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要出家 第1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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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而再再而三,她也不愿在他身上費心思了。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試過兩次就罷,再來一次,當她謝渺沒有自尊,不要臉面的嗎? 如此一來,剩下的似乎只有一個人選。 謝渺頭疼得更加厲害,輕輕咬了咬唇。她覺得自己像一只圍堵在黑暗中的獸,好不容易尋到點光亮,靠近后卻驟然發現,那是獵人手持火把,正笑吟吟地望著她。 雖明亮,卻危險至極。 對她而言,崔慕禮就是那獵人。她不想再與他扯上關系,但能幫上忙的,似乎又只有他。 他心機深沉,背靠崔府,身處刑部。與定遠侯府關系親密,是皇帝欽點的狀元,將成為大齊最年輕的丞相。在上輩子陷入困境后都能力挽狂瀾,置之死地而后生。 更重要的是他不拘出身,聽得奉承容得奚落。如果向他投諫,哪怕知道是她謝渺,他也會撇開私人情緒,公事公辦。 半晌后,她往空中揮了揮手,仿佛在驅趕什么惱人的蚊蟲。 船到橋頭自然直,車到山前必有路。真要找崔慕禮幫忙,那也是后面的事情。當務之急是靜待皇帝宣布皇后有孕的消息后,定遠侯府施粥是否能躲過流民之亂。 她能做的只有等,耐心地等。 * 離崔老夫人的壽誕只剩五日,?;ㄔ酚瓉硪晃灰庀氩坏降目腿?。 “二小姐?”攬霞打開門,一時愣住了。 崔夕寧穿著藕荷色薄棉夾襖與香蔓滿枝紋襦裙,盈盈站在門口。 “你家小姐可在?”她問。 “在在在,當然在?!睌埾键c頭如搗蒜,注意到她身后的兩名丫鬟手里捧著兩匹布,帶點遲疑地問:“二小姐是來找我家小姐的?” 崔夕寧頷首,“嗯?!?/br> 多的卻是不說了。 攬霞心中訝然:崔家幾位嫡出的小姐在崔夕珺的影響下,從未踏入過?;ㄔ?。住進崔府三年,這可是頭一回??! 她連忙將人往里引,“二小姐請進,小姐正在書房里抄經書,您稍等片刻?!?/br> 院里正在干活的桂圓與荔枝恭敬地福身道:“二小姐好?!?/br> 拂綠也從屋里出來,對崔夕寧問安后道:“二小姐稍等,奴婢這就去通稟?!?/br> 她規規矩矩地敲了書房門,“小姐,二小姐來了,就在院子里?!?/br> 屋里人道:“請她來書房吧?!?/br> 崔夕寧進得書房,一陣墨香撲鼻而來。 謝渺站在書案后,將狼毫擱在筆架上,又用濕布擦了擦指尖,抬頭看向她,“二表姐來了?”臉上充滿不解,毫不避諱地表達:你怎么來了? 崔夕寧哂然,笑道:“給你送點東西?!?/br> 兩名丫鬟從背后走出,謝渺看清她們抱著兩匹顏色靚昳的布匹。 崔夕寧道:“這是我舅舅從錦州帶來的浮光錦,我瞧著顏色極襯你,不知你可喜歡?” 謝渺靜了靜,道:“喜歡?!彼蟾琶靼状尴巵泶说脑?。 崔夕寧笑道:“喜歡就好?!?/br> 她想,謝渺果然懂。懂她心里那點突如其來而無法言說,幾不可聞又壓人心頭的愧意。 有些事情沒撞見,便可以當做不存在??赡侨账惨娏?,崔家訓誡便像幾座大山,沉甸甸地壓上心頭。 君子懷德,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惡小而為之。 誠然,真正刁難謝渺的只有夕珺,但一直以來袖手旁觀的她們何嘗不是幫兇?默認夕珺對謝渺的惡意,也縱容下人們對謝渺的不敬與詆毀。 仔細想想,謝渺又何曾做過惡事。她不過是想爭取一個與她身份不相配的男子而已…… 崔夕寧腦中閃過一個模糊的人影,心口不由一跳,頓生幾分感同身受的凄涼。 “二表姐?” 崔夕寧回過神,歉然一笑,往里走了幾步,好奇地看著滿案經文,“你在抄經書?” 謝渺的袖口沾了些許墨跡,她試著擦了擦,無功后便放棄,“祖母生日,我想替她抄百遍《無量壽經》?!?/br> 百遍《無量壽經》,那可不是一日兩日能抄完的! 崔夕寧真心實意地道:“你倒是有心,與你一比,我送的東西便顯得俗物了些?!?/br> “你打算送什么?” “一串翠十八子手串?!?/br> “……呃?!贝_實普通,不過謝渺仍道:“無論你送什么,祖母都會喜歡?!?/br> 她沒有像往日一昧的追捧認同自己,崔夕寧心底反倒受用,忍俊不禁地道:“你既這樣說,就表示我送得確實敷衍了些。聽說寶樗閣里新進了一批寶貝,明日你可有空,陪我一道去挑挑給祖母的壽禮?” 謝渺不愿意,謝渺不想去。 