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庶女只想長命百歲 第81節
“惟愿四年之后,真能如乘風道長所言,諸事皆定?!眾缭频溃骸斑@些年您的苦楚磨難也受得足夠多了?!?/br> 錦心看著她,笑了一下。 今年文府的年過得足夠熱鬧,年下節禮往來比往年更繁瑣出十分,文夫人忙著cao持這些人情之事,拉著幾個女兒跟著歷練,錦心純屬在旁湊數的,蕙心瀾心未心能言之有物侃侃而談,她就坐在一邊點心果子滿腦放空。 天冷,文夫人屋里的暖炕也是燒得熱烘烘的,尤其今兒錦心來了,文夫人周全地交代小丫頭在炕角里坐褥上置了憑幾搭了軟氈,小巧的梅花式邊幾上擺著個黑漆燴彩大攢盒,盛著各色干鮮果品茶點果子,再沏一壺酸香濃郁的香欒蜜,倒不似是來聽課的,活脫脫是又一個安樂窩。 錦心不耐煩聽那些人情往來禮儀打點之事,倚著憑幾坐了沒一會便覺著頭腦昏沉困倦,將軟氈往身上卷了卷閉目假寐,蕙心原本正與未心低聲交談,眼角的余光不經意掃過這邊,言語猛地一頓,隨即無奈地搖頭笑了,“就知道她是聽不進去這些的?!?/br> 文夫人也回頭去看,見錦心閉著眼睛,便笑了,也有些無奈,叫婄云:“給你家姑娘把毯子蓋好了,叫她來就是來睡覺的?!?/br> “好了母親,沁兒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睘懶牡溃骸澳苓^來就足夠給您面子的了,前兒我去瞧她,盧mama、駱嬤嬤一群人圍著她,就想求她抬步動身出去走走呢?!?/br> 文夫人聽了笑著搖頭——其實錦心的身子什么樣她不是不清楚,真叫錦心跟著在這些經濟人□□務上上心,那是免不了耗費心神的,偏生錦心卻是最不能耗費心神的那個,若因這些事惹得錦心又病了,便是文老爺不說,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但若是不叫錦心,只教導另外幾位姑娘,從前也就罷了,如今未心已經長大,她只怕落下錦心叫婢仆間有議論,錦心的情況不同,在下人口舌間,他們這些做長輩的要格外費心。 那就趁錦心身子好好的時候把她拉來,全當是給她另置了張床,讓她在這兒慢慢消遣吧。 外頭有管事婆子進來回話,文夫人擺手示意她放輕聲,錦心閉目假寐其實也沒睡著,但這幾日夢境來得又急又繁,她白日里確實不大有精神,歪在那里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倒也顧不上那些別的了。 不然以前……她好歹能撐著坐會再睡? 年節下預備的事宜繁瑣冗雜,文夫人拉了女兒們來,有教導的心,也是為了能拉幾個勞工,蕙心屬于任勞任怨,瀾心與未心就沒那么老實了,得支使著去辦,好歹也是兩個人頭,能頂些事情。 文夫人今年失了秦嬤嬤這個膀臂,從前她在時,不管品性如何,能力還是有的,忽然沒了她,許多瑣碎又不能忽略的事沒了人搭理,就都送到文夫人跟前了。 再有就是再者今年云幼卿有了身孕,不能幫著cao持家事,文夫人前幾年本是清閑慣了的,如今忽然忙碌起來,甚至比前頭十幾年都還要忙碌些,免不得有些不適應。 此時見錦心昏昏沉沉地靠在那里,神情倒是安穩,心中忽地有些放松了,搖頭嘆道:“咱們家這幾個姑娘啊,就你們四meimei最會躲懶。這幾日她氣色倒是好些了,不似先前那樣嚇人?!?/br> “往京都走了一遭,許是終于緩過寫來了吧?!鞭バ牡托χ?。 娘四個說笑一回,仍低頭認真核對年底各項事宜。 這是蕙心留在家里的最后一個年了,眾人面上不說什么,心里總是盼著這時間慢些、再慢些。 骨rou團聚姊妹一堂的時間可不多了。 