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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非寅端起茶盞,透過茶煙看她一眼,直言不諱。 云瀾于是跟著他們叔侄一起去大世界看表演,她對新戲碼不上心,但知道白露常年在那兒有演出,白小姐在,也許他也在。遠遠看一眼也好,她想。 他們在二層上剛落座,有侍應送了演出單來,云瀾偏身湊過去看,都是不認識的名字?!鞍茁缎〗憬裉鞗]有節目么?”她忍不住抬頭問。 侍應生搖了搖頭,“白小姐有兩天沒來了?!?/br> “哦?!彼缓枚鄦柺裁?,微微頷首。 “你怎么愛聽白露的歌?”非寅轉頭來問她,還以為她對白露沒什么好感。 云瀾只好點頭笑了笑,就算是愛聽吧,“白小姐的情歌唱得很好?!?/br> 非寅揚聲叫人:“阿鐘,去問問管事,白露幾時有演出?!?/br> 他原以為,這不過是阿鐘上下樓一句話的功夫,結果他去了一場戲的時間。直到散場,非寅帶著素欽和云瀾取了大衣準備要走,阿鐘才匆匆跑來,他上前一步,附在非寅耳邊低語。 云瀾在旁沒在意,也沒聽清。 “為了什么事?”非寅低著頭問。 “……親日的罪名,恐怕很不好………” 云瀾自顧自地穿上大衣,她回頭等六叔,非寅結束了和阿鐘的低語,抬頭跟上來。 云瀾心里不知為何,發著空,越空越遠,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混著不絕的回音,在腦中回蕩。 第八十三章 先走 云瀾從大世界回家的當晚,在前廳廊檐下來來回回的走著。夜里起風,呼呼吹翻了她大衣的衣領,她兩手冰涼,插在衣兜里,在等三哥回來的汽車。 “什么?這時候讓我去哪里查?到處都在抓親日分子、漢jian,你去看看,青浦監獄里,關滿了人?!笔宄辈畔掳?,立在風口上,聽見云瀾說讓他幫忙查找哪個部門在抓親日分子,不覺直搖頭,這怎么查得出來,現在市政府里糟哄哄的,正是秋后算賬的時候,冒出許多部門,既各自為戰,也互相插手,誰說了也不算的亂局。 “那名單呢?名單能看到么?”云瀾抓著他衣袖問。 “各區各地,都在討伐親日亂政分子,要看全這份名單,非得跑幾十個部門,十天半個月沒個頭緒?!?/br> 云瀾先在心里籌劃過,知道困難重重?!坝心男┦敲孛鼙O獄?你知道么?我要找一個人,三哥?!彼咽宄崩焦战翘?,直說。 “秘密監獄?”叔潮皺起眉來,“你要找誰?那些人是不能招惹的,粘上就說不清,你知道么?到死也說不清的?!彼嫠?。 “三哥,我找這個人?!痹茷懓延孓k公桌上的銅制銘牌亮給叔潮看。 “這是你們宏恩的醫生?” “對?!?/br> “你找他干什么?” “你別問,你幫我找他就是了,全上海的甚至上海周邊的監獄,明的暗的,都要找一遍?!?/br> “惹不起的人,云瀾,咱們還是別碰?!?/br> “三哥,這個人,”云瀾抬眸望著他,眼眶里點點的淚光,“比我的命還重要,你幫我找?!?/br> 叔潮停了一會兒,冷風刮在臉上,冰涼,他從沒見過云瀾這樣的表情。他看在眼里,點了點頭。 老馬的審問是間斷性的,他們的經驗是要讓犯人緩一緩,有些人,領教了刑具的威力之后,會忽然開了悟,再問時簡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像有些同行,講究疲勞戰,幾個人輪番上陣沒日沒夜,老馬聽了直搖頭,莽夫!這樣容易把人弄死,還容易讓人胡言亂語,況且死了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他不做這樣的傻事。 何愈存失血過多暈過去了,他站在一旁惋惜,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好青年,“來人,包扎包扎,等何醫生精神好了,咱們再問?!彼o自己穿上衣裳,帶著人走出牢門來,正對著光頭的阿聽。 他笑容滿面,“喲,看看,這兒還有一位好青年呢,小伙子,你這么年輕,可不能像他似的,死心眼兒,??!”他隔著鐵闌干,拍了拍阿聽的肩頭。 阿聽抓在闌干的手心里滿手是汗。 麗惠從利德書店回來后,始終覺得心里惶惶。他這么久以來,沒有一次是開車來的。店里的伙計無意中說起,說這位送東西來的先生,汽車停在路邊。 她坐在亭子間,一手按在桌面的賬簿上,這本簿子,看起來像是店里記賬用的,其實里面有他們這條線上,所有人員底細出處的說明。她常常一人獨坐,在燈下翻看懷承這一頁,有老胡和師傅的親筆簽名,這是她記憶里的懷承。她也常常迷惑,他還能不能有回到懷承的這一日。 她等了幾天,終于等不下去。 這天也像許多個平常日子一樣,她站在店堂的窗邊看路上蕭瑟的秋景。出去送貨的伙計回來了,把兩條普通面包放在柜臺上,向她匯報,“玫瑰園的老媽子說,她家主人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兒了,兩三天前一出門,就沒回來過,叫咱們暫時不用送面包去了,白放著沒人吃?!?/br> 她站著不動,聽了片刻,忽然上前來問伙計:“還遇到什么人么?” 伙計回憶著搖頭,“沒啊,沒看見什么人?!?/br> 她背對著光,沒再言聲。 老馬的辦公室在二樓朝北的一間,他靠在椅子上抽煙,滿屋子渾濁煙氣。他在看一份新送來的,這兩天監視玫瑰園來往進出的記錄,郵差、電費單子、水費單子、花匠、裁縫師傅,送面包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