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燼沒說話。

    外頭好半天沒有動靜，夏凡池以為他回去了，重新坐回去，聽到他的聲音后，已經完全不害怕了。

    夏凡池。頭頂傳來一個聲音。

    夏凡池猛地抬頭。

    霍燼正在天窗口看他，眉毛輕輕地動了動，他找到了可以進去的窗戶。

    夏凡池脫口而出：別跳！

    霍燼已經從高處跳了下來，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走了好幾步，抱住了他。

    是比我想象中高一點。他抱住夏凡池，很滿足，輕輕地松了口氣。

    *

    原本霍燼可以回家好好睡覺，這么一來，兩個人都要苦逼地坐在地上，靠著墻睡一整晚了。

    夏凡池拿他沒辦法：你進來干什么？

    躺在柔軟的床上不好嗎？非要跟著遭罪。

    霍燼也不反駁，只是輕聲說：我擔心你。

    夏凡池聞言，一句重話也不說出來，沉默地抱著腿，下巴擱在膝蓋上。

    霍燼靠近他：害怕可以拉著我的手。

    夏凡池捉住他胳膊，腦袋也輕輕靠了過去。

    霍燼感覺著他的乖巧溫順，心都化了，若無其事地看著房頂，覺得這一趟還是非常值的。

    霍燼和他安靜地靠在一起，閉著眼睛，過了會兒，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聲。

    你記不記得，酒吧第一次見面時，你打了我一拳，沖臉。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幸好當時只是嘴角磕出了血，鼻子沒打歪。

    夏凡池輕咳一聲，和他肩膀挨著肩膀：哪有一上來就強吻人的？

    因為你把婚戒還給了我，當時我們已經冷戰兩天了，看到你后，我主動走到你面前，你卻對我視而不見，還在追別人。

    夏凡池鼓了鼓腮幫子：但凡你那時候態度好一點呢？

    也是，霍燼覺得很有道理，想了想，在黑夜里問他，那如果，我沒有態度那么壞地強吻你，我們關系會不會好很多？

    夏凡池小聲說：可能吧。

    霍燼：你會不會撩我？

    夏凡池思考了一下：大概率不會。

    為什么？

    夏凡池實話實話：不太敢。

    霍燼鄙視地看著他：不是吧？

    雖然顯得自己很慫，夏凡池還是硬著頭皮說：就真的有距離感。

    霍燼輕輕地嘆了口氣：難怪都沒有人撩我。

    夏凡池立刻拆穿：少來！我不信，從小到大，沒有人跟你告過白？

    霍燼：很多。

    夏凡池嫉妒地看著他。

    霍燼慢慢地說：但是那都不是喜歡，他們喜歡的不是我。

    夏凡池：

    霍燼捉著他的手，把他往自己懷里拉了拉：你要睡覺么？

    夏凡池搖搖頭，小聲說：你還記得我之前加了很多人嗎？我告訴你，自由后，我可一個人都沒有聯系過。

    是么？眼里卻開心了起來。

    夏凡池哼了一聲，勉強讓他多得意一會兒。

    霍燼摟著他，幫他取暖，下巴抵在他腦袋上：我也跟你說些我小時候的事吧，你聽不聽？

    夏凡池已經坐好了：聽！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聽一個屬于別人家孩子的，給同齡人降維打擊的，光彩奪目很裝逼的童年。