趙斐明年要考秋闈,二人的婚期就在秋闈之后,無論中或不中,趙家都表露出了希望文老爺與文夫人放心,將瀾心在明年嫁過去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嫁妝就也要開始籌備了,幸而文夫人早幾年便籌備了些,如今蕙心的嫁妝各項齊備,專心cao辦瀾心的倒也不難,只是莊園田產上南北有隔,這一事上文姝晴頗為熱心地幫著cao辦,到底她也娶新媳婦嫁女兒呢,隨年禮到金陵的船只才帶來了信,言現瞧了兩處莊田,心覺尚可的,寫下了地點大小特點來與文夫人。 信文夫人只看了兩眼還沒來得及細細盤算,這會看著屋里的幾個女孩兒,微微松了口氣。 幸而,再沒有這么折騰的了,未心是定在南邊,現近湊手,最好辦的了;錦心情況特殊,也無需她在這上頭多cao持什么;華心更不必說了,小小人兒如今說話才說順流呢,前頭過了三整生日,倒是玉雪可愛的小模樣,婚配什么還早著呢。 這么一尋思,文夫人一直被各種瑣事壓得沉甸甸的心就好似見了光亮,登時理事也更有精神了些。 年前錦心這邊倒是進了兩筆收益,一比是郊外那莊子上的,一比是荀平那邊的。 莊子收來的晚了,今年本來應是并無多少收益的,但聽品竹說,年底下莊子那邊山里出了兩棵參,再加上秋日搭暖房冬日做的菜蔬,倒也得了些銀子,另外還有一棵百年老參進來獻與錦心,除外便是些山貨菜蔬,因錦心在這邊府里,應進給主家的那一份獵物合折成了銀錢奉上。 事實上,在之前幾個月里,錦心對外頭那一莊一園,只有一個印象——賠錢。 各處修整籌備,要求甚高,幾乎是按照修建皇莊、御園的等級來修的,如今表面上看起來是平凡不顯,其實處處俱是按照錦心的喜好用民間不會顯眼違制的最高等級修建的。 如此修建,所耗自然甚高。本來荀平堅持走那邊的賬,婄云不大樂意,二人針鋒相對,最終的結果還是婄云這股東風壓到了荀平這股西風——賀時年遠在京中而錦心就在婄云身邊,二人得到的支援就不是一個等級的,錦心這邊輕飄飄一句話下去,京里的書信還沒進金陵省呢,荀平哪里斗得過婄云。 不過后來那邊的帳上又貼補的也是沒數的,那些小處上婄云就沒有他計較細算。 比如這兩處的許多人手,婄云這些年發展的不足夠用,便是從那邊調來的。 至于另一份,則是荀平那邊送來的賬。 荀平的收益,除了賬上用作周轉的,應送到賀時年手里的那一份,每年一大半都送到錦心這邊握著。 錦心對此頗為習慣,當年名下的生意有一部分是賀時年初期發展的,后來他們二人分工漸明,這一份生意就由錦心掌管打理,在這上頭的事情也是她與荀平交接得多。 毫不客氣的說,當年對夫妻倆的小金庫里有多少錢,賀時年絕對是兩眼一抹黑。 如今這算是折中的法子,錦心懶得管外面的事,賀時年那邊需要錢資周轉,不過他取錢的令牌也在錦心這邊收著,這樣算起來,從富甲天下到一窮二白,賀時年只需要一步。 換個媳婦。 錦心的小金庫是婄云打理的,里面真有多少實貨,除了她們兩個,無論是徐姨娘還是繡巧都不清楚,所以錦心每次被文老爺明里暗里貼補的時候都有些無奈。 想把錢箱子亮出來給老爹看看,又怕驚到老爹,到時候文老爺萬一刨根問底起來,她也不好交代。 只能很羞愧地吃兩邊軟飯,每逢年節底下,養胃的紅棗建蓮湯都要喝雙份的。 過年那幾日倒是好天氣,進了正月里,大家更是依依惜別的了,初六那日,按例是姨娘們帶著兒女回娘家的,徐太素一早套著馬車來接,無論坐與不坐,表達出的是一份態度——我們家姑奶奶,我們看重著呢。 一早外頭進人來回話,文夫人正將備好的禮物分與各人,本來定下要回家的不過是徐姨娘與梅姨娘二人,每人各得了錦緞四匹、紅綢兩匹、銀灰鼠皮子各一張、府內采進的點心果子盒子各一個。 在這種事情上文夫人從不吝嗇,禮物說不上豐厚卻也絕對很拿得出手了,二人剛剛行禮謝過,進屋來的婆子稟道:“后門外來稟,徐姨奶奶、梅姨奶奶、周姨奶奶家都來了人,后門外等著接姨娘、哥兒、姐兒們回家省親呢?!?