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奴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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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郡主只管說?!?/br> “伍先生方才見到我便認錯,仿佛曾經遇過相似之人?” 伍向導面露尷尬,“是小人老眼昏花,認錯人啦?!?/br> “非是眼花?!蹦逻b笑道,“不瞞伍先生,我前日也見過您說的春藤,很是吃驚?!?/br> 伍向導一滯,“其實……細看只有五分相似?!?/br> 穆遙問,“伍先生何時何處見過春藤?” “在王府?!蔽橄驅妓髟S久,“時間……好久了,差不多應有一年多,那然王一個要緊人物失落在陀陀沙漠,募向導帶路,召集我等發任務時見過?!?/br> “哦?”穆遙饒有興味向前傾身,“什么要緊人物?伍先生怎知是要緊人物?” “猜的?!蔽橄驅ζ饋?,“那然王懸賞黃金千兩,招得全北塞走過陀陀沙漠的人都過來了。要不是要緊人物,那然王肯花這許多金子?” 穆遙眼珠一轉,“伍先生這么大本事,金子必是拿了?!?/br> “別提了?!蔽橄驅А昂Α币宦?,“小人依慣例往北找,人卻往南邊去了,時運太不濟,沒能發財,慚愧?!?/br> “錢財不能只看眼前?!蹦逻b含笑起身,“我向來看人極準,我觀伍先生,此后財源滾滾?!?/br> 一群人哈哈大笑。穆遙送他到門口,裝作不經意道,“伍先生見到春藤時,她在做什么?” “倒茶?!蔽橄驅У?,“小人這一輩子頭回見這么好看的姑娘,便記住了?!彼捯怀隹诓畔肫鸫禾傩に七@位大將軍,訕訕閉嘴。 穆遙只作沒聽見,“沈將軍去傳胡劍雄來,世銘送伍先生回去?!?/br> 田世銘只好帶著向導出去。不多時沈良帶著胡劍雄進來。胡劍雄拱手道,“老奴已經聽沈將軍說了。春藤撒謊不假,可是郡主,她一個南邊人想脫籍回家,不肯叫我們知道曾經在丘林氏的王府里服侍過,也是人之常情——” “既如此?!蹦逻b道,“她一個久居崖州的將府家奴,曾經見到過崖州王有什么稀奇?” 胡劍雄怔住。 “為什么要撒謊?” 胡劍雄“啊”一聲,“老奴這便回府,把春藤帶過來!” “不必?!蹦逻b擺手道,“直接押去飛羽衛審,審完你過來回話?!?/br> “是!” 胡劍雄匆匆去了。沈良道,“郡主,崖州王竟在咱們手里嗎?” 穆遙點頭,“是。本沒想瞞你,田世銘在,找不到好機會說?!?/br> “難怪前回追擊逃軍時,尚未拿著崖州王,郡主便命我等班師?!鄙蛄嫉?,“此人棘手??ぶ鞑蝗缭缧彼谥姓f話,掌上做一個切割手勢。 穆遙坐下。 “這兩日同田世銘一處,聽他說,朱相連日在陛下面前數落舊事,話里話外的,齊聿此人罪大惡極?!鄙蛄嫉?,“前鋒營擒了十幾批王庭的探子——” “丘林清的人?” 沈良點頭,“都是來尋齊聿的?!?/br> “高澄不是深得丘林清愛重?”穆遙道,“竟不是來尋他的嗎?” “那必然不是?!鄙蛄嫉?,“北塞無人不知小武侯囚在飛羽衛,胡統領那可沒什么探子sao擾?!?/br> “可叫他們探出什么?” 沈良搖頭,“郡主消息瞞得好緊。我都不知道的事,三腳貓小賊能探出什么?!蓖R煌S值?,“齊聿活著礙朱相的眼,死了丘林清要同咱們拼命??