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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公主溫言安慰她的駙馬:“表兄說的對,鹿鳴那小子的作為,的確與旁人不同。但愿你勸蘇姑娘去找他,能叫他心里頭明白幾分,別再犯傻了?!?/br> 楊英韶面上顯出幾分尷尬神色:“我不是女子,也沒法子想,一個女人若是知道自己的情郎被人……被人欺負過,是會怎樣?是憐愛他,還是嫌棄他?我請蘇姑娘自己去尋他,固然是希望他們能將話挑開,放下心結,好生相處??扇籼K姑娘聽說此事之后,反而嫌他憎他,這不就作孽了嗎?” 公主一怔,一雙妙目上下打量著楊英韶,抿著嘴唇想來想去,好一會才道:“多少會有些難受吧……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蓋世英雄呢?英雄又怎么會被人欺負呢?可是,真要是有那樣的事情,總說不出嫌棄的話來。他也是不想的,是碰上了迫不得已的情形……” 楊英韶叫她瞧得心里頭不安,摸摸自己的臉,道:“你莫不是假想著那被欺負的人是我……?” 嶧城公主撲哧一笑:“我只是想一想……不過,實在是沒法子想那種事情能跟我的駙馬有什么關系?!?/br> 她伸出手抓住楊英韶搭在二人面前幾案上的手,雙眸依依盯著他的臉,將聲音放得又輕又柔:“我的楊郎就是蓋世英雄……是我們大燕的英雄?!?/br> 楊英韶叫她這一句話夸得十分熨帖,心中好像灌了蜜。索性起身走到她面前,輕舒手臂將她攬進懷里。 雖然不能做更親密的事,但他可以和心愛的公主在一起依偎一會兒,愛人的呼吸穿透衣料的經緯,濕濕暖暖的呵在他肌膚上,他忍不住喚她:“殿下,仙娘……” 公主自己都是當娘的人了,在朝堂上又是正叱咤風云的攝政長公主,可靠在駙馬懷里時,她還是個嬌羞的小妻子。她抬起眼睛望著他,唇邊的笑容仿如牡丹花瓣上的露珠,嬌艷又清澈。 真是叫人慌神,楊英韶聽到自己的心跳,血流在他的胸膛里鼓蕩,有些念頭,他便不去想,它們也要自己跳出來了。 真真有些難堪。 而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在同樣的時候,在幾千里之外,蘇流光見到了鹿鳴,二人之間的情形,卻比他們更要難堪百倍。 蘇流光看著鹿鳴,一句話也不說,嘴唇抿做一條線,眼眸死死盯著鹿鳴,而他,他低著頭不看她。 尚王妃說,沒聽說鹿鳴在南梁有什么風流債,而毅親王也道,鹿鳴絕沒有什么新夫人。 他在騙她,他有什么了不得的苦衷,要來騙她? 她想質問他,可還沒有開口,心就在胸膛里揪成一團。她不能理解自己怎么會變得如此軟弱啊,她不該是這樣的,輾轉數個世界,她早就該無堅不摧。 可又怎么能忘記,這個站在她面前看上去油鹽不進的男人,曾是個那么溫存又好心的情郎。 該怎么辦呢,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笨手笨腳,全然想不出個法子…… 若是從前,她該珠淚盈盈,問他為什么不要她,擺出一副柔弱無助的模樣,說沒了他她寧可死去——男人不都喜歡這個樣子嗎?只要她足夠可憐,他一定會不舍地抱著她,承諾絕不會拋棄她了。 可她知道,自己實際上是不會死的,而騙鹿鳴,她不想這么干。 蘇流光第一次想用真心去坦率地對待一個人,可只憑一顆真心,就能有用嗎? 她的牙齒咬得緊緊的,憤怒和傷心都需要找個地方發泄,可在緊繃的面皮下頭,卻匿著不敢顯露的不安。 終于,她低聲道:“我歡喜你?!?/br> 輕得像是囈語,仿佛一陣暖風吹過冰封的河面,甚至無法讓堅冰露出一條紋路。 連蘇流光自己都不能確信他聽到了,他的眼皮微微一抬,眼珠似要轉過她這邊來,卻又還是落回了他腳前那片地面。 仍然是沉默不語,他似乎根本不介意自己拙劣的謊言已經被拆穿。 ——拆不拆穿有什么關系呢?就算她來了,就算她說喜歡,他仍然決定放棄。 這個時候,再去計較他到底有沒有那位“夫人”已經沒有用處了,去計較他有沒有變心也毫無意義啊。她想,那一剎他分明是動容了,可…… 可沒有然后。 他的心像是一只蝸牛,分明伸出了一點點,可轉頭又縮回了殼里,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蘇流光抬了抬嘴角,她想讓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不過這笑容的確有些難看,放在她那樣的美人臉上,也顯得扭曲。 “你不想和我一道了。是嗎?”她問,“你可愿意告訴我緣由嗎……” “緣由,我的信里已經寫了?!甭锅Q終于開了口,還是不看她。 “那是假的!”蘇流光道,“你當我是傻子么?” “只不過你認為是假的罷了——真的,假的,還要緊嗎?”他說。 她果然是太了解他了,蘇流光悲哀地想,要緊嗎?不要緊的。要緊的是他要放棄了,他陪了她十年,從這個自己情竇初開的少女時代,直到她已然堪做一位好夫人好母親,她做好了所有準備,他們甚至經歷過那么痛楚的離別。 可離別又相遇的時候,本該是寫下一個歡喜的結局了,偏偏在這個時候,他放棄了。 仿佛一張織了十年的錦,被人自中央點起了一蓬火,須臾之間便成了灰燼。 她沉默良久,眼眶guntang,卻掉不出眼淚來,最后只是點點頭:“好,那我走了。鹿主事,今后多保重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