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相愛計劃 第2節
在秦逸風緊張又抱歉的仰視中,容鶴連忙露出一個寬慰的笑:“沒事沒事?!?/br> “你這衣服該不會很貴吧?”張彥覺得容鶴反應挺怪的,借機起身道,“快快趕緊的,我要上廁所,正好陪你去洗手間搶救一下?!?/br> 容鶴也順勢點點頭。 這家火鍋店生意不景氣,布局也摳摳搜搜,只有最東邊有洗手間。 兩人按照頭頂幽綠的指示牌穿過走廊。來到大堂,容鶴頓感冷風撲面,刁鉆的涼意從裸露的脖頸皮膚開始長驅直入,仿佛要刺進骨頭縫里。他下意識去攏衣襟,卻發現自己口罩戴了,外套沒穿。 菱北的冬天可不是鬧著玩的,這樣下去鐵定感冒,容鶴停下腳步:“忘穿外套了?!?/br> 張彥剛才在包間里還不覺得,這會兒被風吹了,有點尿急,于是道:“你回去拿外套,我先去洗手間?!?/br> 張彥從隔間出來,發現容鶴已經來了,正開著嘩嘩作響的水龍頭清理衣服。 他走到洗手臺邊,依舊不死心地問:“你確定沒辦法和陸霄遠搭上線嗎?既然他是你同期學長,間接交集總是有的吧?比如你認識他班上其他同學?!?/br> 容鶴左手張開撐著衣擺,右手沾水和洗手液,修剪得圓潤齊整的指甲一下一下刮著已經變成褐色的油污,半天才扯著嘴角笑笑:“我確定,因為我高二就轉學了?!?/br> “所以我和他是真的,不熟?!?/br> 他刻意斷句,著重了“不熟”二字。 希望徹底破滅,張彥對著鏡子用濕手理了理發型,嘆了口氣:“行吧,那我先走了,你慢慢洗?!?/br> 張彥走后,容鶴見四下沒人,便拉下口罩,透了口憋悶已久的氣。 他把衣袖上的水擰干,展平,正欲離開,不遠處的隔間門突然“吱呀”一聲由外向里被拉開。 從他的角度,最先看到的是一只高檔男士皮鞋,纖塵不染的熨帖西褲正懸于其上,昭示著主人身份和品味的不凡。 從隔間走出來的男人戴著黑色口罩,露出深邃的眼窩和褐色的眼珠。 男人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眼底有一絲顯而易見的陰霾。 容鶴幾乎瞬間就認出了這雙眼睛,又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短短幾秒的對視,容鶴渾身的血液如同被速凍了一樣,整個人定在原地,就連耳邊那絲絲縷縷從窗戶縫隙漏進來的涼風仿佛也一并凝固住了。 世界一片死寂。 男人皺著眉頭,朝容鶴的方向走了幾步。 容鶴像被當作沙袋擂了一拳般猛然回神,身體晃了晃,喃喃道:“是你,陸……” 后兩個字被瞬間失控的龐雜回憶斬斷,哽咽般消失在喉頭,戛然而止。 陸霄遠在他旁邊半米的地方站定,又仿佛沒有看到他一樣,開始慢悠悠地洗手,烘干。 烘干機的聲音很大,浪涌般闖進容鶴的耳膜,鼓動著雷動的心跳。 就在他陷入進退兩難的漩渦的時候。 “我們熟嗎?”陸霄遠背對著他,側過頭發問,語氣卻如死水無瀾,表情也匿在口罩和碎發的陰影之下,無從窺探。 容鶴一愣。 也對,都十一年過去了,從中學直跨社會,他們誰都不復當初的青澀,陸霄遠早該認不出他的長相了,估計現在正把他當成一個變態私生飯。 尷尬和窘迫如同巨網般從天而降,容鶴頭頂發熱,背上起了層熱辣辣的薄汗,轉身便欲落荒而逃。然而,有人卻先他一步堵住了洗手間的出口——貓逮耗子般的輕松。 