ぶ餍柙鐒邮?,越隱秘越好?!?/br> 穆遙沉默,久久道,“等沙暴過去,崔滬到崖州,你報些傷損,中軍變前軍。中路軍在前,前路軍側翼?!?/br> 沈良大驚,“郡主真要把大破王庭的功勞送與崔滬?”越說越怒,“雖然崖州城破,王庭便門戶洞開。但崔滬帶的冀北軍,不熟西北地勢,還有一個神鬼莫測的陀陀沙漠——丘林清若是個草包叫崔滬破了王庭也罷,若打成夾生飯,咱們豈不難受?” “我正是要崔滬打成夾生飯,同丘林清城下議和?!?/br> 沈良站起來叫,“郡主?” “急什么,先坐下?!?/br> 沈良氣呼呼挺在那里,一動不動。 穆遙嘆一口氣,“當前局勢,于公于私,我不能叫丘林氏亡國?!?/br> “請指教?!?/br> 穆遙耐心解釋,“于私你已經知道了,滅了丘林清老祖宗不會放過我。而于公——”她站起來,走到窗邊,凝望漫天黃沙,“你應當知道,此次北境出兵,我本是不同意的。朝中許多話說的很難聽,你聽說了嗎?” “末將有所耳聞?!?/br> “說來聽聽?!?/br> 沈良遲疑許久,訥訥道,“朝中多有議論,說西北穆家被女子掌家,大失血性?!?/br> “這是好聽的。更難聽的還多的是,說我畏戰怕死,貪圖安逸,父兄身死之仇都不敢報?!蹦逻b一哂,“笑話,怎肯與傻瓜議論短長?” “郡主的意思——” “丘林氏不過一時之患,丘林氏同北塞各部族積怨極深,給他十年光景,不費我一兵一刃,丘林氏必然土崩瓦解?!蹦逻b道,“再往北的伏青氏,那才是心腹大患,如今有丘林氏隔在中間,咱們同伏青氏便有個阻斷,如若丘林氏亡了國,北塞各部必定一團亂麻,伏青氏必定趁機南下。咱們朝中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別叫伏青氏破了——” 中京。 兩人心知肚明,同時沉默。 “留丘林氏一命,保北塞十年太平,替我們抵擋十年。只盼十年過去,朝中氣象一新,國家休養生息,可與伏青氏一決高下?!?/br> “丘林氏同伏青氏聯手南下又當如何?” “絕無可能?!蹦逻b道,“丘林氏內里亂成一鍋粥。同伏青氏聯手,要么被半路祭旗,要么給伏青氏做嫁衣裳。丘林清又不是個傻子?!?/br> 沈良本是極聰明的人,試探道,“郡主的意思——崖州大捷的功勞我們拿了,后邊拿不下王庭被迫議和的苦勞便留給崔滬了?” “是。與丘林清城下締約,謀十年太平,便是北境一戰之功?!蹦逻b站起來,“等崔滬進軍,我居側翼,崖州城便交給你,務必守好崖州城和危山崖——不論崔滬在前邊打得怎樣,我北境軍立于不敗之地?!?/br> 沈良心服口服,“是!” “你記著。若你這里守不住危山崖和崖州城,前軍便無路可退,再發生三年前全軍送與丘林氏的丟人事,你也無需再來見我,我也無顏面去見穆家列祖列宗?!?/br> 沈良肅然道,“郡主放心,絕無此事!崖州城若少一塊磚,沈良便提頭來見!”想一想又道,“以戰求和,只盼朝廷不要辜負郡主一片苦心?!?/br> 穆遙糾正,“以戰謀和。穆家世受君恩,無所謂辜負不辜負,只盼清宦兩家不要再互爭義氣,放天下一條活路?!?/br> “難?!鄙蛄紘@氣,“如今老祖宗得上意,朱相得民意,分不出高下?!彼腥淮笪?,“難怪郡主要隱藏齊聿行蹤,是打算放他回王庭,賣丘林清一個人情?” 穆遙不吭聲。 “齊聿感念郡主不殺之恩,想來起碼不會叫丘林清同伏青氏聯手?!鄙蛄荚桨l嘆氣,“以前只需打好仗便是。如今朝中亂局,倒叫軍士難為?!?