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奴 第7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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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講?” 穆遙抬起頭,“蕭詠三一個三品統領,他敢禍亂宮禁,必是有恃無恐,陛下應查的,是蕭詠三究竟依仗何人——” 皇帝低頭沉默,久久笑起來,“阿遙不愧乃父之后,一點就透,深知朕心?!币а懒R道,“下賤東西便是下賤東西,給一點臉,便狗膽包天?!?/br> 穆遙知道他在罵秦觀,一聲不吭。 皇帝道,“你現在出去傳旨,蕭詠三禍亂宮禁,秦觀御下不力,罪不可免,叫他不用查——此刻起,凈軍由你接管?!?/br> 穆遙重重磕頭,“臣必當竭盡全力,護衛宮禁平安?!?/br> “去吧?!?/br> “是?!蹦逻b又嗑一個頭,還未站起來,皇帝又道,“且等等?!泵τ止蚧厝?。 皇帝問她,“你同鄭勇怎么一回事?” 穆遙原打算推一個酒醉昏睡,其實同鄭勇無事。此時揣摩皇帝心意,若叫他疑心自己同蕭詠三之死有半分干系,眼下的大好局面便要付諸東流——索性給他認下,“臣今夜著實是喝大了,一時間沒能管住自己,便,便——臣有罪?!?/br> 穆遙軍功立身,又封了北穆王,雖是女子,皇帝心里一向拿她當朝廷大員看待——既是朝中大員,一點風流韻事在皇帝眼里根本不能算一件事,隨便罵一句,“你成了親,好歹收收心吧?!?/br> 穆遙便知過關,磕頭道,“陛下教訓的是?!?/br> 皇帝又道,“齊聿如今已經是三臺閣之首輔,你鬧出這等事,再同他結親,他面上不好看。好在鄭勇也是世家出身,配你也不差什么——這樣,朕做主同你退了親,另賜婚給鄭勇?!?/br> 穆遙還未想出推脫理由?;实垡呀浵蛲夥愿?,“外頭去個人,叫齊聿來?!?/br> 穆遙驚出一身冷汗,惶急道,“陛下——” “你不用怕?!被实鄣?,“你同齊聿的婚事,本就是朱青廬那廝做孽,朕看齊聿不情不愿,退了說不得正合他意。朕另外尋個性子柔順的世家貴女與他便是?!?/br> 穆遙好半日尋不出一句話,一時間心急如焚——一邊怕齊聿受刺激當場發瘋,一邊惦記他剛吐過血,萬一病一回小命不保。又一時轉念,更怕這人心病發作,認真同她退了婚。 正在百般無計之間,兩名侍人一左一右扶著齊聿進來,齊聿氣若游絲的模樣直把皇帝嚇一跳,“這是怎么了?” 侍人輕聲道,“齊相方才一時氣急,吐血了?!?/br> “賜座?!?/br> 齊聿推開侍人,掙扎上前,扶地跪下,“臣無事?!?/br> 皇帝見他模樣著實可憐,飛速道,“今日事是阿遙對不住你,朕已經狠狠罵了她——” 齊聿一語打斷,“有罪的是鄭勇那廝,陛下何故責怪北穆王?” 御前插話是臣下大忌——這人當真是氣瘋了。穆遙不住看他。齊聿直挺挺跪著,便連頭也不曾轉一下。 皇帝倒不留意,“阿遙今日這一出,于你名聲有損。朕替你做主,同阿遙退了親,另外尋一門世家貴女與你?!?/br> 齊聿終于轉過頭,死死盯住穆遙,一字一頓,“你要退親?” 穆遙見狀不妙,唯恐齊聿御前發瘋,匆忙道,“陛下,此事可否改日再議,我——” “陛下!”齊聿重重磕一個頭,“臣絕不退親?!?/br> 這話大出意外,皇帝看一眼穆遙便知她也不知底里,莫名其妙道,“不是氣得都吐血了……為何不退?” “臣身子一向不牢,今日吐血,是臣在席間飲酒過量,臣自己不中用?!饼R聿斷然道,“自古君無戲言,陛下既然已經賜婚,怎能收回?陛下,臣絕不能退親?!?/br> 皇帝一滯。齊聿說的也不錯,堂堂一朝天子,賜了婚又收回,跟小兒做戲一樣。他立時便不大想管,問穆遙,“你又怎么說?” 穆遙尚不及開口,齊聿已經替她回稟,“回陛下,北穆王也不退親?!?