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奴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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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廷道,“凈軍人多,連夜襲擊了我們馬隊,出手倒還算客氣。蕭詠三同齊監軍說了一時話,其他人都放走了,只留了我一個——我……我也不知道?!?/br> 穆遙道,“我不過隨口一問,你早已不是我的人,只管聽你新主子的便是?!?/br> 韓廷無所適從立在當場。 穆遙道,“你新主子打發你來做什么?” “請……請穆王回崖州?!?/br> “危山營有要緊軍務,不是已經讓胡劍雄留在崖州上稟監軍了嗎?” 韓廷硬著頭皮把議事廳經過又說一遍。穆遙冷笑,“監軍這是欺我西北軍無人么?” “我瞧著監軍絕計沒有這個意思?!表n廷道,“穆王何苦同他置氣?” 穆遙點一點他,“你主子讓你傳什么話,只管說吧?!?/br> “話倒沒有——”韓廷從懷里摸出一個織錦荷包,兩手捧上,“齊監軍讓我轉呈穆王?!?/br> 穆遙拿在手中握一握,硬梆梆的,她一時疑惑,倒過來抖一下,當一聲響,黃澄澄的一枚銅牌滾在地上,其上明晃晃一個“羽”字。 三個人目光都聚在上頭,還是王度叫一嗓子,“怎么這么像咱們家翻羽的銘牌?”說著一蹦三尺高,勃然大怒,“難道翻羽被凈軍扣下了?” “糊涂東西?!蹦逻b翻他一個白眼,“翻羽被扣了,本將騎過來的又是什么?” 王度一滯。 穆遙低著頭沉吟一時,“你去,給翻羽喂些豆餅?!?/br> 王度灰溜溜跑了。韓廷小心翼翼問,“穆王,回嗎?” 穆遙彎腰把銅牌拾在手中,“齊聿讓你帶這個來,倒有意思……他沒有旁的話?” “沒有?!表n廷遲疑道,“我原想問來著,小齊公子臉色實在不好,沒敢?!?/br> “這才哪到哪???”穆遙冷笑,“且等著吧,早晚不知死在哪一日?!闭酒饋?,整一整束帶,“回吧?!?/br> 韓廷大喜過望,跟在穆遙后頭出營,王度跟著。危山營離崖州并不算遠,穆遙騎的是天下名駒翻羽,另兩個馬也不慢——不足一個時辰便到王府。 守門凈軍早得了吩咐,見面問也不問,留下韓廷二人,召來一個小太監引著穆遙往里走。穆遙跟著小太監走一段止步,“去何處?不是去議事廳嗎?” “監軍在里頭等穆王?!?/br> “再往里頭就要到湯池了,”穆遙笑一聲,“監軍愛好別致呀,湯池會見下屬,怎么要相約洗浴嗎?” 小太監柔順地低著頭,細聲細氣道,“監軍吩咐了,請穆王隨奴走?!?/br> 中京凈軍果然名不虛傳,就這么個打雜的,居然也能做到八風不動。穆遙發作一時無果,只好跟著,到湯池門上,小太監往里叫一聲,“監軍,穆王到了?!辈坏然卦挶阕酝俗?。 里頭悄無聲息。 穆遙來這里少說也有七八十回,此時竟然無法克制地生出一絲緊張,指尖觸及閣門遲疑一時,又拉開,夕陽西沉,室內昏暗,仍舊沒有點燈——齊聿這人從來是不要一丁點燈的,渾似一只活在黑暗里的游魂。 穆遙雙手在后掩上閣門。她等一時適應昏暗,四下里空無一人,連湯池水面都不見人影。穆遙悚然一驚,脫口道,“齊聿!” 全無回應。 穆遙一掠而起,落到池前,果然便見湯池水下隱約一個人形,零星三五個氣泡往上涌,再遲個一時三刻,只怕就要消失了。 穆遙解開束帶,凝一股真力在上,用力擲出,纏住手臂將他生生拽起來。男人浮出水面,撲在池沿上。穆遙將他翻轉過來,手掌貼在心腹處,勁力接連外吐。男人偏著頭趴在池壁邊緣,接連咳嗆。 穆遙松一口氣,跌坐在地好一時才回神。