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庶女只想長命百歲 第8節
或許那些小玩意也有靈性,到了娘娘面前莫不乖乖巧巧地,蜷著爪子窩在懷里給抱給摸。 批閱奏章時,娘娘懷里總抱著個沉甸甸的小東西,偶爾輕撫兩下,算作逗趣。 記憶中以為已被塵封的光陰記憶忽然紛涌而來,婄云低頭輕笑著尚未失禮,忽聽周嬤嬤的聲音:“婄云,你出來?!?/br> 婄云忙“誒”了一聲,與她出門前后腳的,繡巧用小茶盤捧著一碗銀耳羹進來,笑道:“這銀耳羹用蜜棗和蓮子熬得,出鍋前撒上枸杞子,悶上一刻鐘,紅艷艷的枸杞落在羹湯里,喜人得很。滋味也是甜甜的,銀耳軟糯黏滑,姑娘嘗嘗?” 又道:“我聽了一耳朵,是姨娘才和閆大夫說完話,喚婄云出去。這婄云還真是不錯,不卑不亢的,前兒個胡mama要給她臉色看,自己卻吃了顆軟釘子,不怪姑娘看好她?!?/br> 一面說著,一面又從盒子里取出兩樣點心來擺上,并道:“這是秦姨娘一早遣人送來的酥油鮑螺和如意糕,姑娘嘗嘗?” “如意糕也罷了,酥油鮑螺做起來是最廢時候功夫的,你真該好生謝謝你秦姨?!痹钦f話間,徐姨娘走了進來,她身后跟著婄云,仍是眉目沉靜的模樣,也不知二人說了什么話這樣快。 錦心沒心思打聽,她從心底里莫名地相信婄云會把她阿娘拿下,故而只是笑瞇瞇地應著,一面挽住阿娘的手臂,道想要去瞧瞧jiejie。 徐姨娘想了想,溫聲道:“倒是也好,正巧你舅舅一早托人稍進來些茶面子,北地風味,太太會喜歡的,勻一些裝出來吧?!?/br> 周嬤嬤立刻應聲去辦,徐姨娘屋里的立夏手腳干脆,忙去取外出的大衣裳來。錦心不情不愿地不想折騰,還是被繡巧催促著在襖裙外添了件袷袍。 繡巧將錦心看得脆弱得很,仿佛輕輕一摔就破、風一吹就散。每逢出門,她都恨不得把冬日的風帽圍脖都翻出來,將錦心圍得一點風都吹不到才肯罷休,幸而外頭打了花骨朵的梨樹還能叫她的頭腦略清醒些。 如今又來了個婄云,與她簡直是一拍即合,眼見她們又要翻出個毛呢云肩來,錦心忙道:“夠了夠了!穿這些真的足夠了!閆大夫都說我近來肺火有些大,不宜捂得太重!” 還是徐姨娘輕笑著道:“罷了,今兒天氣還好,穿個袷袍足夠用了?!?/br> 錦心如蒙大赦,瞬間長松了口氣。 第十二回 誰能笑到最后,還猶未可知呢…… 來到正院時,有幾個管家婆子在屋里回話,垂著手低著頭,訕訕的,在文夫人跟前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聽了通報,見母女兩個過來,文夫人方擺擺手,道:“你們退下吧,明日賬目再報上來,若還是這個模樣,你們、連同你們男人,都不必做了。我知道你們的小算盤,也告訴鋪子上,家里是出了事,可我的腦袋還清醒著呢?!?/br> 又對徐姨娘道:“怎么這個時候來了?今兒的請安不是免了嗎?” 那幾人戰戰兢兢地告了退,徐姨娘笑道:“沁姐兒鬧著要找jiejie,我想著兩位姑娘這幾日都住在太太這兒,就帶她過來了??汕?,我弟弟一早托人送了些好茶面子來,吃著倒是有些故土風味,特地帶來請太太嘗嘗?!?/br> 文夫人面色稍霽,向錦心招招手,錦心走了過去,她今日梳著個小發鬏,發間挽著點綴珍珠的發帶,清凌凌的眼睛既含著稚子的懵懂,又仿佛分外清明,亮得如發間的珍珠一般。 文夫人笑著道:“你大jiejie昨兒歇的晚了,這會子還沒起呢,你二姐才來請了安,如今許是在房里做針線,你過去找她吧,叫你阿娘留著陪母親說說話?!?/br> “是?!卞\心乖乖巧巧地應了聲,小臉雪白,許是一路走來穿得太嚴實,臉頰上微微帶著些粉意,倒襯得氣色好了不少。 