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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人直面鋪天蓋地的海浪時,會發現自己的身軀在自然的力量前無比渺小,堅固的海賊船尚且能夠勉強穩住身形,普通的商船在如高山般轟然打下的海浪前束手無策。 在面臨此生最為極端的死亡恐懼下,求生欲拼命地發出尖叫。 卡爾納倉惶的試圖開口警告。 大家——快逃…… 他想大喊,然而恐懼扼住喉嚨,一聲也發不出。 卡爾納曾聽人說,人在最危急的生死關頭,會本能的喊出最能給予他安全感的名字。 大部分人是“母親”,或者“父親”,或者愛人,或者孩子。 但對他來說,不知道父親是誰,生他的母親賣了他,沒有愛人,也很小心,從未犯過不該有的錯誤誕下血脈。 他自出生到成年后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赤條條的,“下/賤胚子”“混蛋”“喂”是對他最多的稱呼。 別說家庭、他連自己的國家都不知道是哪個,流浪是他最熟悉的友人。 所以他也曾想過,自己死的時候會喊什么? 總不可能是某個人的名字,或許是對世界的一聲咒罵。 然而直到此刻,出乎他的意料,他——以及其他處境與他相似的人,這群沒有家、被嫌惡被驅趕的流浪漢,被欺壓被奴役的窮苦人在某個笨蛋的庇護下得到了一個國家,和紛至沓來的朋友、伙伴與家人。 “——老板?。。。。?!” 卡爾納從未聽過自己如此驚惶的發出大喊,像是本能中只能記起這一個名字。 他似乎聽見別的人……商船上的無數人在同一時間做了和他一樣的事情。 他們一起喊出了她。 他總覺得這聲音應當能穿過重重海軍與轟鳴,然而實際上,他們只發出了輕微的比幼貓大不了多少的呻/吟。 完了??柤{悲觀的想,自己此生最為丟臉的時刻馬上就要和死亡一起葬送在這里了。 大海如同幕布在無人島上以無人可擋的氣勢洶涌而起,巨大的冰墻碎塊急速下墜,昭示自己駭人的存在。 然后,仿佛與從前無數次的危機相同般。 他們遇見了問題,呼喚她的名字,她就出現了。 ——海洋被靜止了。 難以置信的、宛如神話中的幻想成真。 整片大海的高亢震動被某種力量毫無征兆的按下靜止鍵般生生停滯。 高聳如巨大城墻的極寬極厚的海浪凝固了。 卡爾納目瞪口呆。 不僅是海浪,所有的攻擊……那些槍炮、熔巖、冰墻、煙霧……所有的一切,被什么固定住了,一切成為了引人發笑的滑稽啞劇。 身體變得沉重、不,是空氣變重了。 空氣中的水汽逐漸化作可視的液體牢牢攀附在身軀上,除去鼻腔,所有的皮膚都黏上這層厚厚的水膜,令他的動作變得遲鈍而難以行動。 撇開己方同伴和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的三大將,海軍中的果實能力者紛紛倒地,無力的發出咒罵,而非果實能力者也被厚重的水膜滯緩行動。 三大將也并非不受影響,青雉在身周豎出兩人高的密封冰壁隔絕空氣,赤犬整個人化作巖漿不斷蒸發過高的水汽,黃猿則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踩著空氣落到島上最高的樹頂,脫離腳下不正常的環境。 在整個戰場的中心,站著淡金色長發的女性。 “如果海軍沒有停止戰斗的方法,那么,這里就請由我來?!?/br> 她的身旁是身軀雄壯的巨人和駭人氣魄的四皇,站在中間的她像從血池里撈出般,被暗紅的血液覆蓋澆透,渾身傷痕累累,如同某種渺小的脆弱花枝,輕輕一捏便會掐斷。 然而她的聲音是那么平穩冷靜,像是驚雷落到耳旁。 “請在這里停手吧,這片海域已在我的掌控下?!?/br>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語,她的身后,海浪如幕布般緩緩拉開,為商船讓出道路。 “我是控水能力者,不僅是這里,整片大海都被我所‘標記’。戰國先生,您在海軍總部馬林梵多對吧,請您向外看看,馬林梵多已被海浪包圍?!?/br> 正如她所言,數百海里外的馬林梵多此刻如無人島的翻版,千丈高的海浪極寬極厚的牢牢圍住島嶼,海軍總部宛如巨大玩具箱中的小小裝飾。 “這是……什么?” 馬林梵多的海軍們張口結舌,呆滯的望向與云齊高的靜止海浪。 “……這究竟……是什么?!” “發生了什么?!” “難道、難道真的是她做的?!” “怎么可能!” 整個世界的人們愣愣的停下自己手中的動作,尚未接受,便聽見影像電話蟲中的金發女人繼續道。 “如果您能聯系上世界政府總部、同時也是天龍人居住的島嶼瑪麗喬亞,那么,也請他們向窗外看看吧?!?/br> 她平靜的說出駭人聽聞的事實。 數千里之外,正觀看處刑的天龍人們驚慌失措的齊齊扭頭,穿過綿延的長街華樓,眺望海岸線,曾平靜的一望無際的大海,現在被高揚的海浪如罩子般遮云蔽日的籠罩整片大地。 在這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只有她的聲音能夠發出,被眾人所聽見。 “您明白了嗎?現在的我,能讓瑪麗喬亞與馬林梵多沉入海底,連帶著天龍人與世界政府的統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