容鶴凈身高179cm,穿上鞋,勉強能擠進180男演員行列,百度百科上說陸霄遠身高186cm,但容鶴覺得不止,因為他頭頂刺眼的光線此刻被陸霄遠擋了一半。 局促和忐忑擰成一股暈眩,容鶴強裝鎮定道:“抱歉,我想我是認錯人了?!?/br> 陸霄遠靜默幾秒,垂下眼:“像這種不熟的情況,是應該先做個自我介紹?!?/br> 他聲音依舊淡然,語氣甚至帶著幾分理所當然。 在容鶴錯愕的目光中,陸霄遠拉下口罩,露出那張英俊非凡的臉。 第2章 “憶苦才能思甜?!?/br> 容鶴還是逃走了。 在陸霄遠堵住他,做完自我介紹之后。 推開門,包間里依舊是他離開前的老樣子。 張彥和夏紫柳兩個吃貨正拼命干飯,兩雙大竹筷拼命搶奪一塊鴨血。秦逸風嗜酒,一個人坐那小酌得起勁。 付思琳則靠在徐倩肩頭,為自己男神的悲慘身世唉聲嘆氣,進而又說到最近那些讓陸霄遠飽受爭議、深陷輿論風波謠言,更是憤憤不平,直呼“神仙下凡渡劫”。 容鶴半張蒼白的臉縮在外套衣領里,走到餐桌旁無事發生般坐下,舒展了一下被冷水凍得麻木泛紅的手指,幾分鐘后,也給自己倒了杯酒。 秦逸風一看有人來陪他喝了,立刻支棱了起來,跟容鶴碰了一下杯,正要說點什么祝酒詞,就看到容鶴一個仰頭,喉結疾速顫動,幾秒鐘喝光了整杯酒,他張開的嘴只來得及夸一句:“好酒量!” 接著,就見容鶴又倒了一杯。 然后是第三杯,第四杯…… 張彥見狀,在一旁打趣:“鶴兒,咱悠著點,酒哪有這么喝的?” “我沒事?!比蔸Q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笑,“今天殺青高興,讓我喝點?!?/br> 張彥本來還沒覺得容鶴有事,聽容鶴這么一說,反倒覺得不對勁了起來。 該不會是他剛才追問容鶴認不認識陸霄遠,讓容鶴覺得他想攀關系,所以不高興了吧?但以他和容鶴這么多年的交情來看,他又不覺得容鶴會這么較真。 張彥想了又想,想不出緣由。 平時不喝酒的人,去了趟衛生間回來就開始瘋狂灌自己酒,幾人輪番勸都勸不動,暗地里大眼瞪著小眼,只能由著他去了。 不過,容鶴酒量確實不行,才幾杯黃的下肚就開始醉了。額前發絲微垂下來,耷拉住略顯頹色的雙眼,半天沒有被撩回去。 包間的溫度不知不覺攀升了好幾度,頭頂的燈光也開始打著光暈在他眼前旋轉,如同起伏的浪潮,逐漸將四周的高談闊論卷起又吞沒。 容鶴伏在桌上,有些難耐地扯開衣領的扣子,慢慢闔上眼皮,短暫瞇了一會兒…… “同學你好啊,我是今天的值日生容鶴,請問你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迷迷糊糊間,腦中響起一個剛邁過變聲期的清澀嗓音,隨之而來的,是一幀又一幀電影般的畫面—— 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笑容燦爛得如同六月艷陽,單薄的肩膀在肅殺的冬季撐起一片瓦藍的晴空。 抱膝蹲在墻角的高大男生動了動,僵硬抬頭。 北風吹過,那紛亂的碎發下藏了雙了無生趣的眼睛,棱角初現的臉上神色漠然,充滿令人心驚的厭世感。 看到男生嘴角的青紫和腹部的暗紅,少年眉頭一皺,急切道:“同學,你受傷了!” 叮鈴鈴,叮鈴鈴。 畫面隨著一陣急促的上課鐘聲驟然遠去…… 好熟悉的場景,好熟悉的兩個人。 容鶴強行睜開眼,視線先是清明了一下,繼而蒙上模糊的昏黃,兩種狀態隨著眨眼的動作不停交疊閃爍著,仿佛腦海中記憶和現實的切換。 