文夫人喚自己的貼身嬤嬤秦嬤嬤來帶錦心過來,與徐姨娘道:“閆大夫一早來說沁兒身子好些了,我這心也總算放下些,前日那一攤子亂事,到底是叫沁兒受了些驚嚇。我盤算,咱們還是那日到廟里進香去……” 走得漸遠了,她們說什么錦心也聽不大清,只是聽到要到廟里進香,心里某個地方忽然就動了一下,直覺告訴她:一定要去。 不過太太既然說了,那八成就是能去上的,錦心也不急,隨著秦嬤嬤往瀾心房里去了。 其實蕙心、瀾心已都有自己的院落居住,不過這幾日情況特殊,蕙心思緒不安,還是在母親身邊更能安心,瀾心索性陪著jiejie在這邊住下了。 姊妹兩個同屋睡,就在上房屋旁的廂房中,此時外屋通向寢間的通道上還垂著紗幔,錦心知道蕙心尚未起身,動作也多有小心。 瀾心果在外屋坐著,卻不是如文夫人所言一般在做針線,而是握著一卷書在那里怔怔地出神。 “二jiejie?”錦心走過去輕聲喚她:“你怎么了?在這里發呆,可不是你的性子啊?!?/br> 瀾心性情風風火火,與溫婉嫻雅的嫡親jiejie儼然是大不相同,但這會靜坐著,度其情態,細看眉眼,雖然二人一個肖母一個肖父,還是能瞧出幾分相似來。 瀾心猛地一回神,見是錦心,嘆了口氣:“沁兒來啦,坐吧。天上掉了塊大餡餅下來,我親眼見著了,卻總是覺著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生?!?/br> “此話怎講?”錦心一揚眉,在繡墩上坐了,丫頭忙奉了茶來,知道她近來用藥,便只將蜜餞黃橙桂花等nongnong點做一盞,滋味酸甜有花朵馨香,錦心呷了口,眉目一舒。 瀾心四下里打量打量,擺擺手叫婢子們都退下,關上門窗,姊妹兩個走到內屋,擠在榻上,她方附于錦心耳邊低聲將文從翰轉述世子所言一一說了。 言罷又道:“兄長和母親都怕世子怕是對咱們家有何圖謀,我心里也十分不安。若真是那樣,咱們大姐豈不是生生又入了虎口了?” 見她憂心忡忡的模樣,錦心卻道:“不然?!彼痪洹安蝗弧睅缀跏敲摽诙?,瀾心訝然地抬眼看她,她才緩了緩神,慢條斯理地說:“咱們家發家還比建朝晚呢,也不可能握著什么能驚動天下朝局的東西。 只算是有幾分家財吧,可秦王府是藩王,朝廷待這些王爺,那是好吃好喝地供著,只要你不沾手兵權政權,你在封地當祖宗也沒人管呀。咱們家雖是豪富,可給大jiejie出嫁的妝奩也有限,哪里比得上秦王府四代積攢呢? 他總不會是要造反拉咱們家上船吧?可他怎么肯定咱們家就會從他呢?而且他如今不過是個世子,上頭還有老王爺呢,要造反也不能頂著爹造??!” 眼見錦心越說越遠,瀾心“噗嗤”一笑,揉揉錦心的腦袋:“還是孩子脾氣心性呢,這話越說越離譜。而且秦王府至如今的老王爺才傳了三代,等以后傳至世子才是第四代呢,哪來的四代積攢?!?/br> “哦——”錦心托著腮慢吞吞地點了點頭,心中茫然:可她剛才脫口而出的時候,確實是覺著秦王府已傳了四代的啊。 怪哉,怪哉。 莫非是冥冥之中,有哪位神仙預示——秦王府要傳到第四代了? 她在這里漫不著邊際地亂想著,卻不知自己是歪打正著地想到真章上了。 且說出了方家這一樁事,金陵城里連續幾日都熱鬧得很,各家夫人來回走動,無非將這事當個笑料私下談論,也盼著等一個結果。 秦王世子當日放下話要納文家姑娘,可方家那邊又要如何呢?退了婚,方家姑娘袖子里甩出的那個墜子是誰的,她們可不會看走眼。 趙次妃炫耀了多少次秦王疼愛兒子給打的平安墜,她們會認不出來? 二公子的墜子出現在未過門的嫂子身上,還是攏在袖中百般珍視的,誰出來的時候方三小姐當場臉都白了,這明白了有貓膩,不是私相授受又是什么? 