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婚寵 第133節
她側頭看過去,“不跟我說說嗎?” 顧淮左約莫能猜出她的意思,淡聲說道:“不是什么大事?!?/br> 姜暖最怕他什么都不肯說,一切都藏在心里想自己面對的習慣。她晃了晃他的胳膊,抿唇笑容溫柔:“我老公都成無業游民了,這還算大事?” 他道:“養你還是不成問題?!?/br> 見他一直岔開話題,姜暖直截了當,“你和大伯鬧翻了,現在大伯和顧爺爺吵起來,可顧爺爺畢竟年紀大了?!?/br> 顧淮左俊臉一派冷清,頓足站定。他摸了摸姜暖的腦袋,側身望向一頃半是冰封半解凍的湖面,圓圓如寒月,清似明鏡。 前段時間還是意見一致,致力于顧家后百年繁榮鼎盛的顧家大家長們,幾乎在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因為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過了。 他將顧絕和顧榮崢的dna親子鑒定測試報告寄給了顧絕。 拿到北美著名的精神病院的診斷結果,顧淮左十分清楚,像顧絕這種心理偏執的男人,最怕的就是信仰的崩壞。 痛恨女人出軌,和他‘父親’一樣大男子主義,獨斷專行。 當他開始懷疑人生,他所信賴的過去就會如同多米諾骨牌,什么是表象,什么是真實。 發生過的一切都不止是表面所呈現出來的那樣,以為的正義其實是暴行,以為的背叛其實是求生的反抗,金字塔從最底層最堅固的根基開始坍塌—— 顧絕會不會瘋,顧淮左不知道。 但他想,顧絕一定會不好受。 畢竟,堂哥成了親爸爸。 而一直以來敬佩的父親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強jian犯。顧絕的出身是對父親強占母親的嘲諷,他卻走上了和父親一樣的道路。 出于私欲傷害了一個無辜的女孩。 顧淮左扯下了顧家最后一塊遮羞布。 第101章 .成為顧太太的第一百零一天完結撒花…… 101. 這年過去的很快,整個朔津都被籠罩在寒霜白雪里,推開窗看外面,又覺得重巒疊嶂的山林攏著雪和霧,蒼色綢綿。 姜暖依舊沒有理會顧絕的來電和郵件,只從主流頻道播放的時政新聞上看到一些關于顧家的變動,又被一些雜志和媒體去深度剖析分解,原本所謂的走馬上任也都變了意味。 顧榮崢的職務發生變化,明面上是升遷了,其實不然。原本躊躇滿志的計劃出了偏差,該去的位子沒去成,又要再等上四年。而他妻子秦湘在本應闔家團圓的春節前夕選擇暫離朔津,隨后在個人賬號上發了一條意味不明的言論——一個兩個,還真有意思。 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朔津最頂上的圈子里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動諱莫如深,沒人敢在這緊張時刻去議論顧榮崢的升遷、顧絕去致行上任的事。 反倒是離得十萬八千里的小市民不受圈子里人情世故的拘束,看到新聞咂咂嘴,夸起顧家人。從上到下各個都有真本事,不過去年八月赴歐的小家主怎么就給叔叔讓位了? 風吹草動,姜暖該看見的也都看清楚,該聽說的也沒落下。 顧淮左不愿姜暖去摻和這些事,等來年總歸會慢慢定下來。 可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姜暖經顧竹西和付嫣在電話里頭一說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顧絕是顧榮崢的親兒子,堂兄弟變親生父子。 姜暖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意料之外的震驚,再一細想秦湘發的那條微博,以及顧榮崢職位調動的事,瞬間就在她腦海中串成了一條明亮的線。 