危機一過,她那凍住的神智終于重新運轉,立時明白天底下哪里來的這么巧的事?手邊束帶一松,任由男人沉入水中。穆遙站起來,接連退出三步,躲遠了才大聲罵人,“苦rou計使得沒完了是嗎,齊監軍?” 齊聿四肢無力,被她一松便沉入水中,攀住池壁勉強留在水面,奮力撐起濕而重的眼皮,“不論幾次……有用就好?!?/br> 穆遙大怒,“齊監軍,你還要臉不要?” 齊聿低著頭喘一時,再抬頭時便添了一層笑,“穆遙,你不躲著我,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是你先?!?/br> 穆遙勃然大怒,“我什么時候躲著你?你有什么可值得我躲的?” “是啊……我什么也沒有?!饼R聿雙臂撐在池沿上,尖削的下巴抵在臂間,柔和地看著她,“穆遙,那你為什么要躲去危山營?” “少放屁!”穆遙罵一句,“我有公務?!?/br> “什么公務?” 穆遙尚不及開口,齊聿已經搶在頭里,“若是你那杜撰出來的襲營歹人,便不必說了?!?/br> 穆遙被他懟得腦仁生疼,后知后覺不該糾纏此事,板起臉正色道,“請問監軍大人叫我來做甚?” 齊聿眼睫一抬一掀,眨去累贅的水珠,“不說那個?!?/br> 穆遙哼一聲,“監軍大人尋我不是軍務?不說軍務又要說什么?” “軍務當然有,只不在此時?!?/br> “又為何?” 齊聿看著她,極輕地笑,“穆遙,你幾時見過有人同上官在湯池里……衣衫不整地說軍務?” 穆遙一句“不是你叫我來這”到口邊又咽回去——太像小兒女打嘴仗,不是她的風格。目光掠過男人瘦削蒼白的臉,熱氣騰騰的湯池里,居然也添不上三分血色。 齊聿不怕她罵人,唯獨怕她沉默。在這樣難堪的寂靜里不處在地動一下手臂,“穆遙,你看什么?” 穆遙冷笑,“我在看——”目光在男人面上緩慢游走,譏諷道,“監軍大人,您那認不出人的瘋癥——”她rou眼可見男人臉色又白了些,仍舊一步不讓,“好像不藥而愈了呀?!?/br> 齊聿強撐出來的一點笑意漸漸退去。 “打從我進來便發現了——”穆遙退一步,靠在墻柱上,“怎么,終于懶得裝了?” “我沒有裝,”齊聿沉默地望著她,“我沒有騙你?!?/br> 穆遙被他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氣得笑起來,“那我是不是該恭喜齊監軍,一夜大安了?” 齊聿偏轉臉,避開她的視線,“大安了?也算吧……現在是能……能分清人臉……知道來的人是誰?!彼粯O度的難堪捕獲,手臂死死攀住白石穩固身形,“我沒有騙你,有些事以后再同你說?!?/br> “不必了,我沒有興趣?!蹦逻b重歸冷靜,站直了,“齊監軍既然沒有軍務吩咐,穆遙告辭?!闭f完轉身便走,身形初動,身后一聲大叫—— “把我的東西留下!” 穆遙止步,“什么東西?” 齊聿陷在池中,一只手抵住池壁,“我讓韓廷拿去的,怎么,不肯還我了?” 穆遙后知后覺想起來,從腰間摸出那個荷包,二指拎著黃澄澄一枚銅牌,“你說這個?” “是?!饼R聿向她伸一只手,“還給我?!?/br> 穆遙冷笑,“這是我家翻羽的銘牌,什么時候成了監軍的東西?” “這是我的,還給我?!饼R聿仰著臉,在她又一次要反駁自己的時候,輕聲道,“我既是你的馬奴,這難道不是我的東西嗎?” 穆遙僵立當場,如被雷劈。 男人立在那里,一張臉水痕斑駁,更兼雙目赤紅,長發濕沉,半邊身體陷在水中,橘色夕陽勾勒,直如一只水妖。他望著她,“穆遙,我永與你為奴。只要我還活著,不論你去哪里,不能扔下我?!?/br> 第35章 不甘心 我不甘心 穆遙看瘋子一樣看著他, “齊聿,你是真的瘋了吧?” 齊聿一言不發盯著她,指節用力掐在池壁上,紙一樣的慘白。 “請齊監軍自重, ”穆遙冷笑, “您這樣的大人物, 穆遙高攀不起。