而文家那姑娘,本來是鄭家夫人要相看的,如今平白遭了人算計,為妻為妾,雖是到王府里去,可看文家夫人那臉色,是不愿意的。 這么多事情,可足夠這些夫人們許久的談資了。 方家也著實是沉寂了兩日,方大人回了金陵后重重地叱責了三小姐一番,卻又被方小姐和方夫人灌了滿肚子的迷魂湯,雖然還呵斥二人荒唐,可心里已有了幾分動搖。 如今方家內里頭可是熱鬧呢,這日總算是方大人拿定了主意,方三小姐便忙催著方夫人與趙次妃走動,方夫人嫌丟臉,還想等這風頭過去,方三小姐不依,在家又是絕食又是哭鬧的,硬生生把方夫人給磨動了。 這日一早,方夫人便起身梳妝,著一身明紫妝緞暗花繡牡丹紋通袖褂,內搭整套銀白宮緞裁制而成的襖裙,頭戴金絲如意珊瑚珠髻,發挽銜珠金鳳步搖并兩朵宮制絹花,禁步成雙珠玉華美,一身珠光寶氣,脂粉香濃。 嬤嬤替她細細打理衣裙,并笑道:“夫人穿著婕妤賜下的宮緞妝緞裁制的襖裙褂衫,定然能狠狠地鎮住趙次妃,不叫她輕看咱們姑娘?!?/br> 方夫人輕哼一聲:“若不是若玉非那二公子不可,我可不愿意和那等小婦打交道?!?/br> 本朝民風算是開放,但私相授受這種事情也實在不好聽,若非方夫人實在疼女兒,但凡在個規矩嚴苛的家里,只怕方若玉這會都在家廟里思過了。 能做到這個份上的,方夫人也算是頭一份了。 說話間,她又想起一事來,吩咐嬤嬤:“庫里不是有棵高麗貢上的極品好參嗎?取出來用錦盒包了,帶到王府去吧。聽聞今日秦王染恙,上門也很該帶一份禮才是?!?/br> 嬤嬤應了是,下去吩咐人預備,沒等底下人將包好的老參取來,忽有人急匆匆地進來,竟連規矩也顧不上了。 方夫人認出這是她的心腹陪嫁,忙催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夫人——”那人是知道方家的打算的,此時撲通一聲雙膝跪地,滿面哀色:“秦老王爺……薨了啊。昨夜里子時,突發心絞痛,不過兩刻鐘就沒了氣息。趙次妃哀傷過度,也隨著老王爺去了。如今王妃已掌住家宅內外,今兒一早才傳出消息來,現下、現下報喪的折子都上了官道了??!” 報喪的折子上去,就且等圣上賜下哀榮,然后使世子承襲王爵,這都是板上釘釘的了。 方夫人雙腿一軟,猛地坐到地上,想到自家如今已是把秦王世子一脈得罪狠了。 她心里是由千百個念頭打轉,此時忙催問道:“二公子呢?二公子如何了?” “二公子哪敢如何??!”心腹老奴滿面焦急:“王妃不出手則已,如今一出手,整個王府上下被王妃收攏得鐵桶一般,趙次妃殉情,二公子和郡主跟著也病了,王妃大張旗鼓地用貼請醫生,如今整個金陵只怕都傳遍了!” 方夫人呼吸一滯,仿佛無形之中有一雙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叫她心跳如鼓擂,正這時,外頭忽又有人滿面喜色地奔跑進來:“好消息,大好的消息!宮里賜了賞來,咱們家婕妤娘娘有喜,今已封了賢妃了!” 方夫人忙傳他進來催問,聽聞婕妤于正月里請出喜脈,宮中賜下賞賜,天使于前月初上路,至今才到金陵,忙命人招待天使、擺香案,自己去更換命婦的按品大妝,又遣人通知方老爺。 然而她今天一早先悲后喜,心緒澎湃,又兼近日喜怒變化太為劇烈,又損耗思緒太過,此時大喜過望之下,竟是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整個方府因此亂成了一鍋粥,文府里,一早定省過后,文夫人對著炕桌上擺著的禮盒發呆。 