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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在這里啊?！?/br> 戴西西踩過柔軟的沙子，一只寄居蟹頂著海螺飛快從腳邊溜過。 卡爾納曲腿坐在礁石上，一只手撐著下巴望著海平面。聽見她來了，懶散的揮了揮手。 這里沒有設立碼頭，沙灘上有凌亂的海鳥腳印。白色的海浪線涌著邊緣。 戴西西在他身邊坐下。 “不高興嗎？贏了賭局?！?/br> “但是最重要的目的被發現了?！笨柤{懶洋洋道，“錢賺起來容易，機會卻只有一次?！?/br> “您是在擔心我嗎？” 卡爾納過了一會才說話。 “因為很麻煩啊?！?/br> 他絮絮叨叨的抱怨。 “你要是沒有后代，我就得一直干活到七八十歲，把商行交給年輕人又不放心，高層全都是些權力大到可怕的職能，現在全世界八成以上的傷藥、六成的糧食和一半的航運線都是我們在負責，不盯緊一點誰去干壞事影響可大了。但要是你能有個孩子，從現在開始培養，最多二十年就能把擔子交給他，我們從旁協助，三十年后我就能退休了欸……” 這大約是他的習慣，想要掩蓋自己真實想法時，會用別的方式來轉移視線。以前是假面般的笑臉，現在是看似誠懇的話語。 “說到這個，”戴西西突然道，“我在想，是不是該解散商行了?！?/br> 喋喋不休的卡爾納一下卡住。 他吃驚的看著戴西西，仿佛她在說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一開始，沒想到商行會發展成如今這樣?！?/br> 她側頭看向卡爾納，淺金色的長發從肩膀垂落，用一種不太確定的商量語氣。 “起初，想要從天龍人手里將那些被壟斷的傷藥糧食和器皿，讓普通人也能用得起。同時，沒有太多專業技能的人們能多一個謀生的手段?！?/br> “但……正如您所說，現在的商行，在這么多年的擴張中掌握了全世界大半的財富。在這之中的工作員、上下游的供銷商、所覆蓋的行業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任何一個正常的企業?！?/br> 白環之下的大網已然讓它成為一個龐大甚至畸形的獨立帝國。 它取代了天龍人，成為了真正掌握世界大部分的金錢與貨物流通的怪物。 它甚至比天龍人更可怕，因為這樣的帝國沒有19個家族分權，而是匯集在卡爾納——或者說，戴西西手中。 這是全靠一個人的良心和自律得以正常乃至趨善的運行至今。 它承擔了很大部分的政府職能，將原本應該由新政權進行的基建和貨幣代替運轉。 這太危險，如果她想，能輕易改變數以百萬人的人生，震動的余波將波及整個世界，持續數十年陣痛。 商業不能完全依靠人性。法律才是最終的保障手段。 “白環已經到了該將自己的權力交給新政權的時候。再繼續維持過高的中央集權性，遲早會和革命軍起沖突?！?/br> “……但是?！?/br> 卡爾納奇異的看著她。 “你不會讓那種事發生?！?/br> 他的聲音在此刻飄忽出神，像是荒野中低語的游吟者。 “你的選擇……永遠都是正確的?！?/br> 不會被野心蒙蔽，不會陷入貪欲，筆直向正確的道路上行經。 戴西西搖了搖頭。 “我是人，”她坦率道，“是人就一定會出現錯誤。我……有時候，我的時間不夠，只能粗暴簡單的去做一些決定。在這之中，我傷害了許多人?！?/br> 假如那時候她再考慮多一些，再堅強一些，不懼怕相處后的別離。那么，是不是付喪神就不會墮入刀劍的墳塋？ “我不能將大家的未來和人生賭在我一人的選擇上?！?/br> 她看向自己的掌心，上面似乎還殘留著照片的硬質感。 “所以，我想要解散商行?！?/br> 卡爾納說不出話。某種超出他預想，但同時又在他預想中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放手不管，也不是現在就這樣去做?！?/br> 她向卡爾納解釋。 “這會是一個持續十年以上的轉型：按照業務將白環拆分成不同的子公司，物流、運輸、商業管理、投融資、藥品、器皿、糧食、鹽業、酒類……白環的股份是我一人所有，在拆分之后，51%交給革命軍，剩下的49%，我和你分別持有一部分，再將散股給其余工作人員?！?/br> “子公司后續轉變為世界政府持有，進行統一管理。與此同時，要對勞動法、和反饋監督等等制度進行完善?！?/br> 基本思路就是從“人治”轉變成“法治”，人治的上限比法治高，但下限更低。在沒辦法保證上限的時候，必須將下限固定好。 “您認為這樣可行嗎？” 卡爾納一直沒說話，此時被她這樣問，終于動了。 他的背脊在方才不知不覺的繃直，現在又重新放松。 他看著遠處的大海。 “……這也沒什么?！?/br> 他輕聲說。 “雖然沒猜到，但……就這點想法想嚇到我是不可能的。啊啊，行，沒問題，你想這樣做，那就做吧?！?/br> “您不反對嗎？” “有什么好反對的。你就是這樣的人，我早知道了。明明握著可以毀滅世界的武器，卻把它拿去澆花——這樣也不錯，說不定我能四十歲退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