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家的女朋友 第53節
他的確不是,她才是。 季寧沒能告訴萬念自己情緒不高其實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 她說不出口。 從最初的一百七十萬開始,就注定了一場感情無法宣之于口。 季寧思緒一直處于半神游狀態,包里手機響都沒聽到,還是萬念提醒了句,才后知后覺地慢吞吞往外掏手機。 掃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剎那,她下意識以為自己看錯,等再仔細看一眼——蹭的一下,驀然坐直了身體。 心像是突然間活了過來,撲通撲通猛烈地跳動起來。 對座萬念腦袋隨著她的大動作抬起來,不明所以眨了眨眼。 季寧這會顯然顧不上她,握住手機,暗暗幾次調整呼吸后才接起。 接通后不等她出聲,彼端熟悉的沉靜聲音已隨著電流傳過來。 “季寧,現在發定位給我,我派人去接你?!?/br> 嚴北承又說了句什么,季寧臉色極速白了下去。 - 季慶波這些年干過的營生不少,為了錢出賣靈魂的事沒少干,也大大小小翻車過幾次,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么嚴重。 人突然被警察帶走,關押在看守所,不能保釋,家屬也不能見,只能見律師,等待公訴、審判。 季寧趕到老家看守所時,嚴北承已經在那里,警察遞過來一張逮捕通知書讓她簽字。 季寧這才知道嚴北承上午就已經得到消息——季慶波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聯系人一欄填了嚴北承的名字。 關系:女婿。 女婿不是法律意義上的直系親屬,嚴北承不能代為簽字。 季寧捏著那張通知書,用力咬住唇,依然控制不住手發抖。 嚴北承站在一旁,視線緩慢掃過,別開眼,沒再看。 看守所外面日光晃晃,初夏的風帶著躁意。 嚴北承在門口抽了支煙,回過身,后頭季寧半垂著腦袋走出來,直到快要撞到他,才木然抬起頭,眼神很空。 剛剛簽字還蓋了章,她食指指腹沾染了印泥,鮮艷的紅。 她也沒擦,似乎潛意識里還知道不能蹭到身上,食指就那么僵硬地半支著,在微微地顫。 嚴北承視線在上面落了兩秒,再次別開臉,似是克制地壓了壓什么情緒。 而后伸出手,打開她的隨身小包,從里面拿出面巾紙,抽出一張,另只手牽過她的手,輕輕幫她擦拭。 他的手修長白凈,偏冷色調的白。 卻很溫暖。 溫度相觸,季寧手指輕輕地蜷縮,才感知到自己的手冰涼一片。 嚴北承手上的溫度脈脈傳遞過來,一點一滴順著流入身體,漸漸化為guntang的力量在心里累積。 他低著頭,長而微垂的睫毛上有金色的光跳躍,季寧一動不動,就那么垂眼靜靜看著。 在他擦完要收手的那一瞬,她的心倏地一空。 手指一緊,忽又抓住他的手。 嚴北承稍頓,抬眸看她。 季寧也不清楚自己這一刻具體的想法,就是本能地……不想他放開。 她不說話,就那么睜著雙含了水一樣的眸子看著他。 嚴北承沒和她對視太久,不過片刻,移開視線,手上也輕輕使力,從她手里抽了出來。 季寧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委屈的,可就是一下子被這種情緒包圍了,或許是被爸爸的事激的,有淚意控制不住地要往上涌。 她垂眼,又眨了眨眼,試圖將那些酸澀眨下去。 可沒什么大用。 難以抑制之際,忽然感覺手腕一熱——剛剛那只修長白凈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 已經入夏,她上面只一件短袖襯衫,沒有衣物阻隔,熟悉的溫暖直接將她整個圈住。 