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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用力了,也許會疼?!彼崧晞裾f。 “我不怕疼,啊……”女人帶著點執拗的嬌弱,堅持:“我喜歡?!?/br> 云瀾這側的房間里,日光正盛,射在她后背上,她后頸被曬得層層發熱。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個男聲聽著哪里耳熟,就禁不住地在聽…… 她也提醒自己,這樣的事,藏在這片財富堆砌的房子里,哪兒哪兒都是,不值得在意。等她給孩子配好退燒的藥水,交代給奶媽,就預備下樓去,要走。 她拉開木門走向樓梯口,第一間的門也正好拉開,里面的男人一手挽著大衣走出來。同云瀾打了個照面。 第六十四章 赴宴 愈存背對著日光,人影正倒映在云瀾眼睛里。他第一次覺得,她眼睛里的光太亮,亮得讓人手足無措、無處藏匿。 他沉在她眼神里。 云瀾身后的奶媽追出來叫她:“聶醫生等等,我們太太在下面,煩你告訴她一聲,省得我說不明白?!?/br> 她才回過神來,眼神移開了些,點頭答應:“好的?!庇娴靡酝敢豢跉?,他被定在她直視的目光里,失去了呼吸。 她由奶媽引著下樓,再沒回頭看他。他卻還站在那兒,覺得她的眼睛還在盯著他,還在問著他…… 云瀾轉到小客室去,牌桌上的范太太馬上停了手,滿臉笑紋:“我才說,現在我們家不找德國醫生看病了,宏恩的醫生們都是外頭回來的,醫術不比外國佬差,你們瞧瞧,主任推薦給我的女醫生,你是聶醫生,是么?” “是的?!痹茷懣蜌獾攸c頭,把孩子的病程講了講,又叮囑了用藥情況。 “好的,多謝你,辛苦聶醫生跑一趟?!狈短佳垡恍?,圓臉上處處折疊著和顏悅色的細紋,“曹媽,去叫車夫,送聶醫生回去?!?/br> 云瀾在門廳上車,她關上車門時,看見愈存從里面走出來,邊走邊穿上大衣。脖子上戴著一圈珍珠項鏈的虞太太,風情萬種地走在他手邊,切切地說著什么。 隨著車子開動,她掠過了他望過來的目光。 云瀾一只手壓在藥箱的蓋子上,許久沒有動彈,直到她下車,才發現,手腕上的玉石榴,被壓得太久,壓出一顆一模一樣的瘀痕來。 她邊走,邊揉著發痛的腕子。 她上樓回莊副院長的辦公室,莊教授不在位置上,但在桌面上留了字條給云瀾,有標記好的幾份文件,留給她。 她坐下來,心頭上刮著一點風雪,凜凜的,許久沒有動。 外面走廊里傳來她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步一步。是他回來了,她遲鈍地想著。不知道有什么意義,但還是把手放到桌面上來,翻開文件,似乎什么也沒發生過,像無數個平平無奇的辦公室午后一樣。 愈存走進來,攪動著一屋子的靜謐空氣,他徑直走回自己的桌子坐下。 “聶醫生?!彼鋈婚_口叫她,問:“你最近似乎很忙?既要給莊教授做文書,又要外出看診,真是不易?!?/br> 云瀾本有些吃驚,他竟主動發問,不是處處刻意保持距離么!此時不用了么?這么想著,她沒有抬頭,接口回應:“不忙,都是做醫生應該做的事?!?/br> 她這回話,似乎也在哪里回應著他話外的話。是在暗指他做了醫生不該做的事么?他怔了怔,沒言聲。 再開口時,似乎換了語氣,可惜云瀾沒聽出來,他說:“聶醫生,人們愛說話,就像春日里的柳絮,飄飛的到處都是;亂花太多,當心迷了眼?!?/br> 云瀾仍舊沒抬頭,悠遠的聲音:“何醫生多慮了,我從前在香港時,炸傷過耳朵,自那以后,該聽的能聽見,不該聽的恰好都聽不見?!?/br> 愈存目光射在她側臉上,她幾縷發絲柔軟的拂著面龐,虛攏攏,他看不清她眼睛。 轉天一早,云瀾來上班時,愈存難得的也差不多時候進來。 莊教授正套上醫生袍,肚子太大,系不上扣子,就罷了,他也不看診,不影響觀瞻。一邊招呼云瀾:“有封上海商會送來的請帖,是慈善晚宴的邀請,你看看?!闭f著把帖子遞到云瀾手里。 云瀾拿在手里看的同時,愈存那邊也有一封一模一樣,他也在拆看。 “禮拜五的晚上,我要陪囡囡去看滑稽戲,肯定是不能去參加,云瀾,你代替我去,好不好?”莊教授仰著臉問,像個孩子在問大人能不能不去看牙醫的表情。 云瀾最不愛參加這樣言不由衷道貌岸然的宴會,慈善是假,社交是真。來來回回不過是那些人的游戲罷了。搖頭道:“我禮拜五晚上約定了有事的,推不掉。這樣的慈善晚宴,有錢人都會去露個面的,咱們不去也沒什么要緊?!彼龢O有經驗地說著,把請帖裝好,放在一邊。 “嗯,”莊教授兀自點頭,表示同意,“況且,愿意去的人,也多著呢,是不是?”他又抬頭來呵呵笑,眼神向愈存的方向飄了飄。 她是真的有事,禮拜五晚上在伯特利醫院有課要上。這場宴會的事,她一點兒沒放在心上。 等到了禮拜五,云瀾匆匆收整好文件,準備好講義,下樓去醫院門口叫一輛人力車。前兩周,非寅因為有事要去天津,離開了些時間。云瀾才下到門廳,非寅的車正開進大門口,他探出頭來叫她:“云瀾,這里,上車?!?/br> 他們隔了半個月才見面,云瀾含笑問他:“六叔幾時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