崔家幾位小姐并不是大jian大惡之輩,對她的排擠僅限于口頭,或許曾經帶來些許困擾,但謝渺畢竟活了兩世,這點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她無意去追討誰的過錯,也無意與誰深交,她如今一個人抄抄經書念念佛,不知有多愜意。 她剛想拒絕,一不小心對上拂綠的臉。 “小姐?!狈骶G扯著嘴角,露出假笑,“您已經五天沒出去活動過了?!?/br> 小姐若是拒絕和二小姐出門,奴婢便馬上去告訴二夫人——她眼里如是寫道。 謝渺訕訕地移開視線,委婉地道:“夕珺表妹……” 言之未盡,你懂得。 崔夕寧道:“夕珺meimei明日與盼雁有約,只我與你兩人出去?!鳖D了一息又道:“她往日性子耍得太過,今后我會好好管束?!?/br> * 第二日上午,兩人帶了丫鬟坐馬車前往寶樗閣。 崔府嫡出小姐出行所用的馬車十分舒適,寬敞的內里可容納六七人,中間立一張小案,擺著點心茶水。 謝渺喝了會茶,掀起車簾一角,打量著街上光景。 冬日初至,地白風寒,路上攤販裹著薄襖,早早出來擺攤謀生。食香水汽,熙攘人聲,此起彼伏地闖進來。一派市井煙火,勃動生機之色。 與高門大戶不同,這些人興許從未念過書,沒有多少銀錢,微小而嘈雜,頑強又平凡地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 寶樗閣很快便到了。 門口立著兩名面容清秀的少年,待崔夕寧與謝渺下車,兩人殷勤地上前,“兩位小姐里面請?!?/br> 寶樗閣是家百年老店,做珍品玩意兒出身。進門是一張長長的紅木案,上面鋪著紅絲絨布,擺著大小不一的紅木雕花盒,載著金銀珠翠,琳瑯滿目。兩旁立著一丈高的多寶格,瓷器玉瓶,應有盡有。 謝渺前世嫁于崔慕禮后便是寶樗閣的???,深知寶樗閣不成文的規矩。 一樓迎客,二樓待客,三樓便是留客。 一樓迎客,誰都能進,東西值得一看卻又不過如此。 二樓待客,品香茗茶,圖得是精挑細選,獨占一份。 三樓留客,那便要掌柜的親自上陣,鞍前馬后,用十寸不爛之舌,獻珍寶哄得貴客高興。 至于怎么分辨客人去幾樓?那便要靠伙計的火眼金睛。比如崔夕寧今日穿得是莒裳閣二十兩銀子一米的素軟緞,手腕上露出的是水頭極好、通無雜質的玉鐲,發間戴得是寶樗閣自家出的伽南香嵌珠寶簪,就連身后的兩名丫鬟都衣著精致,落落大方。 兩位少年的視線轉向謝渺。 這位小姐穿著素雅,不顯華貴,但氣質獨具一格。她唇邊噙著一抹淺笑,隨意掃視,未在任何一樣東西上多做停留。珠光寶氣沒有晃花她的眼,她仿佛對旁人渴求的榮華富貴習以為常,又或者早已見過奇珍異寶,對普品漫不經心。 一種閱盡千帆,難動凡心的貴人氣質。 幾乎在瞬間,兩位少年便默契地對視,躬下身子,右手往蜿蜒樓梯一展,恭敬道:“兩位小姐,請上二樓?!?/br> 第14章 二樓設雅座,少年沏好茶退下,一名年約三十,長臉高個的男子笑吟吟地迎上來,“二位小姐好,我是這里的管事姜肖,不知道您二位今日想看些什么?” 崔夕寧道:“過幾日是我祖母六十大壽,可有適合送作禮的玩意?” “巧了,還真有?!苯苁滦Φ溃骸白蛉罩兄捱\來一尊福祿壽三神像,送于長者壽誕再吉利不過?!?/br> 崔夕寧道:“拿來瞧瞧?!?/br> 待姜管事走開,崔夕寧悄聲道:“這里的東西比別家要精致些,就是價格頗高,給祖母送禮倒是不錯?!?/br> 崔夕寧的父親崔大老爺崔士達不是官身,才能一般,平日管管崔府的產業,為人相當古板固執。他自小對幾個子女異常嚴厲,在錢財上頗為吝嗇。 相比之下,崔二老爺崔士碩通禮開明,崔三老爺崔士仁平易近人,都比崔大老爺要好相處的多。 不消多時,兩名少年捧著四五個紅木盒進來,姜管事打開其中最大的那個。 “二位小姐仔細看看?!?/br> 那是一尊天然白冰玉福祿壽像,黃花梨木作底,刻字:心向福祿,喜祝壽辰。萬事如意,顏歡永駐。 崔夕寧端詳一番,問道:“是哪位師傅的作品?” 姜管事道:“出自中洲雕刻大師羅民生之手?!?/br> 羅民生是近幾年很有聲望的一位雕刻大師,京城人士尤為追捧他的作品。 崔夕寧眼中流露出滿意之色,“替我包起來?!?/br> 姜管事的笑容愈加可親,“兩位小姐,這里還有些小玩意,不妨一起看看?!?/br> 兩位少年在桌上擺好盒子,姜管事盡數取出,分別是一支蝶貝嵌金簪、一對淡煙紫髓點翠珍珠耳墜、一塊岫玉淡水珍珠腰牌及一枚小巧玲瓏,瑩紅剔透的瑪瑙幼鹿玩件。 崔夕寧拿起那対紫玉髓點翠珍珠耳環,問謝渺:“可好看?” 她穿著藤草深紫夾襖,與淡煙紫玉髓點翠珍珠耳環配到一處,深淺交疊,相映生輝。 謝渺點頭道:“好看?!?/br> 崔夕寧便歡喜道:“這個也要了?!?/br> 她又在岫玉淡水珍珠腰牌上流連幾番,猶豫片刻,終是道:“我選好了,謝渺,你呢?” 謝渺對那件瑪瑙幼鹿十分感興趣,約莫兩指大小的東西,送作未出生的弟弟做玩件再好不過。 “這件瑪瑙小鹿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