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相愛計劃 第19節
兩人貼在一起走下臺階,步入雨中,容鶴才發現對面的空地上站了個戴著口罩、身著煙灰色立領大衣的男人。 他揉了揉眼,還以為自己心有所思所以幻視了,但那人并未消失。 路燈下,陸霄遠周身被搖曳的雨絲鍍上了一層冷冽的銀白。即使打扮得再低調,也依舊擺脫不掉那身亮眼的氣質。 好在這是高檔酒店,不會有閑雜人士出沒。 容鶴認出了陸霄遠,不代表晏景也能認出來,他依舊抓著容鶴的胳膊,直到陸霄遠在傘檐下抬起眼,拉下口罩,他才暗道一句“臥槽”,立刻放開容鶴,手背在身后以示清白,差點兒把手上的傘都丟了。 容鶴吃驚地望著來人:“你怎么在這?” 陸霄遠一言不發地走到容鶴面前,從大衣口袋中伸出手,將他從晏景傘下攬進自己的傘下,然后問他:“怎么不找酒店要把傘,身上都濕了?!?/br> 容鶴還來不及反應,鼻腔便頓時盈滿了冷冽的雪松氣息,他悄悄吸了一口,道:“酒店只剩這一把傘了?!?/br> 晏景看著面前擁在大傘下的人,撐著自己的小傘撓了撓后脖子,強顏歡笑道:“陸老師你好,又見面了哈?!?/br> 陸霄遠微微頷首,依舊是那副標志性的疏離態度。 晏景雖然只有十九歲年紀小,但察言觀色的能力并不差。他非常識趣地和容鶴道別,然后快步離開了。 不期然見到陸霄遠,容鶴說不開心是假的。 往停車方向走的時候,容鶴仰頭看向陸霄遠近在咫尺的側臉,再度問道:“陸老師,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陸霄遠道:“路過?!?/br> 容鶴想起那次去馮子翊劇組探班,陸霄遠也是恰好路過,便道:“好巧,你又路過了,是在這邊有工作嗎?” “不是,是因為下雨了?!?/br> “啊……” 容鶴還沒從超長圍讀會的疲憊中緩過來,懵懵的,完全沒弄明白“下雨”和“路過”的內在邏輯。 幾秒鐘后,他想起陸霄遠一小時前給他發的消息,突然聯想到什么,腳步一頓:“陸老師不會是因為下雨,特意來接我的吧?” 容鶴問出這句話就后悔了,他咬著舌尖,心說自己真是開會開糊涂了,居然就這么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 正當他要找補的時候,陸霄遠竟然“嗯”了一聲。 搭在他肩膀上的大手意味不明地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腦勺,掌心略施薄力,推著他向副駕駛的方向走去。 第21章 “畢竟我是你男朋友?!?/br> 十二月的雨難得這么突然,如同傾倒般肆意拍打著窗玻璃。馬路兩旁都是焦急攔車的人,還有沒帶傘的在人行道上狂奔。 大雨制造了一場混亂,唯有車內仿佛被分隔出另一個世界,安穩又嘈雜。 安穩的是空氣,嘈雜的是心跳。 容鶴盯著來回擺動的雨刮器,等腦子終于清醒了一點,才有些坐立不安地開口:“謝謝陸老師,這種天氣還麻煩你為我跑一趟?!?/br> 陸霄遠并未接受容鶴的感激,挑起眉梢道:“我們之間非要這么客氣嗎?” 沒等容鶴說話,他又道:“你給我買蛋糕的時候,可不是這么客氣?!?/br> 容鶴張了張嘴,突然被陸霄遠說服了。 他差點忘了,陸霄遠一向是個有來有往的人。 就像當年,他送了陸霄遠去醫院,又在小吃街幫陸霄遠趕走了那群來找茬的富二代,第二天,當他搬著半人高的習題集東倒西歪地下樓的時候,看到了抱臂靠在墻邊的陸霄遠。 他還沒來得及打招呼,陸霄遠便二話不說,接過他手里的沉甸甸的習題集,轉身往樓下走去,酷是挺酷的,但就是沒有半句解釋。他跟在后面追問了好久,才知道陸霄遠是來還他人情的。 那時恰逢減負改革,為了讓學生沒有壓迫感,教師辦公室集體搬去了五十米外的另一棟樓。他作為課代表,每次把全班六七十本作業送到辦公室之后,胳膊都像斷了一樣,連寫字都抬不起來,做夢都想有個人幫忙。 他還以為陸霄遠所謂的“人情”一次就還完了。 沒想到第二天,陸霄遠又來了。 第三天、第四天……那個頎長的身影依舊準時等在墻角。 時間一長,傳言四起,說高冷的七中校草正在給一個高一學弟做跟班。還有陸霄遠的愛慕者真誠向他請教,到底怎樣才能接近校草。 對此,他有些哭笑不得,明明他在陸霄遠面前才更像個小跟班。 陸霄遠不過是每個早自習后幫他搬作業。而他不同,他會見縫插針地出現在陸霄遠身邊,直到把這些相處一點一滴變成日?!?/br> * 車子行駛到擁堵的紅綠燈前,慢慢停下。 陸霄遠突然問:“剛才那個是你同劇組的演員嗎?” “你說晏景啊?!闭诨亟浖o人消息的容鶴點點頭,“他在《昆山雪》里演我師弟,他其實也和你演過同一部劇,只不過你們沒有對手戲?!?/br> 容鶴介紹的詳細,但陸霄遠對晏景本人似乎不感興趣,他道:“你的同事好像有點怕我,我看上去有那么嚇人嗎?” 