都是有理由的。 再來,顧絕是什么脾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母親程月津背叛父親顧南沢,最后程月津被顧南沢用皮帶活活抽死,顧南沢同年飲彈自盡。這件事姜暖曾聽顧絕提過,二三十年來,一直是盤桓在他心上的刺,密密麻麻,扎破皮rou、刺穿血管,迸發而出的鮮血滋養他成長過活。 姜暖沒由來的嘆了口氣,望著鏡子里肌膚雪白瑩潤的自己,被某人好生伺候著,清瘦的鵝蛋臉也長了二兩rou起來。 她將粉色的唇角往上壓了壓,下巴尖而弧線圓滑,抬眸一眨,掃去臉龐因多思而生出的愁緒。 顧淮左自昨天下午被叫回顧家,到現在都沒來過一通電話,她少不得會多想,顧家現在是什么情況。這事會不會牽連到淮左,先前因為自己,顧絕對顧淮左毫不掩飾一身的敵意?,F在因為顧絕本身存在的問題,對顧榮崢的恨,或者說當年在拆散顧榮崢和程月津時,顧老爺子和顧建華又扮演著什么角色? 她起身回沙發邊,裹上厚實保暖的羽絨服下樓。 只要一想到顧淮左,腦海中立馬就會浮現出李青容生日那晚,他和顧絕扭打在一起,都是豁出命的下狠手,想置對方于死地。 她克制不住的是腦中鉆出來的想法,去害怕,擔心他這次回顧家少不得要被牽扯進去。 而她的擔憂,盡管沒有確切依據,卻也巧合的成了真。 — 昨天。 顧淮左接到老爺子病倒的電話就趕回去了。 門口依舊站著身姿筆挺的守衛,進去就是記憶里的大院子和獨棟樓,古樸悠遠,而氣氛卻早不是熟悉的平和。 他到了后,先去看望重病在床的老爺子,隨后便被顧建華帶去書房。 經此一事,顧建華俊朗的面孔也多了凝重,看上去老了幾歲。此刻,他手里夾著一支沒有點的香煙,直直的盯著顧淮左,他的好兒子。 這么多年,他就沒看明白過這小子。 顧淮左雙眸平淡無波,與他對視,“父親有事找我?” 顧建華點了煙,側頭望他,沉重開口:“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顧淮左道:“九歲,你和爺爺在奶奶去世的老屋里談話,我給你們送茶?!?/br> 顧建華夾著細煙的手指一頓,目光從面容清雋的年輕人身上移開,落在飄出裊裊白煙的光點上。 父親去老屋的次數一年里也就一次,是母親的忌日。顧建華腦中抽絲剝繭般清晰明了起來,往常去送茶的應該是作為兒媳的李青容,沒想到顧淮左突然來了興致,幫李青容走了一趟后院老屋,就聽到了這個禁忌的隱秘。 顧建華沉默良久,再次看向他,用一種遺憾又惋惜的語氣喊了聲:“淮左?!?/br> 顧淮左不答,面上波瀾不驚,如一潭落了雪的湖面。 男人對他的反應也是習以為常,他抽了一口苦澀嗆人的煙后,見慣風雪滄桑的雙眼凝視著顧淮左,再問:“你是怎么想的,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攤牌?” 顧淮左臉上有了情緒的波動,鴉青纖長的睫毛一抬,眼底深深的冷沉。 他父親問的并不是他為什么現在才將這件事捅破。而是想問,你既然忍了這么多年了,為什么這一次忍不了?為什么不能為了顧家選擇隱瞞這個秘密。 顧淮左淡淡的扯開嘴角,咧開一絲不真切的笑意,“這些年我做的還不夠好嗎?” 顧建華臉色一沉,夾著煙的手指往書桌上的煙灰缸上點了點,晦暗不明的眸光蘊開低壓緊逼的壓迫感。他不說話,只是看著他的好兒子,勝過所有質問指責。 顧淮左不為所動,依舊平常臉色,平淡音色:“因為做得太好,讓你們產生了誤解,覺得我是能被顧家選擇的?” 人生從來且只能被自我選擇,怎能任憑旁人做主。 顧建華指間煙頭的火光漸漸暗淡,飄出的煙霧也稀疏淡薄起來,他不說話。 顧淮左眼底幽微的光轉而一凜,俊美清冷的面容透著一絲不近人情的漠然,“你和爺爺都清楚,我不想在國內看見他?!?