醉意朦朧間,他思考了好久,才終于想起—— 那是十二年前的自己。 和十二年前的陸霄遠。 * 火鍋店靠近大堂的包間內,陸遠霄推開窗,透過淡青色的幕紗,沒什么表情地注視著不遠處那個帽子圍巾亂作一團、醉得跌跌撞撞、要被同行之人抱住才能勉強走出飯店大門的身影,目光一動不動,如同兩道鎖鏈般牢固。 然后,他喊了服務生過來,確認他們店里有代駕服務,并且那群醉醺醺的顧客已經找好了代駕。 容鶴一行人吵吵鬧鬧地走了之后,蔣甚推門而入,剛把門關嚴就抖著做工考究的衣擺開始毫不留情地批判:“這什么破飯店,東西難吃就算了,隔間里的水龍頭居然還會往上滋水,瞧給我噴的這一身,你從洗手間回來也不提醒我一下?!?/br> 陸霄遠喝光杯中最后一口紅酒,道:“我沒用過隔間水龍頭?!?/br> “那你去洗手間干什么?”蔣甚先是驚訝,然后瞇起眼,“你該不會這么沒公德心,上了廁所不沖水吧?!?/br> 面對質疑,陸霄遠淡淡道:“散步?!?/br> 蔣甚:“……” 飯吃得好好的,突然扔下筷子急匆匆跑去廁所散步,大明星果然口味清奇。 但蔣甚只是短暫詫異了一下。 他與陸霄遠師出同門,又相識六七年,對這他位師弟的古怪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冬天衣服不容易干,蔣甚干脆脫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摘掉口罩后還是忍不住嫌棄道:“不行,我還是想采訪你,你究竟是怎么突發奇想來這種條件艱苦的鬼地方吃飯的?也虧你能找到這家店?!?/br> “人不能忘本,憶苦才能思甜?!标懴鲞h說。 蔣甚想起今天剛播出的那個關于陸霄遠悲慘童年的訪談,摸了摸鼻子,一時覺得陸師弟講的好像很有哲理。 他吃了兩口剛從鍋里撈出來的山藥,忽覺不對,擰起兩條濃黑英氣的眉毛道:“等等,可我一個純天然無污染的富二代為什么要和你一起憶苦?” 陸霄遠道:“那要問你自己?!?/br> 蔣甚這才想起,陸霄遠并沒有邀請他同往,是他自己跟來的。 他今天上午剛被追了一年才追到手的超模女友甩了,為了防止悲傷過度無心拍戲,急需一位工具人兄弟的陪伴。但他那群狐朋狗友肯定會變著法地調侃他,思來想去,也只有眼前這位高冷大明星不會嘲諷他了。 不是因為這位大明星人帥心善,而是人家惜字如金,根本懶得說話。 “好吧?!笔Y甚識相地閉嘴了,過了一會兒又沉下聲問,“不過老陸,你小時候真的困難成那樣???” 第3章 “因為一個人?!?/br> “這樣來看,霄遠的母親一定是位非常偉大的母親吧?!?/br> 裝潢簡約大氣的演播廳內,《星光背后》節目主持人單手撐著下巴,坐姿優雅地同對面單人沙發上的陸霄遠聊天。 陸霄遠微微頷首,“嗯”了一聲:“剛才也提到了我父親,他在我幼時就意外離世了,母親身體不好,但為了撫養我,還是繼續支撐父親留下的小吃店?!标懴鲞h用手比劃了一下,“差不多四平米的小空間吧,從我有記憶開始,她每天都是起早貪黑的。我上高二那年,她病逝了?!?/br> 關于過去,陸霄遠并沒有忌諱提及。 主持人聞言,面露震撼,停頓了幾秒鐘才道:“那你后來……”然后再度抿住嘴唇,技巧性十足地欲言又止。 “后來啊?!标懴鲞h語調有一絲嘆息,仿佛剛從悠遠黯淡的回憶中脫離出來,“后來我休學打工,攢錢上了大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