/br> 皇帝見齊聿神色堅決,又見穆遙雖是呆若木雞卻無一字反駁。他著實鬧不清這二人怎么回事,便一擺手,“不退就不退吧——行了,你既病著,趁年下好生將養?!?/br> 侍人上前相扶,齊聿便看穆遙?;实蹧]注意他,仍自顧自同穆遙說話,“如今看著,凈軍里說不得還有些糟污爛人,這個年下你辛苦些,好生地查?!?/br> 穆遙想同齊聿一起走,眼下只能跪著,勉強回一段話。侍人扶著齊聿出去。穆遙魂不守舍御前奏對一番,足一頓飯工夫才辭出來。出門便問,“齊相回去了?” “怎么勸也不肯走,”侍人往門上一指,“外頭門房等您?!?/br> 第93章 胡鬧 他這是生病,平日不這樣?!?/br> 穆遙出偏殿一直到內宮門門房, 七八個侍人被從里頭攆出來,立在雪地里凍得發青,看見她如獲救星,“穆王來了?!?/br> 穆遙斥一句, “都圍在這里做什么?散了?!?/br> 侍人大喜, 一哄而散尋地烤火。穆遙深吸一口氣, 推開門便見齊聿孤伶伶一個人蹲在火膛旁邊, 離了巢的孤鳥一樣瑟瑟發抖——惶惶如喪家之犬。 “齊聿?!?/br> 齊聿抬頭,看見她目中猛然點亮, 又瞬間消失,變得陰森而兇狠,“為什么不同他們解釋?” 穆遙雙手在后, 掩上門,此處門房墻壁單薄,即便燒了個火盆,仍然不大暖和,難免皺眉,“你在這里做什么?跟我回家?!?/br> 齊聿的聲音瞬間拔高,“你跟鄭勇什么事也沒有, 為什么不同他們解釋?” 穆遙隔窗看一眼,人都被她攆走了,外間空無一人。齊聿居然已經站起來, 他本是極虛弱的, 不知從哪里生出蠻力, 瘋了一樣在屋子里來回地走,“你不肯同他們解釋,是不是想趁機擺脫我?你想退親——你是不是想退親?” “齊聿?!?/br> 齊聿一個字不聽, 瘋狂大叫,“你想退親——我同你說你休想——你休想。除非我死了——你退親就是逼死我,逼死我你再同我退親——” “齊聿?!蹦逻b道,“你不知道我今日做什么?你自己也知道我同鄭勇什么事也沒有,又發什么瘋?再無故發瘋,我真要退親了?!?/br> 齊聿仿佛完全聽不懂人話,入耳只有“退親”兩個字,困獸一樣在屋子里亂轉,“你要退親……你還要退親——”他走一時停下,向穆遙走一步,又停下,無所適從茫然立著,“你憑什么呀……同旁人裹在一處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憑什么退親?你憑什么不要我?你憑什么——” 一語未畢,他那身體如同被人生生重擊,仰面便倒。穆遙搶一步上前,險險拉住胳膊。齊聿就勢抓住她,“你憑什么不要我?你憑什么——” 穆遙簡直無語,生拖著他往火盆邊上坐下。齊聿張臂撲在她懷里,死死抱住她,“你憑什么不要我——你憑什么?” “我幾時說我要退親了?” “你還要退親——你還要退——” “齊聿!” 齊聿悚然一驚,終于靈醒,好一時雙唇抖動,“穆遙,你不能退親——” “我不退?!?/br> 齊聿終于消停一些,伏在她臂間咻咻喘氣,久久道,“我一直在等你,你都殺了蕭詠三了,怎么不來尋我?我以為你被人——”他說不下去,漸漸又激動起來,“你去尋鄭勇都不來尋我,你——” 穆遙道,“我被人砍了一刀,尋你有什么用?你有藥還是你在宮里有屋子?” 齊聿一滯,雙手扣在她肩上勉強坐直,驚慌道,“你受傷了?在什么地方——”便往下摸索。 “疼,別碰?!蹦逻b刻意說得重一些,以免他計較鄭勇又發瘋。解開箭袖綁帶,拉高衣袖露出裹傷的白布,同他折騰一回血跡浸出,已經染透了。 齊聿低著頭,死死盯在那里,忽一時身體僵硬,“哇”地一聲又噴出一大口血。穆遙只覺臂間一燙,撲鼻一股濃烈的血腥氣——這已是他這一日內第二回 吐血。 穆遙心下冰涼,便去扶他。齊聿輕輕搖頭,“你……讓御醫先……先看傷——” “齊聿,你怎么樣?” “不用你管我……”齊聿語意堅決,“你傳御醫?!?/br> 穆遙隨便放下衣袖,“你是糊涂了。