大蝦嗎?” 呂香禾摸摸他的頭,道:“你身上疹子未好,少吃油膩的東西,娘給你做了香椿炒蛋和絲瓜rou圓湯???,去洗個手,給你爹盛飯?!?/br> 聰兒蹦蹦跳跳地進驛站,呂香禾朝崔慕禮略一頷首,道:“崔大人,我親自下廚做了些菜,您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們一起用些?!?/br> 崔慕禮道:“那本官就不與夫人客氣了?!?/br> 呂香禾走到鄒遠道身后,推著木輪椅往前走,鄒遠道習慣性地覆上她的手,“辛苦夫人?!?/br> 呂香禾沒說話,面上卻露出淺淺笑意。 第二日中午,崔慕禮護送鄒遠道一家到了寧德將軍府。 站在早已荒敗的將軍府前,鄒遠道遲遲未語,心緒復雜難言。 聰兒牽著呂香禾的衣角,抬起頭,好奇地望向那高大闊氣的牌匾,“爹,娘,這是哪里?” 崔慕禮道:“這是你們的家?!?/br> 家。 鄒遠道的瞳孔一震,緊抿的唇瓣泄露出幾許痛苦。呂香禾知他不好受,蹲下身,溫柔握住他的手。 “就送到這里吧?!眳蜗愫痰溃骸按薮笕?,這一路多謝您的關照?!?/br> 崔慕禮拱手,笑道:“都是本官分內之事,鄒夫人無需客氣?!?/br> 目送鄒家進將軍府后,崔慕禮并未立時離開,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回到馬車里,對外吩咐:“去將鄒夫人的生平調查清楚?!?/br> 第47章 長途跋涉半月, 回到府中的頭件事,自然是濯洗更衣。 崔慕禮里著白色中衣,外罩天青色綢衫, 絲絳未系。頭發半干,懶散地順在背后, 比起平日里的衣冠楚楚, 此時隨性倜儻,悠然適意。 他坐到書案后,聽白管家向他稟告半月里府中的大小事宜。未幾,白管家告退,沉楊進門。 “公子,周三公子那邊遞來消息,說之前派往燕都找裘珉的人跟丟了, 裘珉在金陵失去了蹤跡?!?/br> 裘珉, 四皇子治理水患時的隨軍右吏裘昭之子。 崔慕禮并不著急問話,喝了口茶,道:“果然還是府中的茶葉順口?!狈_桌案上的薄薄請柬,隨意瞥了一眼, 丟到旁邊, “此子如何?” 沉楊道:“周三公子的侍衛稱, 此子年歲雖小, 卻刁滑jian詐, 行若狐鼠?!?/br> 崔慕禮輕抬長眸, “叫沉樺親自去趟金陵?!?/br> “是?!背翖罟Ь磻?,本該退下, 不知為何卻一動不動, “公子……” 崔慕禮問:“何事?” 沉楊開口:“是表小姐……” 崔慕禮未置一詞, 開始翻看卷宗。 沉楊見他并未阻止,忙不迭道:“您離開的這段時間里,周三公子日日守在崔府門口等表小姐,七日前,他跟著表小姐去到莒裳閣,向表小姐求了親?!?/br> 崔慕禮指尖一頓,“求親?” “對?!背翖顡Q了口氣,道:“但是表小姐拒絕了,聲稱絕不會嫁給周三公子,并且……” 崔慕禮合上案卷。 “表小姐說,不管是周三公子還是您,亦或是其他人她都不稀罕,她……她要出家當姑子去?!背翖钔掏掏峦碌氐溃骸暗榷蛉说暮⒆訚M百天后,她便去清心庵正式落發?!?/br> 室內倏然靜默。 沉楊暗暗打量公子,見他一如平常,只是眸色更深了些,笑容更淡了些,呃,似乎也還好。 難道是他想錯了? 崔慕禮許久未說話,復捧起汝窯天青釉茶盞,輕啜后,不耐皺眉,“誰泡的茶?” 沉楊道:“是喬木?!?/br> 崔慕禮道:“茶藝退步,扣他兩個月的月錢?!?/br> “……”公子,您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過得片晌,崔慕禮斥道:“胡鬧?!?/br> 沉楊暗道,不至于吧,就一盞茶的事情,公子何時這般斤斤計較了? 又聽他道:“年歲尚小,心性不定,言行草率,當真是胡鬧?!?/br> 沉楊:誰?表小姐?十六,不小了,能嫁人了…… 崔慕禮問:“表小姐人呢?” “屬下正想跟您說?!背翖畹溃骸氨硇〗闳⒓踊ǔ缌??!?/br> “花朝宴?”崔慕禮看向那封被扔到角落里的請柬,“她也收到請柬了?” 沉楊知無不言,“對,今年的花朝宴由右相夫人承辦,特意給表小姐遞了請柬?!?/br> 崔慕禮心里有數,右相夫人與定遠侯夫人私下交好,請柬之事,定是周念南在背后推波助瀾。 崔慕禮起身,“備馬車,一刻鐘后出門?!?/br> * 謝渺大清早便被拖起來梳妝打扮,迷迷糊糊地上了馬車,顛簸許久,終于到了清月宮。 剛下車,便與迎面走來的崔夕珺對上視線。 崔夕珺特意在此等候謝渺。 她今日裝扮甚為用心,一襲水紅色繡桃李海棠齊胸襦裙,手挽淡杏煙羅披帛,烏發挽成俏麗的垂鬟分肖髻,發間戴著孔雀開屏嵌紫寶石流蘇釵,一走動,便折射出耀人光爍。 她斜睨著謝渺,沒好氣地道:“謝渺,你乖乖跟在我身后,不許亂跑,更不許隨便與人搭話,免得鬧出笑話,丟了崔家的臉面?!?/br> 無論她們之間有多少齟齬,在外人眼中,她們都同樣代表著崔家。 崔夕珺都懂的道理,謝渺自是更懂。她輕飄飄地應了聲好,便站到崔夕珺身后,沉默到幾乎不存在。 崔夕珺很滿意她的識相,走到門前與迎客的嬤嬤客套幾句,熟練地遞上請柬。一旁侯立的女婢立刻上前,笑容可掬的將她們往里面迎。 清月宮倚云峰而筑,占地宏廣,景色壯麗無雙,歷來是貴族們游玩設宴的好去處。一路行來,湖光映山,亭臺流朱,館殿丹楹刻桷,精美絕倫。再往里,鵝卵石鋪成的小道兩旁是斑斕花海,色彩絢爛,隨風微漾波紋,馨香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