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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她說話,懷承提著的心放下來,偏頭來檢查她耳朵。他在她左耳邊,貼著她耳廓,攏著手道:“沒有外傷?!?/br> 像隔著云端,她聽到幽微的聲音,嘗試著重復:“沒有外傷?!?/br> 他點了點頭,又貼到她另一邊去,檢查后,對著她右耳說:“和左耳一樣?!?/br> 她凝神辨別了一會兒,看著懷承的眼睛,搖了搖頭,她這只耳朵聽不見。 他皺緊了眉心,伸手來一寸寸的檢查她耳后直到后頸。最后,他搖了搖頭,轉到她左耳邊來,說給她聽:“右耳看不出外傷,應該是被爆炸聲震得暫時性耳聾?!?/br> 云瀾在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她點了點頭。 懷承低頭想了片刻,扭身對后面的淑瑛道:“我要帶她回我們醫院檢查耳朵,你要跟我們走么?” “走,我跟你們走,我不要呆在這里了,現在就走?!笔珑@魂未定的點著頭。 云瀾聽不清她說的話,只看見她點頭。淑瑛伸過手來攥著她衣袖,緊張的問她:“云jiejie,你是不是給炸聾了,你能聽見我說話么?” 懷承把她的手從云瀾手臂上拿開了,沉聲道:“她不會的,你坐回去?!?/br> 懷承發動車子前,從后鏡里看了看火光后的那處日軍倉庫,東向的幾間平房,頻繁的有士兵進出,應該是看守倉庫的小隊駐地。他同時放眼向四周再三確定了一下位置,踩了油門,在煙塵里離開了佐敦道。 因為云瀾右耳受損,懷承帶她直奔養和醫院,上到三樓請杜醫生給她做了全面的耳道檢查,但一時看不出器質性損傷,杜醫生建議休養幾天再來。 淑瑛一路跟在他們身后,云瀾單獨進去檢查時,懷承在走廊上靠墻立著,一會兒走到門邊去,一會兒又靠回原位。 “你是云jiejie的男朋友么?”淑瑛坐在木椅上,看著他牽著云瀾的手上樓,抬頭來問他。 懷承還在替云瀾的右耳擔心,他盯著對面墻上的一道劃痕,點頭簡短道:“是?!?/br> 淑瑛頹然坐著,抬手撫了撫隆起的小腹,“你對她真好!”她低聲地喃喃感慨。 他們回到佟家別墅時已經夜深,懷承叮囑伍姐,安排淑瑛在一樓的客房里住下。伍姐雖然眼睛里始終放著好奇的光,不知這個大著肚子的年輕姑娘他們從哪里尋來的,但聽見說云瀾遇到街邊的汽油彈爆炸,不慎震聾了一邊的耳朵,還是由衷的為云瀾心疼的,再三的推她回房去休息,淑瑛這里她來照料。 伍姐說著話,想起云瀾聽不見的事來,又著意的轉到云瀾左耳這邊,高聲道:“我那養兒子的兩個小崽,都是我幫著接生的,照顧拖身娘子我最有經驗的了?!?/br> “哦,”云瀾點頭,“那辛苦你,伍姐,淑瑛就如同我meimei一樣,她,她行動不便,勞你多照應她?!?/br> “哎哎,”伍姐諾諾的答應著,又想起來,特地提高了聲調“聶小姐放心?!?/br> 懷承在旁聽著實在看不過眼,提醒伍姐:“不用這么大聲,云瀾左邊的耳朵能聽見,她右耳也只是短暫性失聰,過兩天就會好轉的?!?/br> “哦哦?!蔽榻懵犞?,退開兩步。 云瀾特地上樓,取了幾套家常衣裳來,給淑瑛替換用。淑瑛坐在床尾凳上,伸手來接著,又黯然的回身,看著這張南洋風格的床架,向云瀾道:“從前我家里,也有一張這樣的大床?!?/br> 云瀾為了聽清她說話,微微偏過頭去,又伸手來握住她手,安慰她:“安心在這兒住下,就像在家里一樣?!彼种钢改钳B衣裳,“暫時先將就著穿,這兩天我請個裁縫師傅來,給你另裁幾套合身的,寬松的?!?/br> 她聽著,眼圈泛了紅,貼著云瀾左肩,說給她:“云jiejie,你待我好,比叔潮對我好,為了護著我,震聾了耳朵,我永遠記在心里?!?/br> 云瀾聽清了,在心里嘆息,三哥這人,其實也有溫情的時候,孩子的事上,實在也算各有難處。她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懷承因為放心不下云瀾的耳朵,怕她有別的傷處,從樓上跟下來,站在淑瑛房門口的走廊里等她。 云瀾回身替淑瑛合上房門,他走到她左手邊來,跨上樓梯時,他低頭質問她:“為了護著別人,這樣做有多危險你知道么?” 云瀾左耳邊全是他說話時溫熱氣,她以為他要說什么要緊的話,特地停下來仔細聽。聽到他怪她,她沒有馬上回應,只抬頭來驚訝地看著他,心里在想:別人問這樣的話也就罷了,你怎么還問呢?你那一晚整夜的焦慮不是為了別人么? “我也沒你說的那樣,”她仍舊抬腿上樓去,草草道:“她是兩個人呢,我那時大概是怕孩子受了損傷?!?/br> 他不信,拉住她左手,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是么?若換了別人,你能先護著自己么!” 他太關照她聽不見這回事,湊到她左耳邊來,暖熱的氣流直竄到她領口里,一陣難言的癢索索的感覺。云瀾縮著肩頭躲他,敷衍道:“能能能,我能?!?/br> “你這么怕癢?”他眼里的光瞬時換了顏色,發現了什么要緊事似的。 “嗯,從小就怕,”云瀾誠實點頭,“我們小時候姊妹幾個玩猜燈謎,我最怕輸,輸了被二jiejie咯肢,我怕得到處躲?!?/br> “這樣么?”他忽然一伸手指,在她腰間戳了一記。 “哎呦!”云瀾被他逗得,要退開一步躲他,樓梯上踩了空。被懷承一把摟進懷里,他情急中還不忘提醒她:“當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