/br> 兩個人說到此處難免興致不高,各自沉默。沈良側耳聽一時,“沙暴越來越猛,胡統領只怕難回來,晚間——” 一語未畢,木門啪一聲自外撞開,胡劍雄滿面驚慌沖到面前,“郡主,崖州王不見了!” 第11章 子母珠 賭對了。 穆遙猛地站起來。 胡劍雄撲通一聲跪下,“老奴有罪?!?/br> 穆遙初時震驚一過,又復鎮定,坐下問,“什么意思,說清楚些?!?/br> 胡劍雄磕一個頭,“老奴回去拿春藤,一進內庭四下里不見一個人,春藤沒了也罷了,崖州王也無蹤影——” “侍衛和下人呢?” “都在外庭。說是效文先生先前吩咐,里頭治病正在緊要關頭,沒有里頭招呼誰也不許入內。效文先生——”胡劍雄哭喪著臉,“效文先生被綁在活石泉里,都泡皺了?!?/br> 沈良大驚,“死了?” “胡說八道!是泡皺了,不是泡漲了?!焙鷦π鄣?,“誰在湯池里泡五天不皺巴?” “行了?!蹦逻b不耐煩道,“效文先生何在?” “先生五日沒吃東西,就靠喝泉水續命。著實虛得厲害,這么大的風沙趕不過來。他命我轉告郡主,春藤很可能是丘林清的人??ぶ饕蛔?,她就假傳命令隔開內外庭,毒殺內庭一眾侍人,綁了效文先生,帶走崖州王?!?/br> 沈良插一句,“可知往何處?” “既是丘林清的人……應當往王庭去?!?/br> “追!”沈良站起來,“這么大的沙暴,他們走不遠,末將帶人去追?!?/br> 穆遙冷冰冰地瞟他一眼,“如此大張旗鼓,是要昭告天下崖州王為我所擒嗎?” 沈良愣住,“郡主的意思——” “走了便罷了?!蹦逻b道,“此人拿在手中更是棘手,由他去?!?/br> “郡主?” “郡主!” 兩個人齊聲驚呼。穆遙一擺手,“擺飯?!?/br> 胡劍雄走了要緊人質,非但沒得一句責罰,自家郡主還和顏悅色陪著吃了一頓飯,難免心下不安,睡到半夜驚醒,忍不住到郡主門前打轉—— 不出意外果然燈火通明。 胡劍雄深知郡主脾氣——秋后算賬是家常便飯。正琢磨怎樣挽回,木門自里頭拉開,自家郡主一身鴉青色勁裝,披一領黑狐斗篷,攏著臂弩,腰佩彎刀—— “郡主?” “噤聲?!蹦逻b看見他毫不意外,合上門道,“走,同我去找人?!?/br> 胡劍雄沒有被嫌棄,大喜過望,跟上去道,“都是老奴無能,害得郡主還要連夜奔波?!?/br> “無能?”穆遙哼一聲,“千挑萬選找一個探子來照看齊聿,胡統領本事大得很呢?!?/br> 胡劍雄臉一黑,換一個安全話題,“白日里郡主為何不立刻去追?” “沈良為人疏闊,齊聿的事他知道得越少越好?!蹦逻b停一停又道,“春藤動手時什么情狀我們并不知,王府中說不定早已有人知曉,這些人里難說沒有丘林清的人,咱們此時大張旗鼓去追,日后同丘林清議和,臉上不大好看吧?!?/br> “是?!?/br> “白日追和此時追并無分別,這么大的沙暴,春藤帶著一個病人不可能趕路?!蹦逻b道,“跑不了。等我殺了春藤,丘林清只能怪自己手下運氣不濟叫沙暴埋了死無全尸,找不到我們頭上?!?/br> “郡主知道春藤所在?” “賭一回看?!蹦逻b大步往外走,“既是我們離開那一天動手,去處便不多。連日大沙暴,她帶著個重病之人只能尋穩妥地方避沙。如此趕路的時間滿打滿算只有沙暴未至的前兩天——方圓絕不超過五十里?!蹦逻b辨一回方向,“危山以北是我軍駐地,他們不可能穿過去,若是再預估他們往王庭去,藏身之處便呼之欲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