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院？”

    “對，我方向是古典文學，通識課程，今年正好教授大一?！?/br>
    “B大的文學系很厲害的，我隔壁有個哥們考了兩年，每天聽他念詩，但后來也沒考上，倒是情書寫得不錯?！?/br>
    大家笑。

    高志飛興沖沖地接著說：“我特別羨慕文學厲害的人，出口成章，講話好聽，令人羨慕。有空我來學習學習?！?/br>
    “學習不敢當，就算是交流吧，”陸夏蘭笑，“術業有專攻，美術方面我也算文盲一個?！?/br>
    “謙虛，您是周幾的課？上您的課需要準備啥嗎？”轉眼間，“你”已變成了敬語“您”。

    “周三下午第一節 ?！标懴奶m說，“我也不是你們學校的老師，叫我名字就可以。說來不怕你們笑，我今年也才二十?！?/br>
    “才二十？我今年也二十啊。這差距……真是望塵莫及，甘拜下風啊?！备咧撅w一下用了兩個成語。

    “啊，我也二十?！背g和劉玉錦幾乎異口同聲。

    “我二十二了?！蓖醭坑行┎缓靡馑?。

    秋云也意外，這樣算來，這一圈里面就她——邱曉云，十八歲——是最小的了。她以為陸夏蘭也只是學生，沒想到這么年輕就當了老師。再看過去，陸夏蘭端莊高雅，雖然面容年輕，但是言談舉止間，還是比單純的學生多一份成熟。

    陸夏蘭不知道說什么好，瞥了眼梁禾，抿嘴笑笑，“我念書早?！?/br>
    “咳咳……”秋云也瞅了眼旁邊一言不發的梁禾，腳下輕輕碰了碰高志飛，示意他換個換題。

    誰知高志飛完全沒懂，轉過頭一臉歉意地問秋云：“不好意思，我腳伸太長了嗎？”

    秋云一頓，梁禾卻忽然不明所以地一笑。秋云想高志飛真是個傻大愣，忙說：“沒有沒有。對了，你剛剛家里帶的咸菜挺好吃的?！?/br>
    “謝謝，我奶奶做的，家傳咸菜，下飯必備?！备咧撅w一聽有人夸，忙做宣傳，“梁老師，你多吃點，邱曉云你們也多吃點。如果喜歡，我下次讓我奶奶多做點帶過來?！坝洲D頭問，”陸老師，你覺得如何，有點辣，吃的慣嗎？”

    這區別對待，人家男朋友還在這里呢。秋云想，完了完了，這孩子情商怕是負數了。

    陸夏蘭有些靦腆道：“我吃辣的少，能吃一點點?！?/br>
    高志飛十分熱情：“我奶奶也做不辣的，也好吃的，我下次上課給你送點過去?！?/br>
    秋云默默吃著豆芽，想，完了完了，期末要是梁禾判卷，怕是分數也要成負數了。

    “這豆腐好了嗎，高志飛？”秋云決定救救這孩子，也不管突兀不突兀，“你剛剛下的?！?/br>
    “豆腐煮一煮就好，浮起來應該就行了?！?/br>
    “這青菜呢？”

    “這rou呢？”

    “這白菜呢？”

    “這豆芽呢？”

    ……

    秋云就像個十萬個為什么，強行把高志飛的注意力從文學引導了本行美術上。梁禾不聲不響聽了一會兒秋云這欲蓋彌彰的問題，心里覺得好笑。他放下筷子：“忘了件東西給你們?！?/br>
    “什么？”

    梁禾走到門口，從包里取出來一本雜志：《野風》。

    除了陸夏蘭，其余人眼睛一亮：成刊了？

    梁禾很滿意大家的表情，面露微笑，“第一期《野風》發行了。當中有你們的作品，可以猜猜誰的在上面?！?/br>
    “我和常歡沒去寫生，也沒有投稿，肯定沒我們的?！眲⒂皴\說。

    “我覺得我畫的很一般吧，”王晨想了想，搖頭，“水彩一直不是我的強項，雖然我畫的那副畫整體效果不錯，但是細節有點毛躁，不太可能。倒是小云的我見過，很有想法?！?/br>
    “我？”秋云想起了墨鏡事件，想起了那次給梁禾遞交檢討信，有些心虛，“我都亂畫的，這次得辜負梁老師的栽培了。那這么說來……高志飛的肯定上了?！?/br>
    “我的畫上了嗎？”高志飛給點陽光就燦爛，滿臉期許。

    梁禾買了個關子，把雜志放在桌上：“你們自己看?！?/br>
    王晨迫不及待地拿過來，翻到目錄，從上往下，在作品目錄一欄，用手指比劃著，念到：

    87級1班，王晨，佛的微笑；

    87級1班，高志飛，歸云寺速寫；

    87級1班，邱曉云，視界—世界。

    “啊……”王晨太起頭，欣喜道：“我們三人都上刊了？”

    梁禾點點頭。

    “太好了，”王晨翻到后面的內容，果然，他們三人的畫都上了，還排在一起，每一副下面，還有專家的點評。

    “小云，高志飛，你們看，”雖然大家的目光都黏在雜志上，但是王晨還是情不自禁地招呼大家，生怕他們看漏了，“我們的畫還在一起呢。你看這是我的評語，這是高志飛的評語，這是小云的評語——哇，小云，對你的評價很高啊?！?/br>
    秋云也看著自己的畫。她沒想到自己的畫能上刊。本來是沖著寫生的車去的，沒想無心插柳，最后畫出來的畫效果確實不錯。她本對這件事不在意，但看到自己的作品上了美院第一期的鉛印刊物，嘴角不自覺慢慢輕揚——要知道，這本雜志日后在業界可是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她這個在21世紀的平庸生也能登上權威學刊的首刊，確實是意外的驚喜。無聲地，有個地方裂了個縫，有股甘甜的清泉慢慢溢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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