    霍燼笑了一聲，輕聲道：我小時候，父母都在國外，借住在外公家。

    夏凡池愣了愣：是嗎？你一個人啊。

    霍燼點點頭，慢騰騰地說：周圍同齡人很多，幸好我足夠優秀。

    夏凡池被逗笑，配合地夸他：你這么厲害??？

    有么？他下巴抵在夏凡池腦袋上，眼神有些渙散，像是在回憶很遠的東西，輕如煙絮的聲音傳來，可是別人有父母，有朋友，我什么都沒有。

    孤僻沉默，像個怪胎一樣。

    自我封閉，死氣沉沉，和所有格格不入。

    夏凡池怔了怔，挨他近了一些。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一個人，自己照顧自己。

    你可能不是很理解這種固定的模式，就是別人和我無關，我也和別人無關，世界和我沒有心理上的連結。

    以前是不知道向誰表達感情，后來有了可以表達感情的對象，他看著夏凡池，輕輕地說，卻越來越難以表達感情。

    夏凡池突然說：霍燼！

    他突然這么大聲，霍燼被逗笑：傻子，你把我嚇了一跳。

    夏凡池緊緊抓著他胳膊：我之前不是說過你要改變嗎？其實我一直想告訴你，你不用改了！

    霍燼記得他說過的話：但你當時說的對，會把喜歡的人推開

    不，夏凡池著急地打斷他的話，認真說，喜歡你的人一定會懂！

    霍燼看了他半晌，眸里微動，他輕輕皺了下眉：對了，你是不是該睡覺了？

    夏凡池還想說些什么。

    霍燼把他腦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側頭，嘴唇湊到他頭頂：謝謝，不過快睡覺。

    夏凡池很著急，迫切想讓他知道：你真不用改變自己，你對自己喜歡的人這么沒有信心嗎！

    霍燼看著房頂，因為剛才過于坦白，耳朵有些不自然的紅。

    夏凡池簡直要笑了：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睡著了?；魻a的呼吸聲均勻。

    夏凡池：

    夏凡池湊近拆穿他。

    霍燼拿手指堵住耳朵。

    傻子。

    夏凡池只能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腦袋，靠在他肩頭，想事情。

    *

    第二天，管理員拎著鑰匙，哼著曲，悠閑地打開門，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兩個年輕人正腦袋依偎在一起睡覺。

    陽光從天窗照射下來，光斑移到他們腳底下。

    察覺到門響，霍燼皺了皺眉，睜眼。

    夏凡池腦袋往下一點，同時醒了過來。

    抱歉，霍燼看到來人，站起來，給人道歉，沒經過同意進來，我愿意賠償一切損失。

    管理員：我這房間里什么都沒有，能有什么損失要你賠。

    夏凡池站起來，也跟著道歉，腳有些麻，像輕飄飄地踩在棉花上一樣。

    霍燼忙扶住他：小心點。

    夏凡池抓著他胳膊。

    臨走時，那人問夏凡池：你男朋友？

    夏凡池臉一紅，忙道：不是！

    那人了然，笑著說：那就是在追你了，你看別人多用心，快答應他。

    夏凡池臉都紅了，有些著急，不想霍燼那么驕傲的人頂著追求人的帽子，立刻說：沒有，快別亂說，他很好的，怎么可能追我？

    那人哈哈大笑。

    霍燼也在一旁低笑。

    走了好久，他還在笑，眼底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還笑！說你追別人很光彩嗎？

    夏凡池生氣了：你看別人都以為你在追我了！

    霍燼斂住眸里的笑意，表情正式了一些，看著他，神色認真：我可以嗎？

    第54章

    夏凡池喉間有些漲, 半天，聽到自己說：你想吃回頭草？

    你不是回頭草，他看著夏凡池, 認真道, 你是沒有得到的月亮。

    曾經那么近水樓臺, 卻沒有得到的月亮。

    先別著急回答，他擔心給夏凡池太大壓力, 沒有逼你的意思，你慢慢想，不著急。

    霍燼看著他的臉，低聲說：我沒想讓你答應, 我只是告訴你一下，我喜歡你，我在追你。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傳到了夏凡池耳朵里, 在耳膜中一點點變響。夏凡池整個人都燒了起來，從頭到腳, 心怦怦直跳。

    夏凡池耳朵很紅，張了張口, 沒發出聲音。

    霍燼緊張了起來，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夏凡池看著他，白皙膚色上的緋紅很明顯, 張口說：我想好了。

    霍燼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直直地站在那兒，像是等待他對自己的宣判。

    夏凡池咬了咬唇, 半晌，小聲說：我是直接點頭，還是走程序？

    霍燼笑了, 眼底笑意濃郁不加掩飾地蕩漾開，下意識想抱住他，手指快觸到他時，又縮了回來。

    他手指不自然地動了動，有些喜不自禁，一直在笑。

    夏凡池紅著臉，看天空。

    傻子，霍燼在他耳邊低笑，你可以先觀察幾天。

    夏凡池臉更紅了，輕輕地鼓了鼓腮幫子：哦。

    他想了想，像模像樣地板起了臉，那就觀察三天吧。

    說完頓了頓：三天是不是有些多？

    霍燼看著他。

    可能是苛刻了些。夏凡池嚴肅地想了想：如果多的話，可以酌情遞減

    話還沒說完，就被霍燼抱到懷里。

    他感覺到了霍燼沉穩有力的心跳，跳得很快，震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謝謝，霍燼好半天，才說了這么兩個字，他摟著夏凡池，閉著眼睛，嘴唇蹭到他發間，你怎么這么好？