/br> 顧建華腦中緊繃的弦仿佛被誰的手指用力撥了一下,勾勒拉扯出錚錚的琴音,刺激著頭皮和神經,下意識記起‘我并不想在國內看見他’這句話,上次聽見還是三年前。 那時的顧淮左被顧絕連捅兩刀,扎在胸口靠近心臟的位置,噴涌的鮮血就跟扎破洞的水球一樣,滋滋的往外冒。 顧淮左手術醒來后,面對一眾擔憂的顧家人,只一句話——可以不追究,我不想在國內看見他。 當時的顧淮左太年輕,又在顧絕這件事上的態度過于強勢,讓顧建華和顧老都潛意識認為他是因為姜暖才如此,是一種爭風吃醋的行為。 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的白色煙卷越來越短,亮著火光的紅點也逐漸靠近手指,飄出的煙霧在冬天寂靜的書房里隔著木質檀香味,散發出一絲涼薄的溫度。 顧建華手背觸碰到了這抹來自于煙頭的溫度,抖了抖手,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 他再看向自己養大成人的好兒子,想起更早些時候的往事。 是姜家丫頭剛來顧家,老爺子養著一條極其兇悍的藏獒。 丫頭怕狗,那狗又喜歡沖生人叫喚,三兩下就作勢要撲上去,銀白尖牙里發出兇狠的嘶吼,可把小丫頭嚇壞了。 顧淮左那時候也才十四五歲,愣是趁著老爺子去外地給下面的人開會的時機,把狗送去了隔壁沈家,知曉沈家年輕一代的不敢接顧老的狗,這小子也機靈,直接點名道姓的說要送給沈老爺子。 回頭就被顧老一頓呵斥,挨了頓打。 顧老讓這小子怎么把狗送出去的,就怎么把狗請回來,狗不回來你也別回來吃飯了。 顧淮左不理會,鐵了心的不去接狗,也不吃飯。 脾氣倔,餓了兩天。 最后還是李青容陪著顧老去隔壁沈家,和沈老下了整整一下午的棋,好說歹說才算是把狗給接回來了。 不想老爺子心心念念的藏獒才回到熟悉的大院,叫喚了兩天,第三天就在后院里莫名其妙的咬傷了顧淮左,左小腿上全是血,撕下的一塊rou連著褲腿碎布片,要掉不掉的掛著,地上點點滴滴的血跟雨珠子似的灑了一路。 那時,顧建華只顧著心疼去了,哪還記得去分析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在想什么。 如今想來,還真是不曾仔細看待這個兒子。顧建華沉重的臉色與消散的煙霧一樣,凝重。散去后只余下悵然深沉,他問:“那天院子里就只有你和大虎子,真是大虎子咬的你嗎?” 大虎子是顧老養著的藏獒的名字,早被顧老當做了朋友,而在大虎子咬傷顧淮左后,只好將它送去了沈家養著,再沒聽說過咬人。 前兩年大虎子歲數大了,也走了。顧老滿心傷懷,還親送了一程。 聽父親現在才想起問這件事,顧淮左抬了抬眼,扇開的眼尾構成漂亮的弧線,卻一點都不溫柔。薄唇輕啟,他道:“我和它搶rou,逼得急了,它自然咬傷了我?!?/br> 剩下的問題顧建華一片了然,不需要再問下去了,顧絕捅顧淮左的兩刀,沒有第三人在場,而他兒子已經回答了。 顧淮左見父親一臉后知后覺的頓悟神情,淡聲說起:“一條狗罷了,不過是老爺子念舊情才多活了幾年?!?/br>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如果不是老爺子和顧家血脈相連,顧絕不至于還能活到現在。 聽他大言不慚,顧建華聲線繃直,瞪眼呵斥:“你別太過分!” 末了,他擲地有聲的補上一句,“這里是顧家,還輪不到你做主?!?/br> “父親是想提醒我什么,是對待長輩的謙卑敬重?”顧淮左一副漠然姿態,薄唇扯開笑意,“還是對待堂兄的禮貌客氣?” 顧建華被輕易挑起了怒意,氣得橫眉豎眼。 “那還是要問父親,我該怎么稱呼顧絕,嗯?” 顧建華臉色發紅,不答。 顧淮左繼續,“我要是沒猜錯,大伯也不知道程月津替他生了個兒子吧?” 似料準了顧淮左下一句要說什么,顧建華雙目沁出紅血絲,朝他憤怒道:“你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