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馴養計劃 第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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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才干澀地回了一句,“我沒有……”后面卻又咽回去不說了。 安靜無人打擾的西閣內,梅望舒拾起炭火鉗子,把兩份燒得半焦的詔書撥開,露出黃絹上殘余的只言片字。 “信原?!彼届o地指出,“剛才在外頭步廊,你還在說,過去的錯,你再也不會犯了?!?/br> “但在我看來,你時時刻刻都在重復過去的錯?!?/br> 洛信原的視線倏然掃過來,難以置信。 “什么錯?!?/br> 梅望舒用炭火鉗點著焦黑圣旨里的字句。 “圣旨,代表無上君權。圣旨一旦頒下,抗旨便是重罪。 圣旨里字字句句,都是君王對臣下的威懾威嚴?!?/br> 她放下撥火鉗,坐直身體,直視對方。 “信原,我人就在京城里。當你準備這兩份圣旨時,可有想過問我一句,我愿不愿意?!?/br> 洛信原默然抬手擋住了眼。 擋住了明亮燈火,也遮擋住對面詢問探究的視線。 寬大厚重的行龍袍袖后面傳出一聲苦澀的笑。 人雖然笑著,笑聲里卻滿是自暴自棄的絕望。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我何必問你?!?/br> “樁樁件件,都是我強逼你。你何時回應過半分?!?/br> “唯恐我絕了皇室后嗣,兢兢業業,幫著你老師選后?!?/br> “哄我去梅家別院養病,往別院里塞了阿苑娘子?!?/br> “呵,歸鄉假死躲我——” “我從未幫老師選后?!泵吠娲驍嗨?,“正相反,因為你不愿,我阻止了老師幾次,只是老師不聽我?!?/br> “阿苑娘子,是我當時以為你對女子有心結。想選個溫婉又年長的夫人,和你結識攀談,打破心結罷了,還特意選了孀居的寡婦,誰知道你弄出后面那些事來?!彼猿?,“早知道,我該選個年紀更大的嬸子?!?/br> “至于歸鄉假死……”她抬手按揉著眉心,頭疼。 “我當時心灰意冷,只想早早將梅大公子的身份埋葬入土,平靜了此余生。若說躲你……倒也沒錯,但又不是你想的那種躲你。我當時又不知……” 按揉著眉心的手被猛然攥住了。 洛信原呼吸急促,身體猛然前傾,越過了寬大桌案,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腰間掛著的玉佩叮叮當當響成了一團。 “是了,你當時并不知曉我的心意……” 洛信原喃喃自語著,仿佛黑夜里陷入迷霧、團團打轉的困獸,突然從迷霧困境里跳了出來,眼前現出一片光明。 “你歸鄉假死是因為心灰意冷,不是知我心意,刻意躲我。心灰意冷,是以為我容不下你,‘飛鳥盡,良弓藏?!?,雪卿,不是這樣,我——” 他的聲音因為太過激動,突然啞了。 深吸了幾口氣,勉強平靜下來,“你剛才在外面步廊問我,我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現在就回答你。我從來對你都是——” 梅望舒抬手,做出一個阻止的手勢。 “剛才沒有說,現在便不必說了?!?/br> 在對方愕然的神色里,梅望舒輕聲道,“我一片真心,趕回京城,想問信原對我是真心還是假意。若是以真心換真心,我倒也……” 她的半句話停在這里,頓了頓,另起話頭,平靜地道, “陛下給臣準備的兩條路,臣已經拜讀過了。拿捏人心,處處算計,可謂是精妙絕倫?!?/br> 洛信原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整個人立在原地呆住。 年輕健壯的身軀,明顯地晃了一下,仿佛全身都失去力氣般,緩緩往后退了一步,厚重衣擺搖晃,跌坐在地上。 “你想告訴我,我原本有機會的……是不是?!?/br> “雪卿?!?/br> “說話,雪卿?!?/br> 陷入懊悔狂亂情緒的君王,突然不管不顧地撲過來,用力握住了梅望舒的手,緊緊地包裹在他自己的手掌里。 平日里冷靜沉穩的聲音,帶出了難以掩飾的顫音,“雪卿……?” 梅望舒不回答。 眸光垂下,望著地面,避開對面帶著恐慌,卻又隱約期待的的目光。 任憑自己的手腕被緊緊握著,始終一言不發。 西閣里陷入久久的沉寂,只有穿堂山風隱約呼嘯,火盆里的火焰噼啪燃燒。 