    又好又傻。

    夏凡池紅著臉，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霍燼按了按他腦袋：以后不要這么好了。

    夏凡池：哦，你一個觀察期的人，哪來這么多廢話？

    霍燼湊近。

    夏凡池以為他要親自己，睫毛動了動。

    霍燼輕輕捏了捏他的臉：觀察期過了再好好親你，多親幾下。

    夏凡池臉發燙：你怎么這么不要臉，誰想你親我了？

    霍燼實在沒忍住，彎腰湊近，快速在他嘴角親了一下。

    夏凡池推開他，快速往前走，抿了抿嘴角，像是在偷偷回味他的味道。

    霍燼跟上他，和他挨著走，手背不時碰碰他的手背。

    夏凡池手指頭都在紅的，在心里偷偷地說，你倒是拉上。

    他忍著想把手藏在口袋里的沖動，一直露在外頭，直到霍燼終于鼓起勇氣拉他。

    冷不冷？

    嗯。夏凡池淡定地握住他的手。

    霍燼把他的手拉得更緊了，藏在自己袖子里，垂眸，發現夏凡池臉很紅，掰過夏凡池肩膀，俯身看他。

    夏凡池剛才在偷笑，及時掩住嘴邊的笑意：你一個試用期男朋友看什么？好好表現，小心我延長你的試用期。

    霍燼摟緊他，心里滿滿的：你怎么這么好？

    夏凡池的手輕輕地放在他背上，臉貼在他肩膀都快變形了，抬眼，心情很好地看著遠處的天。

    *

    于是霍總的三天試用期開始了。

    原本可以直接當正式男友，自己憑實力一步步進入了試用期。

    這段時間天氣一直不穩定，今天又猛地降溫，霍燼去接他，給他帶了件大衣。

    他站在教學樓旁邊的樹下等人。

    下課鈴響起，沒多久，很多人魚踴而出，背著書包，或者手里抱著書，說說笑笑地走了出來。

    人快走完了，零零星星又出來幾個，夏凡池從教學樓里跑了出來。

    他大老遠就看到了樹下的霍燼，跑了過去。

    今天很冷，夏凡池剛出來鼻尖就紅了，說話都哈白氣，眼睛彎彎的：你怎么來得這么早？

    嗯?；魻a抬手，給他裹了件特別厚的黑色大衣。

    夏凡池被丑到了，撇了撇嘴，皺眉看著他。

    其實他穿上一點都不丑，看上去又白又乖，很聽話的樣子。

    霍燼幫他把衣領整理好，揉揉他腦袋：走吧，回家。

    突然的降溫把人打了個措手不及，道路兩邊都是光禿禿的樹，花叢里鋪了厚厚一層葉子，給所有的一切添了蕭瑟和寒意。

    他們并排走在一起。

    夏凡池把霍燼的手拉到自己口袋暖著。

    霍燼眉梢帶了笑意，慢慢地說：試用期的男朋友待遇也這么好嗎？

    夏凡池捉著他的手，嚴肅臉：那可不，試用期的男朋友就不是男朋友了？

    霍燼勾唇，看著他。

    夏凡池抓著口袋里那只溫暖寬大的手，拽他手指頭玩。

    直到那只手捉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

    夏凡池臉紅了，看著前面光禿禿的樹枝。

    天上也白白的，干凈清冷，冬天來了，很快就萬里銀白，后面跟著的就是一個舒服的長假期。

    他開心地呼吸，看到了呼出的白氣，叫了一聲：霍燼。

    嗯？

    夏凡池頓住腳步，突然神秘兮兮地湊近他。

    怎么了？霍燼說話，呼出白氣，愣了一聲。

    夏凡池一下子笑出聲，唇紅齒白的，在這種素淡的天氣里，特別顯眼。

    霍燼沒忍住，在他唇上快速親了一下。

    夏凡池沒想到會被親，愣了一下，臉一紅，更好看了。

    霍燼輕笑。

    這可是在路上。夏凡池快速往四周看了看，沒人，松了口氣，小聲說了句：別鬧。

    霍燼將他的手捉在掌心，拉著他慢慢地往前走。四周清肅，霍燼想起了第一次過來接他時候的場景。

    他輕輕地跟夏凡池分享回憶：我第一次過來接你時，找不到教學樓在哪兒，你在那棵樹下等了我很久，當時空蕩蕩的教學樓只剩下了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