/br> 周姨娘猛地捏緊了手中的絹帕,神情有一瞬的僵硬,文夫人看著她,道:“你若要回去,我這里東西也都是現成的,好預備。你若怕榮姐兒出去受了寒涼,我只叫人送上節禮,問一聲老人們安便是了?!?/br> 周姨娘僵在那里半晌,看了看徐姨娘又看看梅姨娘,見她們都是一派喜氣的,好一會終究道:“是我未先稟報過,這會給太太添麻煩了?!?/br> “不算什么?!蔽姆蛉诵闹幸粫r說不上是惋惜還是無奈,人說父母生恩大于天,為子女的便是拿生身骨rou也未必能還得盡,對長輩自然得不怨不憤、一生恭敬孝順。 可她心里又覺著,無論什么樣的人家,能把女兒舍出去給人做瘦馬,只為了幾兩銀子的……這般父母,不要也罷了。 這些年周姨娘明里暗里幫了周家不少,仗著文家的勢,周家現也立了鋪子置了宅院,只是聽聞生意并不大景氣,現下登門來要接周姨娘回去,還不定是為了什么呢。 不是文夫人看得妾室外家人低,只是那周家屬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諂媚熱絡得叫她厭煩。 如此心中百般思緒,文夫人未顯露出半分,仍是素日端莊溫和的模樣,周姨娘卻暗暗仔細打量她神情好一會,才悄悄地低下頭,等著婢子將預備好的東西捧出。 云幼卿胎像已經穩固,文從翰陪著她回娘家,姑蘇路遠,文夫人不大放心,但也不好攔著兒媳與家人團圓——一年才有幾次機會呢? 她只能再四叮囑駕車的馬夫仔細著路、將馬車駕得穩當些,又叫跟車的婆子們仔細伺候,封好馬車等等,徐姨娘她們抓心撓腮地想回家,這會聽著文夫人絮叨便愈發坐不住,好一會終于摸個空子,齊齊起了身辭去了。 出得后門去,府下車馬人已備好了馬車,徐太素與另一個青衫男子也各領著一架馬車,親人相見都分外熱切,徐姨娘交代盧mama、葉mama帶著錦心和文從林坐車,自己上了徐太素的車,梅姨娘亦是同樣舉動。 另一個男人見狀面上透出幾分尷尬來,又熱切地看向周姨娘,湊到近前來要與她說話,周姨娘冷冷看了他一眼,沒作聲,徑直上了馬車。 周家姐弟的眉眼官司梅姨娘瞥見了,徐姨娘一心撲在弟弟與兒女身上,沒分到這頭半分,倒是錦心瞥了一眼,看了眼被乳母抱在懷里玉雪可愛神情懵懂的華心,沒言語。 今年家中無甚緊事,姨娘們可以在娘家住到初九再回去,文夫人在這些規矩小節上素來是很松快的,徐姨娘在家住得也安心,在自己娘身邊,總覺著什么都是順心的,什么都是輕快的。 只是分別時實在是難受得緊,徐姨娘握著徐姥姥的手不舍得放開,低聲道:“今年二月府內有大喜事,二月二女兒怕是不能回來看您,您與父親要保重身體……” 徐姥姥拍了拍女兒的手,用力眨眨眼斂下淚意,又輕撫錦心與文從林的頭,對徐姨娘亦是一番言語叮囑,如:“你要好生照顧自己,也要顧好兩個孩子……” 寄月正月里能在娘家多住兩天,打算元宵前頭再回去,這會在錦心身邊替她緊了緊斗篷,道:“我今年是否動身出省還說不定,若是要走了,我就叫人捎個口信兒給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列了單子來叫人遞回來便是?!?/br> 錦心笑著點了點頭,照例叮囑她“一路小心”,并囑咐了一句“一路順風”。 寄月也揉了揉她的頭,一雙帶笑的眸子被金陵初春的日光籠罩著,明亮又溫柔。 回府之后沒多久就是元宵,過了上元節,文家便開始籌備婚禮事宜了。 其實在成婚這件事上需要忙得更多的是秦王府,但文家本就是高嫁,又是秦王府的尊貴門第,如今整個江南甚至京都都有人盯著這一樁婚事,文夫人不得不處處仔細精心,唯恐在自家手上出了半分紕漏,整個文府都沉浸在一種緊張而興奮的氛圍中。 在庫房中藏過一冬的整整一百五十六臺嫁妝終于被從庫房中抬出,在婚前送妝那一日明晃晃地向世人展露文家這累代皇商豪富的底蘊。 