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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那一刻,鄧祁覺得自己沒用。因為他除了能把他姑娘的腦袋按在肩頭,梳理著她微微浸汗的頭發,別的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幫她轉移痛苦。 她很難受。 他亦是。 其實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但卻讓兩個成年人深夜相擁著紅了眼。 孕育生命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即便趙園自己這樣似乎有些過分‘矜貴’,她知道自己其實算很幸福的一類,陳女士辛苦貼合她的口味,縱然找不到對胃的基口,她也從來不會表現出不開心。 即便有些東西入口便有反胃的沖動,她都會平靜乖巧地吃完。 因為不想讓她們擔心,大家都很辛苦。 可只有到鄧祁這里,白日里所有隱忍的情緒與委屈都會裝上放大鏡,成倍地爆發在他面前。 她很難受,孕吐的反應雖然不多,但每一次都很強烈,她也想去適應陳女士的食味風格,可肚子里的小家伙們總在抗議。 所以她忍了很久,顧慮到鄧祁最近有一位顱內腫瘤的病人,一直沒和他提,怕他分心,直到對方一期手術完成,才在這個情緒翻涌的夜晚,告訴了鄧祁。 當晚,鄧祁將趙園哄睡以后,去陽臺外和神經外科另一位同期的主治醫生打了電話,隨后去找了陳女士。 再之后,全權負責他姑娘的飲食,川魯淮揚、閩湘徽粵鄧祁一下班就去國營飯館重金向掌勺大廚討教,值班的空檔就去婦產科樓層串門,搞得生殖中心主任都快與他交心。 家長里短都要先同鄧祁擺上一道,弄地啼笑皆非。 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 趙園后期食欲大開,想吃什么鄧祁都能做出來,連呂蔓過來探望她都只侃:“你家鄧醫生這手藝再進化進化該能去跳槽了?!?/br> 眾人只笑,倆小朋友的名字就此而來。 趙津津小朋友長到五歲的時候,已然是地方一霸,每年夏天回濼安的時候,屁股后面都跟著一群清一色的泥巴孩子跟在她身后叫‘老大’。 名副其實地酷斃了。 這天,趙津津小朋友照常糊了一臉泥被一群‘小弟’簇擁著送到家門口,隔老遠就見那個‘滿腦子十萬個為什么的哥哥’和素來呆頭呆腦慢吞吞的弟弟聚在院子里的老槐樹下研究一個地球儀。 彼時已經七歲的鄧南風小同學一臉‘深沉’地眉頭緊鎖,顰著兩個毛毛蟲把地球儀轉到挪威海,往其中的某個地域投去視線,隨即抬手將小紅旗地標插/上去。 落在‘冰島’上。 完畢,小南風才若有所思地開口:“這里真的會出現極光嗎?來自地球磁層或太陽的高能電子流,激發高層大氣分子物質能力而產生的物理現象……” “到底是什么樣的?會和時間有關嗎?”鄧南風顧自呢喃著,看著眼前睜著倆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弟弟meimei,長長嘆了聲氣,轉身回屋內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坐下,又盯著那個地球儀看了起來。 趙津津見狀眨巴著大眼睛挪到哥哥旁邊坐下,又聽鄧南風算著各時區的時差,環手摸著下巴持續思考,念叨:“時間跳——” 話到一半,方才插的那面標志旗掉了下來,被慢吞吞的老三rou乎著小手扒拉著又給插了回去,隨即亮閃著大眼睛看向大哥,以求夸獎的意味不甚明顯,淺淺的蕩開唇角沖他笑道:“哥哥……跳…跳跳虎……好看!” “什么呀?”說完又被小姑娘接過話頭,趙津津腦袋湊過來,靠在老三旁邊:“哥哥要說的是跳跳糖,跳跳糖好吃!你聽錯啦!” 老三慢吞吞:“跳……跳跳虎……” 鄧南風:“……” 自覺和這幼稚園大班的倆貨兒存在交流代溝,鄧南風拍拍手掌坐起來,搬起小板凳高傲甩出話來:“和你們說不通,我要去問陳予哥哥?!?/br> 不想小姑娘一聽直接跳了過來,也不在和老三爭論什么跳跳虎還是糖的問題了,看著他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哥哥你要去找陳予哥哥嗎?” 鄧南風點點頭。 小姑娘忙回話:“津津也要去!” 說完小腿一蹬就進了屋內,嘴里嚷嚷著:“外婆津津要擦臉!” 鄧南風嘴角一抽,這丫頭每次一提見陳予倒是打扮地漂亮,平日里打滾抹在臉上的泥倒是知道擦,就是忘了擦見到陳予哥哥時臉上掛著的鼻涕花。 半小時后,鄧南風和鄧祁打完招呼,帶著meimei去找陳予,弟弟的身體差一點,平日里需要大人看顧,沒他們活潑,被爸媽帶著去魚道館泡溫泉了。 鄧南風站在陳予住的民宿房間外,抬手敲了房門,小姑娘緊張地攥緊了衣角。 片刻,門被人從后方打開,斜跨攝影包的陳予從門后出來。 十四歲的少年,中考畢業隨陳暮衛星選址考察來到濼安,過來采風。 一眼看見鄧南風和他身后半人高的小丫頭,半年不見,倒是長高了,隨即揭下鴨舌帽的帽檐罩在小姑娘白凈漂亮的臉上遮蔽陽光,掀了眼皮看向鄧南風:“什么事?” 鄧南風身板挺地筆直,盡最大可能讓自己看著‘高大’一點,然而只是徒勞,陳予哥哥長太快了,夠不著。 少年見狀隨即俯下身蹲在倆小布丁面前,方便鄧南風湊近,確保能正常交流以后,小學生南風才一本正經地開口了:“陳予哥哥,我想問一些關于時間跳轉和極光現象的問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