容鶴聞言,注意力瞬間從手機抽離出來,抬頭看向一旁。 陸霄遠也正撐在方向盤上,歪頭看他,淡漠的表情難得充滿困惑與不解,甚至還有一點小小的苦惱。 馬路上的光透過雨幕散落在陸霄遠臉上,襯得那一貫沉冷的雙眼如同冰消雪融,淺淺倒映出他的面容。 迷人,不嚇人。 但看久了會心律不齊,繼續持續下去還可能呼吸不暢。 容鶴同陸霄遠對視了幾秒,稍稍挪開視線,吐出一口氣,啞然笑道:“陸老師,你可能對自己的形象有什么誤解?!?/br> 陸霄遠頓了頓:“那就奇怪了?!?/br> 容鶴不免有些詫異。 像陸霄遠這種圈內頂級大佬,居然也會糾結一個十九歲孩子的看法。 不過話雖如此,容鶴還是不由自主地回想晏景看到陸霄遠時的反應,思索一陣后,發覺晏景好像確實有點緊張,但并非是看到前輩的那種惶恐。 他摸摸鼻子,轉念便想起了他喝醉酒的那天晚上。 “我明白了?!比蔸Q說,“那天林導請客,我不是喝多了嗎,晏景說你看到他扶我的時候,表情不怎么高興。他以為你吃醋了,第二天還給我發了好大一段消息,要我幫他跟你解釋……反正他就是那種挺可愛挺招人喜歡的小男生,總愛腦洞大開?!?/br> 說起晏景這個全劇組的開心果,容鶴忍不住邊講邊笑,直到對上陸霄遠沒什么表情的臉,才生生將未出口的笑意咽了回去。 可能對于陸霄遠來說,這個事情并不好笑。 容鶴抿了抿唇,有些尷尬地閉嘴了。 陸霄遠道:“那你怎么沒幫他解釋?” 容鶴道:“小誤會而已,沒必要浪費你的時間?!?/br> 陸霄遠道:“可你就沒想過,或許他說得沒錯呢?” 容鶴一愣:“什么意思?” 他再度看向陸霄遠,目光微微顫動,眼中的緊張看在陸霄遠眼里卻成了警惕和驚嚇。 陸霄遠望著前方龐大的車流,半晌淡淡道:“畢竟我是你男朋友?!?/br> 容鶴剛平復沒多久的心臟又被這風輕云淡的一句話狠狠擊中。 幾秒后,陸霄遠補充道:“名義上也算?!?/br> 容鶴怔愣良久,腦中一瞬間冒出了“避嫌”二字,突然明白了什么。 時至今日,他依舊沒有完全建立起一個“有夫之夫”的認知體系,更別提經營戀愛人設。大多時候,他都如同影子般跟在陸霄遠身后,陸霄遠動一下,他就跟著動一下。 尤其是頭幾天面對陸霄遠的時候,別說演情侶了,就連說話都如同走鋼索一般,不敢輕舉妄動,生怕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不小心就把自己那點心思暴露出來。 他從少時的一往無前,慢慢長成了一個會竊喜、會失落、會躊躇的人,但好在他也很好滿足—— 不能做真戀人,或許能嘗試成為朋友;如果陸霄遠不準備再給他一次當朋友的資格,那就再退一步,做個可靠的合作伙伴。 只要陸霄遠不排斥他的出現,他就可以替自己找出無數條退路,退到陸霄遠滿意的距離為止。 其實能像現在這樣被漫天夜雨包圍著,坐在陸霄遠的副駕座上,和陸霄遠聊天,就已經是他十一年不敢妄想的場景了。 他笑了笑,小聲道:“我以后會注意的,我沒有做人男朋友的經驗嘛?!?/br> 他語調帶著俏皮的上揚,目光卻垂了下去,睫毛擋住眼底的幾分自嘲和失落。 * 等紅綠燈的兩分鐘,容鶴連打了五六個哈欠,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疲憊,心事重重,估計是探討劇本的過程不怎么順利。 車子重新上路后,陸霄遠沒再找容鶴說話,果然不到十分鐘,身邊的人就悄無聲息地睡著了。 容鶴睡覺的時候不打呼嚕不磨牙,安靜過頭,溫馴的睫毛搭在眼瞼上,襯得整張白凈的臉親和力十足。 這種柔和的長相非常容易讓人心生好感,從而忍不住靠近。 所以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在紛繁復雜的娛樂圈呆了七年的人,再見時,依舊如同少年般干凈柔軟,又別有一番踏實的韌勁。 全身上下幾乎找不到明顯的缺點。 放任這樣的人單身到二十六歲,也算是老天無眼了。 陸霄遠心里不留情地編排老天爺,唇角卻露出若有似無的笑,在下一個十字路口脫下大衣,蓋在容鶴身上。 冷不防被溫暖包圍,容鶴動了動。 陸霄遠以為自己動作太重把人弄醒了,結果他只是換了個更舒服的睡姿,順便把臉埋進了陸霄遠的大衣里。 睡夢中,容鶴感覺周圍某種好聞的氣息突然變得濃稠了起來,擁抱般強勢驅散了冬雨殘留的涼意。 就像那年鉆進十七歲陸霄遠的校服外套。 一路好眠。 * 下大雨的夜,車程變得無比漫長。 到達車庫的時候,容鶴依舊安然睡著。 陸霄遠看著容鶴眼窩的青黑好一會兒,最終沒有叫醒他,而是下車繞到副駕駛,打開門,解開安全帶,把容鶴從車里抱了出來。 容鶴雖然不算矮,但屬于骨架纖細的一掛,再加上身上沒有贅余的rou,體重偏輕,抱在懷里手感剛剛好。 從車庫到二樓臥室,容鶴一直把臉埋在陸霄遠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