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由要去送信，所以終究還是從云暖的懷里跳了下去，咕嘰咕嘰叫著，前所未有的高興。

    周凡興有點小尷尬，他剛伸出手信由就跳下去忙正事去了。

    大姐都沒忍住掩嘴輕笑。

    “想笑就笑，忍著不辛苦嗎？”周凡興自己都笑了。

    因為他覺得，信由并不是不打算讓自己抱，而是真的要去忙正事。

    大姐邀請云暖和周凡興到她家里去坐坐。

    “會不會太麻煩了？”周凡興擔心。

    “不會，家里沒人，就算你們要在這里歇息，也可以直接在我家住下。當然了，我就不能招待你們了，因為我還要在天黑之前趕回望城?！贝蠼阈Φ?。

    “舍不得姐夫？”周凡興忽然問。

    “呸，舍不得孩子?！贝蠼阈Φ?。

    “就你姐夫那老粗模樣，哪里照顧得好孩子？我要是一天不回去啊，都要擔心孩子會不會挨餓?！贝蠼愕?。

    “這么夸張？”周凡興吃驚。

    “這算什么夸張？”

    聊著走著，也就到了一個院子前。

    這個院子比沿途經過的所有院子都要小一些，甚至只有有些大院子的一半大小。

    但是很整潔。

    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的。

    “原本家里還有兩位老人的，這不是老人身體還好，所以我跟你姐夫就商量著，把他們接到城里去了。也不用他們cao勞，雖然不能說是去享福，總也算是過一過以往沒過過的城里生活。再說了，有孫兒在他們身邊，他們也是很開心的?！贝蠼阈Φ?。

    “一家人在一起，老人家含飴弄孫，當家的賺錢養家，小孩子就負責玩鬧，特別好！”周凡興接話。

    “來，坐?！贝蠼阋呀泴扇藥нM了院子里，搬來幾個小板凳。

    云暖本就個子不大，坐在小板凳上其實剛好，大姐自己就有些為難了。

    所以大姐沒有坐下，繞到屋子后面去，搬來一個樹墩子。

    這般大小的凳子，坐起來就比較合適了。

    “餓了沒有，我去借點米，自家田現在是別人在種，不過摘點菜他們也不會說什么的?！贝蠼銦崆榈牡?。

    “大姐，不用這么麻煩的，如果大姐不嫌棄，正好我們這里還有點烙餅和rou干，生個火熱一熱就能吃?！敝芊才d的小包袱里，始終保持著四塊rou干和三張烙餅，吃了之后就找個沒人的地方，讓云暖取一些出來補上。

    不多不少，一餐還有盈余，若是再多一兩個人的話，也剛好夠吃一餐的。

    再多，就該裝沒有了。

    周凡興取下小包袱，將烙餅和rou干取出來。

    烙餅是標準的大小，基本上哪里的烙餅都差不多，rou干的話大概是二兩rou一塊，也處在一個不多不少的程度。

    “你們都只剩這么點東西了，姐怎么好意思吃你們的？”大姐一看就搖起頭來。

    “這不是馬上就要到望城了嗎？實際上是略有盈余的?！敝芊才d解釋。

    大姐想了想，他們兄妹路上因為起了水泡還耽誤了一些進程，直到現在都還能有這樣的剩余，可見他們說的沒錯，但路上必然是珍惜再珍惜的。

    這一點，從他們身上的衣物和包袱里并沒有衣物就看得出來。

    衣物已經有些臟了，這一路也沒有衣物可以換洗。

    多難的孩子啊。

    但也正是這么懂事的兩個孩子，所以大姐才不想傷害到他們的心。

    “那我吃個烙餅?！贝蠼惚硎?。

    “添個rou干?！敝芊才d將rou干放在烙餅上，不容拒絕地遞了過去。

    “好?！狈凑家藗€烙餅了，也不差這塊rou干。這樣一想，大姐便也只好收下。

    大姐從鄰居那里借來火種，點燃了火。

    火剛燃起來，大姐便從屋里拿出了幾個碗，對著兩人神秘一笑。便離開了。

    不多久，大姐端著三個碗回來，原來是去盛水去了。

    “這水啊，是村里泉眼流出來的，咱們村子里所有人世世代代都是喝的這水?！贝蠼憬榻B道，將水分給兩人。

    兩人謝過。

    邊吃邊聊。

    聊了沒幾句，就見信由撲騰著小小翅膀歡快地跑了過來。

    “咕嘰咕嘰！”信由在云暖的腳邊蹲下，輕輕摩挲著云暖的腳踝。

    “這信由啊，我以前聽村里的老人說，它是一位修士帶來并留在咱們村的?！贝蠼汶S意的聊了起來。

    “修士帶來的？”周凡興來了興趣。

    “嗯，修士，聽說是什么……儒家修士？就是讀書人，不過我也一直覺得奇怪，讀書人也是修士嗎？”大姐心里的這個問題已經安放了太久太久了。

    “不僅僅是讀書人，其實世上所有人骨子里都是修士，只不過能不能成為修士，還要看個人的機緣?！痹婆?。

    “所有人都是修士？”大姐驚奇。

    “準確來說應該是，任何人都有機會成為修士。別看讀書人平時一副只會讀書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實際上讀書人成為修士之后，是非常厲害的?！敝芊才d幫著解釋了一下。