以后離我遠些, 不想看見你!” 齊聿呆呆立在水中,聞言遍身血色褪盡, 有一種不在凡間的恍惚。 穆遙仍不解氣,添一句,“也不許你靠近我的馬!”不顧男人孤鬼一樣的臉色, 砰一聲合上門走了。 冬日天短,夕陽勉強懸了片時便被黑暗盡數吞噬。平地雪風四起,零星的雪珠子墜下,砸在面上生疼。穆遙氣得渾身發燙,吐氣都是灼人的,在冷冰冰的雪色里腳底生風走了不知多久。忽一時頓住,任由雪風撲襲全身, 撕扯長發獵獵翻卷,久久一頓足,又轉回去。 拉開閣門入內, 仍是一團漆黑, 與走時一般無二, 四下里不見一個人??耧L吹動窗欞,吱嘎作響。 入內一眼便看見沉在水中隱約一個人形,穆遙氣得眼前發黑, 提住后心拉他起來,不由分說便是一掌擊在男人面上。男人頭顱隨著她的手勢沉倒,半點聲氣也無。 借窗外一點雪色,穆遙分明看見男人臉色青白,竟是一點氣息都沒有,與先時偽裝沒有半分相似。這一驚非同小可,將男人按著平臥在地,扳開下頷度一口氣過去,用力反復按壓心肺。如此循環,足有一盞茶工夫,男人終于嗆出一口水,勉強恢復呼吸。卻仍是半點不清醒,牙關緊咬,身體不住抽動。 穆遙二指扣住他下頷,強壓著他張開口,另一邊往腹間又按兩下。男人哇地一聲吐出許多水,掙扎著翻轉過去,背對穆遙,不受控制地抖個不住。 穆遙恨不能直接一腳踢死他,然而同一個瘋子計較又無甚用處,攥住手臂拉他起來。男人神志昏沉,腳步虛浮,被穆遙生硬拖著,一路跌跌撞撞拉到火膛旁邊,擲在地上。 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哀鳴,沉重地勾著頭,將自己縮作一團。不時抖一下,間斷地往外吐一些水。 穆遙不去理他,轉過身用火折子引火,另外添了炭,翻動幾下,爐火熊熊而起,一室如春。 身后的咳嗆聲久久平息,男人壓著聲音道,“謝謝?!?/br> “不用謝,關照上官是我等之榮幸?!蹦逻b背對齊聿,生硬道,“衣衫不整不成體統,請監軍大人把衣裳穿好?!?/br> 片刻沉寂,接連有衣料摩擦的碎響。穆遙便知他在自己身后換衣裳,越發不肯回頭,只蹲在火膛邊出神。 “穆遙?!?/br> 穆遙回頭,便見齊聿靠在墻柱上,柔和地盯著自己。衣裳總算是穿整齊了,只是頭發還是濕漉漉的,不時地滴著水。穆遙只看了一眼便移開,“齊聿,若不想活便滾得遠些,休在我面前現眼。下回再尋死覓活,我不會再管你?!?/br> 齊聿身子向后一沉,縮在墻柱的一個夾角里頭,“可是你還是回來了?!?/br> “我不敢不回。你若死了,”穆遙冷笑,“我怕明日我便成弒殺上官的罪人?!?/br> 齊聿半點不生氣,向她伸出一只手,“穆遙,把東西還我?!?/br> “別做夢了?!蹦逻b背對他,紋絲不動,口中半點情面不留,“就你這種人,休說與我看馬,便是與我提鞋也不配——不想與你扯上任何關系?!?/br> “那你只有等我死了?!?/br> 穆遙勃然大怒,站起來指著他,“齊聿,是不是以為我不敢殺你?” “是?!饼R聿前額抵在冰冷的石柱上,薄薄地笑,“不是不敢,是不會?!彼?,聲音輕得像一個夢,“穆遙,你不會殺我?!?/br> 穆遙一時氣滯。 “你若能讓我死,就不會回來?!?/br> 穆遙雖然氣得發瘋,然而他說的全是事實,好半日說不出話,“齊聿,你是真的瘋。你就瘋吧,早晚一日把性命送去?!?/br> “那有什么打緊?”齊聿道,“你要是真不回來,我活著做什么?” 穆遙心知自己既然回來,說什么都繞不過他的套路,索性閉上嘴??椿鹛胚吷先杂猩资?,揀兩塊埋在炭灰里。 齊聿悄無聲息地盯著她。 穆遙等一時問,“齊聿,你幾時同秦觀攪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