各家送與這位未來秦王妃的添妝亦是不薄,自文家本家親戚、外門親友、來往世交,每一家的禮物都豐厚而恰到好處。 錦心的添妝禮物是早就準備好的,名匠編造的九兩重金絲髻一頂、嵌七顆大珠十九顆紅寶三十二顆翡翠的金絲攢珠髻一頂,聽來俗套,其實造價不菲。 蕙心是自幼沉浸在珠寶物件堆里的,對這些東西價值幾何最是清楚不過,也因此,心中在熱乎乎的同時也更添無奈。 這三個jiejie一個meimei就這樣嫁出去,沁娘的荷包也是要遭災了。 其余姊妹各有添妝,除了小小的華心,另外二人都是財大氣粗的,其中未心尤甚,一件白玉盆底金枝翠葉瑪瑙果的石榴盆景甫一擺出便吸引了眾人的眼球。 姊妹添妝豐厚至此,一是說明姊妹情深,二也彰顯文家家底不凡。文夫人面上有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口中還得矜持地笑著表示:“這孩子真是胡鬧……” 文家嫁女,十里紅妝,赫赫揚揚占了一條街還不止,這邊文從翰已帶領吹吹打打的送妝隊伍在王府門前下馬,后頭那一臺還沒走出文府的門。 豪奢至此。 民間對此眾說紛紜毀譽參半,有夸贊文家底蘊與對女兒重視的,自然也有說文家囂張、一朝攀附上王府便張狂至此,恨不得世人都知道他家的富貴了。 當然更多的是好事之人,聽文家的口風是二姑娘婚期也將近,配的還是戶部尚書的嫡公子,就不知道那時……妝奩孰薄孰厚了。 秦王府是尊貴,戶部尚書可是實權啊。 便是素日與文老爺往來的那些生意場上的朋友,也多有觀望著文家動靜的,還有好事者到謝重華跟前去挑撥,最后自然也沒得什么好果子。 二月初三,親王娶妃,文府嫁女。 謝霄、文蕙心,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二月二那日,謝霄到了郊外的月老觀,親手在姻緣樹上系上一條紅絳。 輾轉半生,終是復有人含笑立身側,笑言郎君歸。 歸寧那日,文夫人親眼看著謝霄攙扶著蕙心下馬車來,然后一路跨過中門越過二門,拉著蕙心的手始終未曾放開。 便是向父母請安立下時的裙擺都由他親手侍弄,看云巧那雖有些不適應卻并不驚惶的目光,再看二人偶爾對視滿眼笑意的模樣,文夫人一直提著的一顆心,總算放回了肚子里。 幸甚幸甚,吾兒終得良人。 他們臨去前,錦心偶然與謝霄一對面,私下除婄云外無人,謝霄有些尷尬地傻笑兩聲,“巧啊,巧啊?!?/br> 錦心面無表情:如廁更衣這種事,有什么好巧的。 不過她還是借著這個空子鄭重地叮囑了一遍:“好好待她,若是那日,你有了二心……” 沒等她說完,謝霄一拍胸脯:“我拿我的項上人頭與您做羹!” 惡心。 看著這個娶了媳婦高興得找不著北的老伙計、老姐夫,錦心忽然有點嫌棄他。 大姐,咱們把這個換了吧,我再給你找個好的,瑨朝宗子南越公子,你看上哪個我給你搶哪個,咱們把這看起來就不大靈透的換了吧。 雖如此想著,錦心也知道此生多半是沒有付諸行動的機會了,故而只是定定望著他,誠懇地道:“莫要傷她,我來接她回家?!?/br> 謝霄怔了半晌,看著她溫和堅定雍容威嚴的模樣,終是鄭重地雙手作揖,“云亭此生,絕不負蕙娘,否則叫我今生來世,再無歸處可歸?!?/br> 第八十五回 “當年您死后,蕭嘉煦他罵…… 蕙心一走, 家里好似一下清冷不少,懿園里空了個園子,早晚請安少了一口人, 大家心里都空落落的。 唯一能叫文家人心有慰藉的大概就是蕙心在秦王府的日子過得不錯。太妃似乎有意到郊外莊子上靜修去,正在領著蕙心接管王府事務, 秦王身無銜職, 倒是辦了個品鑒書畫的文會, 說是只談風月不論朝政。 他身份尊貴, 鑒賞水平又不差,素日和煦爽朗平易近人的,在江南之地風評頗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