外頭正查兇手,我傳御醫是要昭告天下我殺了人嗎?” “糊涂……我糊涂……”齊聿喃喃道,忽一時身子一晃,軟倒下去。穆遙大驚,掐著下頷扳起他的臉——眼前人面白如紙,只唇上一點血跡艷色奪人。穆遙不能不生氣,“我就是一點小傷,你再鬧一回,才真要小命不保?!?/br> “是我沒用?!饼R聿吐過血,戾氣銷盡,便連生氣也一同銷盡了。殘余一點活氣如熄滅的灰堆里隱約一線火星,他整個人都是如一片燒盡了的殘頁,風兒一吹都能跑。輕聲道,“我什么用也沒有……還不如鄭勇?!?/br> “休要提他?!蹦逻b簡直無語,“你自己都知道他替我遮掩行蹤,還能氣得吐血,齊聿,你是不是有???” “是,我有病?!饼R聿極其遲鈍,整個人木木的,“可我不能控制……我看見你和他在一處,我心里知道原因,但我只有一個念頭,我想立刻去死——我死了,你肯定就后悔了——” “我確實后悔——當初怎么就遇上你這么個禍害?!蹦逻b罵一句,挽住手臂搭在肩上,拉他起來。齊聿掙扎一下,“去哪里?” “你這鬼樣子還不趕緊回家看大夫嗎?” “你呢?” “我還不能走?!蹦逻b貼在他耳邊輕聲道,“陛下命我接管凈軍,清理那群人總要有個三五日工夫,你好生養病,我理順就回——” “我不走?!饼R聿仰面望她,“我死也不一個人走,我絕不離開你,我要同你一處?!?/br> “齊聿——” “我不走——”齊聿拼了死命地叫,“你休想不要我,你休想同其他人裹在一處,我不走——” 穆遙心中知道他這一日受驚過度,再勸也是白費,順著他道,“好,不走就不走——不走?!?/br> 好歹勸半日,齊聿終于安靜下來,卻仍抱著她不松手,臉頰死死埋在她懷里,口里亂七八糟說著些昏話,一時叫“傳御醫”,一時又叫“親親我”,一時又催她“去裹傷”…… 穆遙被他嚇得不行。只能抱著他,不住在他冰涼的額上柔和親吻。齊聿漸漸沒了聲氣,便不能支撐,昏死過去。 再醒時滿室昏暗,入目一副架子床,掛著白布簾子。齊聿只覺心口如塞破絮,悶得喘不過氣。渾身上下如同散了架,無一處不難受,無一處不寒冷。然而身畔空無一人,他慌得連呼吸都停了,張口大叫,“穆遙——穆遙——” 外間腳步聲響,木門自外打開,穆遙進來。齊聿一顆心重重落回肚中,壓得他心尖都疼了一下,便重重吐一口氣,向她伸手,“你過來?!?/br> 穆遙挨著他坐下,齊聿立刻撲上,從襟口往下扯衣裳,他手足綿軟,指尖抖個不住,辛苦半日才掀開,便見她臂上薄薄纏著一圈白布,血跡已經沒有了。 他奮力睜著通紅一雙眼,“不流血了……還疼不疼?” “都三日了,還疼個什么勁?”穆遙隨手攏好衣袖,“管好你自己吧?!?/br> 齊聿望住她,“三日……我都同你在一處嗎?” “是?!蹦逻b大沒好氣,“一睜開眼就連哭帶鬧的,你好歹三閣之宰輔,鬧成這鬼樣子,明日怎么見人?” “我不想做什么宰輔,你帶我回家,我與你看馬?!?/br> 穆遙便知這人瘋勁還沒過去,抬手往他額上貼一下,仍是燙燙的,難怪。便十分容忍,柔和地抱住他,“不急,以后一定帶你回去?!?/br> 齊聿身子一歪便耷在她肩上,臉頰貼在她頸畔,感覺一只微涼的手慢慢掠過自己發燙的后頸,便連靈魂都被這只手熨燙過。齊聿沉重地閉一閉眼,“……穆遙?!?/br> “怎么樣,好些嗎?” “我很好?!?/br> “你好個屁?!蹦逻b道,“你都燒了三日了,好好一個大年節的,你自己吃一肚子藥也罷了,便連效文先生也沒得安生年過?!?/br> 齊聿生硬道,“叫他走,我很好?!?/br> “你昨夜好歹消停了一些,我已經讓他回去過年了?!蹦逻b拉高被子將他裹住,“這里是凈軍值房,雖然簡陋,卻離我近。你安生躺著,我外頭還有事?!?/br> 一語未畢,臂上猛然一緊。齊聿奮力撐起身體,“帶我一同去?!?/br> “一閣宰輔跟著我收拾凈軍,成什么樣子?”穆遙輕輕扯開他,“再一二日就得了,我帶你回家過年?!?/br> “我幫你,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