蕙心與瀾心走進來,瀾心瞧見禮盒,問:“這是哪家的禮,母親怎么擺到屋里來了?” “坐吧?!蔽姆蛉瞬⑽椿卮馂懶牡膯栴},倒是蕙心撇了一眼禮盒上的暗紋,便似有所覺一般,微微抿唇,垂頭落座。 瀾心還是拾起桌上的帖子瞧了瞧上頭的落款才明了這一份禮是誰送來的,登時手里的帖子便仿佛燙手的熱炭一般,忙甩了出去,卻又不知所措。 文夫人見此,心中無聲嘆息,向蕙心招手,叫她到身邊來坐,握著她的手,聲音溫和卻又不容反駁地道:“那只是一次不該開始、如今也沒有結果的議婚,好孩子,忘了吧?!?/br> “女兒那日隨母親赴宴,是為一訪方府的名品‘金絲碧桃’?!鞭バ奶痤^,溫婉柔順卻透著一股子堅韌勁,“母親,您說那府里的花開得好么?” 文夫人笑了,眼中有欣慰之色,轉瞬又化為冷厲:“這金陵城的花要開了,你若是喜歡金絲碧桃,咱們家也能找到兩株。那方府的花,開得再嬌艷也是臟的,不看也罷?!?/br> 蕙心溫溫柔柔地笑著點頭應下:“女兒省得了?!?/br> 瀾心聽著她倆這話,不由微微松了口氣,旋即又感到有些哀傷。 蕙心是不敢哀傷,她卻替蕙心不值。 當下淡淡掃了眼那禮盒,道:“收起來吧,母親放著也不嫌占地方?!?/br> “倒是兩宗好東西?!蔽姆蛉酥噶酥改翘?,語氣平靜:“一套金花絲鑲嵌碧玉的頭面,一卷南宋馬遠臨摹的《西園雅集圖》。不光是送給我與你jiejie的,也是送給咱們家的?!?/br> 瀾心輕哼道:“咱們家又不缺這個?!?/br> “也是?!蔽姆蛉宋⑽⒁恍?,淡淡吩咐:“收起來吧?!?/br> 母女三個說話間,外頭忽有人急匆匆地進來傳:“太太,王府里秦王爺薨了,京里有天使來給方家送賞,說是他們宮里的娘娘有喜了,加封賢妃,恩及父母?!?/br> 文夫人神情一僵,瀾心憤憤道:“怎么什么好事都叫他們家攤上了!” “罷了?!蔽姆蛉宋罩笈畠旱氖?,聲音極輕地道:“誰能笑到最后,且還說不定呢?!?/br> 第十三回 “為您效忠,萬死不悔”…… 秦王府逢喪如何祭拜、方家得勢如何應對這都是文夫人需要考慮的事情,樂順齋里,錦心伏在二樓南窗前,望著花園里飄飛的柳絮出神。 見婄云望著錦心這模樣愣神,繡巧捧著茶碗奉給錦心,與婄云笑道:“咱們姑娘打小就愛望著柳絮發呆,每逢二月末、三月初時,這柳絮紛飛的時節,姑娘總是比平日更加愛出神?!?/br> 婄云抿唇笑笑——她自然知道,錦心為何會望著柳絮出神。 其一,如今不知處在何方的那位主子本名是一個“絮”字;其二,那位主子的生辰也是在季春之初,柳絮紛飛的時節;其三……聽聞他們初遇,便是在季春踏青之時,再到定情,柳絮為證。 說話間,盧氏叫繡巧出去,道是有話說,婄云便道:“jiejie去吧,我陪著姑娘?!?/br> “我再叫小嬋進來,免得姑娘有什么吩咐你轉不開身?!崩C巧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婄云遲疑了一下,還是上前兩步,走到錦心身邊,輕聲道:“姑娘若是喜歡,不如取了筆墨來,畫下來吧?!?/br> “好倒是好的,但我不會啊?!卞\心仰著小臉,理直氣壯的樣子叫婄云呆了一呆。 在她印象里的錦心,一直都是琴棋書畫樣樣皆通,倒讓她忘了,如今這小祖宗還未曾入學呢。 她愣了一愣后,忍俊不禁地輕笑:“那等姑娘入了學,就會畫了。咱們姑娘天資聰穎,學什么都一點即通,丹青之道定也如此?!?/br> 錦心兩手托著腮,輕嘆道:“如此簡單的道理,婄云你這樣的聰明人,竟直到今日才悟了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