良久。 洛信原慘笑一聲,松開了手,緩緩后退,手掌重新捂住了眼睛。 寂靜的西閣里,逐漸陷入黑暗情緒深處的天子喃喃自語著, “你恨我了?!?/br> “是我自作聰明,毀了一切?!?/br> “我早知道?!甭逍旁瓎÷暤?,“無論怎么挽留,勸你,求你,逼你,只會變得越來越糟,你……終究還是要離我而去?!?/br> “我這一生,看似萬人之上,生殺予奪……但從小到大,但凡我想要什么,無論怎么哭,怎么求,從來不是我的……對我好的父皇,早早地沒了。母后的寵愛……從未有過。好東西,都是哥哥的……我不想要的,無論我怎么哭,怎么躲,都會硬塞給我。就像……母后賜下的銀耳羹,坐不穩的皇位,半夜的鞭打……呵,還有替我打算好了的,準備立做皇后的賀家好表妹?!?/br> “從小到大,我唯一覺得我可以要到的,我唯一想要的……” 飽含痛苦的嗓音,在這里頓住。 洛信原再也說不下去了。 “好?!?/br> 良久之后,龍袍衣袖后才傳來勉強平穩的嗓音,“不要說什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狠話。我不逼你。你我好聚好散?!?/br> 他放下了衣袖,眼角通紅,黝黑眸子涌動著瘋狂和絕望, “給我個念想。長長久久的,能讓我一輩子記著的——” 梅望舒抬手,揉了揉隱約作痛的太陽xue,打斷了對面飽含著狂亂絕望的囈語。 “你說完了沒有。等你說完了,輪到我說?!?/br> 洛信原瞬時啞了。 梅望舒抬手點了點桌上攤開的殘卷,“信原準備的兩條路,我拜讀過了。無論哪條路,信原都在用皇權逼我?!?/br> 她低低嘆息了聲,“信原的心意,我也看到了,聽到了?!?/br> 洛信原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又緊緊閉上了嘴。 眼睛連眨動一下也不愿,緊盯著對面的一舉一動。 梅望舒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坐,遵循臣子之禮,雙手將兩卷圣旨殘卷捧起奉還, “陛下的兩條路,臣都不能接受。臣提議第三條路?!?/br> “這條路,陛下或者喜歡;或者不喜歡。但這是臣自愿留在京城的唯一一條路?!?/br> “陛下若是選了臣的第三條路,必須舍棄之前準備的兩條路?!?/br> “天子一諾九鼎,再不許反悔?!?/br> 片刻沉默之后,洛信原霍然起身。 一把抓起那兩封詔書殘卷,狠狠投擲入火盆中。 —— 開春后的任免詔書,在四月初頒下。 禮部尚書葉昌閣,加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升任左相之位。 樞密使林思時,參知政事,賜府邸。 之前眾人都以為會出任左相的梅學士,竟然官職絲毫不動,只封賞了千里之外老家的父母。 不止如此,御前還提拔了另外兩名才學出眾的年輕俊彥,同時升任翰林學士,隨侍圣駕。 一時間,京城風起云涌,眾人暗地里猜測紛紛。 有相熟的同僚私下里問起。 梅望舒被問得多了,卻只是一笑, “實在是病軀拖累,不能過多勞累,隔三差五便要臥床。圣上曾當面問過本官的心意,本官與圣上說,再像從前那般整日隨駕,身子實在撐不住。因此舉薦了兩位新晉的棟梁之才,好歹在御前可以輪值?!?/br> 同僚聽得齊齊搖頭慨嘆,“梅學士還是多休養休養,身子早些好起來才是?!?/br> 梅望舒笑答,“家里在京郊有個別院,身子若不好了,便去那邊住幾日,此事已經通報過御前了?!?/br> 果然,沒過幾日,梅家便遣人遞了條子進宮,以夜風傷寒的名義,告假七日。 齊正衡聽到時,張大了嘴巴,“這才回京幾天,都快入夏的天氣了,夜風吹一吹,傷寒告病七日?梅學士其實不想干了是吧?” 沒過幾天,齊正衡接到天子密令,嘴巴張得更大了。 這晚正好是滿月之夜。 一輪圓月掛在天邊,點點繁星綴于夜幕高空。 齊正衡親自在宮門邊看守著,皇城東側的東華門無聲無息地打開,從里面馳出一駕不起眼的青篷馬車。 小桂圓被點了名,滿臉懵懂地隨侍御前,跟隨出了宮。 不多時,馬車停在一處波光粼粼的大湖邊。 正是京城里有名的十景之一,明湖月色的所在。 一艘三十尺長的雙層龍首官船安靜地停泊在湖邊,登船木板已經搭好,官船上層的船艙里點了幾盞燈火。 燈影憧憧,從緊閉的木窗上,隱約映出一個優美的女子背影來。 洛信原下了馬車,站在夜色幽靜、水聲隱約的湖邊,久久地凝視著那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