    “對對，非常厲害！村里的老人啊，也是聽他們年輕時村里的老人說起這些的，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最后就只剩下一句話，厲害，非常厲害！”大姐欣喜的同時，也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已經到了讀書的年紀了，也送他進了書院，好像明年就可以考童生了。

    “大姐能說說那個讀書人修士為什么會把信由留在這里嗎？你也想知道對不對？”云暖的后一句話是對信由說的，還摸了摸信由的小腦袋。

    “好像是因為……”大姐作回憶狀，不一會兒竟然茫然起來，“老人們的原話是，因為失望?！?/br>
    “失望？”周凡興和云暖對視一眼，眼里有著相同的不解和迷惑。

    “對，就是失望?！贝蠼汶S即肯定。

    “失望么？”云暖想了想，看向信由，便伸手懸停在了信由的頭上。

    “讓我看看吧?！睍r間忽然靜止。

    所有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云暖也是靜止的。

    忽然，閉著眼的云暖沒動，另一個云暖卻與云暖重疊著站了起來。

    時光開始倒流。

    那一日，風和日麗。

    顧晨從望城那邊往一個小村莊走來，往南而行。

    顧晨其實是一位老人，一位看上去已然日暮西山的老人，他須發皆白，但一身夫子氣質依舊那般惹眼。他的身邊，跟著一只小信由。

    這只信由只不過有手掌大小，像是一只雛鴨。

    云暖看到了他，也看到了信由。

    信由歪著頭看她。

    顧晨也有些疑惑，

    “你……是未來的云丫頭？”顧晨辨認了一下，不是很確定。

    一來扭轉時空并非凡俗手段，其中牽扯到的各種因果太大也太多，二來則是這個云暖丫頭，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顧老夫子真厲害，這樣都能被你感知到?！痹婆Φ?。

    “我知道了?！鳖櫝框嚾灰恍?，“你這丫頭，實在是古靈精怪?！?/br>
    這不是什么扭轉時空的手段，只不過是云暖剛好在這個地方，然后神游往昔罷了。

    相對來說，這種手段只不過能讓修士得以窺見一絲往昔，但本身并不會對往昔產生影響。

    甚至算起來，這種手段造成的影響還沒有測算因果來得大。

    測算因果尚且已被修士掌握，區區神游往昔，不值一提。

    至于為何能被他感知到，其實也很簡單，兩位六乘境的相逢，即便是隔著時空，也足夠讓兩者在同一時間線相互感知。

    “老夫子還在困惑那個問題嗎？”云暖笑問，走到小信由身邊，忽然擺出一個鬼臉，嚇得小信由連連后退，于是哈哈大笑起來。

    顧晨并沒有回答。

    因為顧晨很清楚，暫時來說，云暖并沒有影響到往昔，可是如果自己與云暖有過多的交流，那么那冥冥中的某種力量，就會被這種接觸引動。

    “所以才失望吧？”云暖也不在乎，于是道。

    “為什么要失望呢？因為心中期待得不到滿足，因為實際所得與期待有太大的偏差，因為老夫子想問題總是特別復雜?！痹婆妥匝宰哉Z起來。

    “我是不太懂啦，我只能說，我現在遇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人，很重要。好像，如果是他的話，就什么都沒關系，怎樣都好，無論如何都可以?！?/br>
    “我的肚子里，只有那么一點點的墨水，跟老夫子肯定是沒法比的……但有一點，老夫子絕對比不上我?！痹婆缘靡恍?。

    顧晨還是沒有接話。

    “我啊，如果真遇上想不通的問題，就不想了，憑感覺做選擇?！痹婆蛱爝?。

    之后久久無言。

    顧晨的目光隨云暖的視線也望向了天邊。

    剛才被嚇得有點心慌的信由小心翼翼地回到了顧老夫子的腳邊，生怕云暖再看自己一眼。

    天邊有云，云卷云舒。

    很快，霞光便將云染上了緋紅的顏色。

    云暖忽然燦爛一笑，指向天邊最美麗的那朵晚霞：“老夫子你看，你要的答案，在那朵緋紅的晚霞上?！?/br>
    顧晨果然順著云暖所指望了過去。

    “咕嘰咕嘰！”隨即，信由被云暖給嚇得幾乎去掉了半條命。

    隨后也怔住。

    “好個答案在緋紅的晚霞上?！鳖櫪戏蜃淤澰S一句。

    “咕嘰，咕嘰?！毙庞上婆缭綍r空輸送的妖元，舒服得想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