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惡(二)【加更】
與張矩一同去的還有季春見。 得到消息的那一刻親征已過了大半個月,長安的雪沒有任何征兆,皚皚一層,刺眼的很。 祖父此次沒有隨軍,說實話我是松了一口氣,祖父年邁怎可再受邊疆嚴寒困苦,而張矩也更需要一位位高權重之人留守長安,可即便如此,我依舊惴惴。 張矩明顯是已經知道謝寧的存在了,卻遲遲不見他下一步動作,朝中居然也無人借此生事。 我確實做賊心虛了一回,可是此刻哪管什么家族門楣,活命才是要緊。 太后前些日子來未央宮鬧了一通,還意圖把王懷姝帶走,仿佛認定她肚子里的就是張矩的孩子。 雖然張矩在我面前否認過,可看著王懷姝一副模棱兩可只顧著哭泣的樣子,頓覺頭疼不已,只得把她帶回福寧殿看管,才算勉強安撫了太后。 我看著王懷姝跪坐在地,哭得梨花帶雨,我深吸一口氣:“你即將生產,不論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既然陛下選擇保你,本宮也不會棄你于不顧,在陛下親征回來前,你且在福寧殿住下吧?!?/br> “陛下親征?是去的涼州么?”王懷姝漸漸停止流淚,眼睛閃著疑惑。 我也有不解,先不說張矩并未秘密夜襲,她還是在宣室殿服侍的人,這么大的動靜怎會不曉得? 除非,張矩本就防著她。 可她提到了安王,張矩只是疑心安王不軌,明面上河西郡還是一派風平,王懷姝一介農女,怎么這么輕易就將這幾件事聯系到一起去了? 我按下心中疑慮,并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派了幾個宮奴去照顧她,并讓青蘭暗中留意她的一舉一動。 前線的信每叁日便會寄來,大多關于戰況的書信,在未央宮外就被截去了大司馬府,偶有家書便繼續送入宮中。 安陵自西征后,也是日日進宮,表面上不說,我心里也知道,她也想了解前線的情況,那日她慌里慌張地大半夜硬闖未央宮,聲音都在發顫,告訴我季春見不在了。 當時我也是嚇了一跳,季春見本就身子不好,更有傳言說活不過而立,第一反應就在想,別是在宣室殿回去后心郁成積氣倒了。 后來安陵告訴我,晨間季府來她的公主府上要人來了,才知道季春見不見了。 好在當天就有信使,我忙帶著安陵去北宮門詢問,才知道季春見一言不發地隨軍去了,混在騎兵里頭,張矩也是剛到河西走廊才發現,大發雷霆了一通。 好在知道下落了,安陵一路罵罵咧咧地隨我原路返回,我一開始還奇怪怎的季府來找安陵要人,安陵只說成婚后季春見也一直住在公主府,節日才會回一趟季府。 我怔愣住,先不說禮儀法度,光是大司徒的性子,竟能由得季春見如此倒也是驚世駭俗了一番。 但終歸是人家兩口子的事兒,我也不好多言,只讓她以后還是多讓著季春見一些。 原以為安陵又要跳腳,不想那次她竟然偷偷紅了眼眶,只是依然嘴硬。 “那他也要有命活著回來才好,個小癆病鬼,自己幾斤幾兩不清楚,逞什么能啊......”果然好話不過兩句,又開始嘀咕起來。 大約是那日的話讓季春見入了心里去,原以為兩人都是被張矩一卷圣旨,生生綁到一起過日子,卻不想倒是有我等外人看不到的情誼在。 書信內容不長,大約戰況焦灼,連帶著張矩的字跡都顯得有些潦草,帶著煙熏的張狂,無非是交待了自己現下身處何地,更多的還是在詢問我的近況,最后一句帶了一筆安陵,不用說也知道定是季春見要求的,可自己又拉不下臉來,就跑到張矩的信里蹭個筆墨。 可安陵偏生還吃這一套,紅著一雙杏眼,撩開珠簾拿了筆就寫。 我站在桌案對面笑著看她洋洋灑灑地揮寫筆墨,心下暗忖該如何回復張矩,畢竟那天他滿眼受傷地指控我,然后頭也不回地離去,可依然會在每一個落腳點往回寄著家書。 就像從前無數次的小打小鬧后,他也會氣得拂袖而去,可當晚又召我去宣室殿為他研墨,或是借著看望阿濃的由頭“誤入”我的寢殿,壓著我顛鸞倒鳳一番,可要是我真的惹他生氣了,每每提著綠茶餅在石階下等著,他會一口一口吃完然后我倆又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果真如張矩所言,是我固步自封了么? 在洛陽時,張矩也寫家書,但都是不日便又回到我的身邊,難得出遠門我卻被囚禁無法通信,遷都長安過了許久他去南巡,我又因逐漸離心,都是青蘭在回復。 安陵寫了整整兩張紙,書信不宜太厚,留給我堪堪叁行,我接過筆,默默沾墨,一筆一劃,書寫地格外認真。 就像當年他兵臨洛陽城下,我不愿他因我受制于人,托安陵傳話。 但使心相念,高城又何妨。 即使我與張矩的八年齟齬,可我一點也不想他出事,我騙不了我自己。 “就這一句話么?” “這一句話就夠了?!?/br> ——— 兩百豬豬了,謝謝大噶!再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