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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和聶醫生,你們倆怎么回事?我今早看見你們,”老陳說不下去,“你們那樣……” 那樣!懷承回憶了一下。 “我當初就不該聽你的,把她安排在你屋里,看看,出事兒了吧?!崩详愖坊谀?,女人的事最難纏,懷承尚未結婚,不懂,他結婚十年,最明白這個中難處。 他急得上火,看看懷承,倒是一臉坦然。 “你家里給你定下的人,你回去就要結婚的那個,怎么辦?你現在又惹上一個,回頭鬧出來,就是生活作風問題,你懂不懂?”老陳說急了,連聲音也抬高了。 云瀾剛好走進來拿一份空白表格,聽見他高聲的這一段?!凹依锒ㄏ碌娜恕薄?.她聽著放慢了腳步,同時看了看坐著說話的兩個人。把老陳看得滿臉尷尬,訕訕的沖她咧了咧嘴。 “你是有婚約的人???”她走過懷承身邊,忽然站定下來問他。 他看著她一臉認真,也忍著笑配合她,點點頭,“是啊?!?/br> “那我怎么辦?”她一臉真誠地發問,問懷承,更轉頭問陳站長。 “呃嗯…….那個,”老陳沒想到怕什么來什么,期期艾艾說不全話,忙著站起身,招呼云瀾,“聶醫生,也不是那樣,這種婚約吧,都是父母做主…….” 她聽著不動聲色,轉而來問懷承:“哦,那究竟是誰給你做的主呢?” 他坐著,仰頭望著她,“我母親?!?/br> “給了定禮么?”她問。 “給了?!?/br> “是什么?” “一只玉石榴?!?/br> “是這個么?”她拉起衣袖,把腕上戴著的東西亮給老陳看。 懷承禁不住彎起了嘴角,點頭,替她佐證,“是,就是這個?!?/br> 他們說完相對含著笑,同時轉頭來看老陳。 老陳完全被他們繞糊涂了,什么意思?他站在那兒盯著云瀾手上的玉石榴發了半天呆…… 等懷承好不容易把話說明白,老陳上來推了他肩頭一把,“你怎么不早說!你們真是……”他狠狠朝懷承翻了個白眼,坐下來,又站起來質問他:“你憋著不說,我要是把她分到別人房里去,你怎么辦?” 懷承從容笑了笑,有什么怎么辦,“搶回來?!彼f。 至此,老陳這顆疑心終于安定下來,他松快多了。后來,連安排懷承開車去交接傷員,也先來“請示”云瀾,怕她不放心。 她確是不放心的,可他不知道,懷承做過的,讓她憂心的事可多了。她點點頭,自己也忙碌在兩臺手術之間。但入夜時,老陳還是看見她在窗邊張望,是在等懷承的車吧,他想。 再出車的時候,他就和懷承一起去,他走前來找云瀾,“放心弟妹,我保證把他好好帶回來?!?/br> 這種話總是輕易不能說的,一說,就出事。他們車子回程時遇到轟炸,懷承的車子頭一部,被炸翻了,好在他和老陳都只受了輕傷,從guntang的車子里爬出來。緊跟著炸彈依著火光投下,老陳下意識的撲倒懷承,把他護在自己身下。 老陳送回來時滿頭滿臉都是血,還是云瀾接的診。他朝云瀾咧嘴露了露牙,氣若游絲,“弟妹,太疼了,你一會兒動手時輕點兒……” 她低頭看了看,眼淚都涌出來。她取出老陳左腿里的彈片,很難復原,幾個月后,老陳出院了,一條腿長一條腿短,但他樂呵呵的,還是照舊當站長,在低矮的病房里進進出出。 他們后來在入秋時遷往更遠的后方,組建了條件更健全的醫療站。第二年夏天,隨著戰勢變化,又支援了一段時間戰俘營,因為懷承和云瀾可以進行無障礙的英語交流,同時被抽調走,到年底才轉調回來。 期間老陳一直催他們結婚,甚至替他們擬好了申請結婚的報告。懷承和云瀾都想等回國之后再提,想等安定下來,他們再也經不起分離了。老陳不懂他們等什么,每隔幾天,還是照舊催他們。 大概也是被他催的,他們分批回國的通知很快傳達下來。云瀾所在醫院是提前批次,她得先走。老陳知道不想分開,拿到名單時,就趕著一早去指揮部找領導商議,好說歹說,把聶醫生留下來,甚至找了一位他相識的老領導,花了些時間,把云瀾的關系轉到他們這邊來。 拿到調令時,他一搖一擺地來找懷承,“看看,我這個東西,是不是比你們倆的結婚證書還好!” 他們在醫療站后的老柳樹下坐著,喝朝鮮老鄉送來的一種酒。老陳覺得滋味不好,喝酒還是咱們自己家的好,有力道。他常常這樣說。 回國交接也很忙碌,他們走前在戰斗過的地方留了一張大合影,云瀾站在懷承身邊,照片上看不出,他悄悄牽著她的手。 ?? 第九十二章 終章 遠行 云瀾跟著醫療隊回到廣州的第二天,從后勤部拿到三哥的來信。她坐在懷承宿舍的床邊,拆看這封信,他就站在她身邊。 信封很厚,她倒出來,里面還有一只淺色信封。她取出,還沒拆,懷承先伸手拿在手里,“這是什么?”他也低頭看了看封面,“聶云瀾”三個字寫得遒勁有力,是男人的字跡,但不是聶叔潮的。 云瀾凝神看著,認得出,是六叔的字…… 懷承把那封小信打開,里面滾出一粒紐扣來,其他便什么也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