季寧眼睫上還沾染著濕意,緩慢地掀動了下,抬眼望過去。 嚴北承沒看她,臉上沒什么表情。 “帶你去見律師?!彼f,聲音也清清冷冷的。 可像是神奇地帶了魔力,直接在她心頭掠起難言的悸動,也將剛剛那泛濫的情緒瞬間沖走。 律師是嚴北承上午就聯系好的,很專業,已經第一時間拿到法院的調查令,并且去了現場配合警方調查取證。 季慶波這件事的起因是警察在調查一起違禁品私藏案時,在現場倉庫的一堆生活商品包裝箱上看到了季慶波的姓名和聯系方式,所以將人一并扣押了下來。 聽到“違禁品”這三個字,季寧反倒稍稍冷靜下來些許。 她爸爸她多少了解,他沒那個膽子去碰那些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嚴北承授意,律師客觀精煉地向她講述了一遍整樁案件后,末了,還露出幾分人文關懷。 “季小姐不必過分擔憂,這種案子我們每年必經手幾起,經驗還是有一些的。另外,令尊托我帶出來一些話,他說他這些年確實不靠譜,但這次的事也的確跟他沒關系,讓你在外面別擔心?!?/br> 律師說著,似是不經意般,朝嚴北承方向瞟了一眼,又道:“如果缺錢的話,可以找一個叫大川叔叔的人?!?/br> 訴訟程序走下來,可能還要交罰金,的確需要錢。 律師的這一眼,季寧明白——嚴北承有錢,這方面她不需要擔心。 可這正是季寧最介意的地方,一百七十萬已經成為橫亙在她和嚴北承之間的刺,她再不想多欠他一分錢。 半個小時后,車開到大川叔的廠子前時,季寧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不少,讓嚴北承在車里等,說她自己就可以,很快出來。 一天下來,季寧感覺自己像個被家長擋在身后的小孩,實在不像話,所以這么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想自己去做。 嘈雜的廠子里,大川叔已經聽說了季慶波的事,嘴上嘆息著老季年紀也不小了,在里面遭罪,囑咐季寧一定想法子盡快把人弄出來,卻只字不提掏錢的事。 季寧只好主動切入主題:“我爸爸現在遇到這種事,可能需要點錢……” 大川叔“哦哦”兩聲,進辦公室拿了一疊錢出來,十塊五塊的都有。 “我這里有差不多兩千,你先拿去救救急!” 季寧盯著那疊錢懵了三秒,漸漸回過味來,語氣變淡。 “我記得您之前從我爸爸那里拿了十萬塊用來購買設備,要不您現在先把那筆錢還了?” 蔣大川倚著新買的奧迪,表情為難:“我這一時半會真拿不出這么多錢啊,而且你看還有這么多工人都靠我養著呢,要不這樣……我再微信給你轉個一千?” 十萬變兩千八。 季寧徹底沉默下來。 初夏時節,陽光明燦,她卻忽然覺得冷。 不單單是欠債還錢的問題。 大川叔不是別人,是季慶波進去后唯一想到的救命稻草。 當初他擴建廠子資金短缺,是怎么求到季慶波那里,季寧也是親眼看到過的…… 一種叫寒心的東西漸漸在心底蔓延,季寧一時說不出任何話。 事實上,蔣大川的確有賴賬的意圖。 畢竟季慶波人都進去了,欠他這錢……就先欠著吧,反正一時半會兒他也用不上。 見季寧一個小姑娘勢單力薄,柔弱可欺,蔣大川根本沒把她當回事,正打算再應付兩句送客,忽然一道帶了幾分散漫的男聲傳來。 “養這么多工人,一天工資都不止兩千吧?!?/br> 捕捉到這熟悉的聲音,季寧抬眼望過去,眼底不自覺地又浮上委屈。 嚴北承視線與她輕輕碰了一下,無聲嘆息。 那點膽子果然全用來對付他了。 兩人對視間,奧迪前的蔣大川同樣望了過去。 男人穿規整的白襯衫西褲,單手插兜背著光緩步走來,身上籠了層層光圈,晃得人睜不開眼。 蔣大川瞇了瞇眼,被這矜貴男人身上無形中透出的氣場震懾,有些緊張起來。 “你,你哪位???” 幾步遠處有工人在焊接鐵板,明亮刺眼的光滋滋冒出來。 嚴北承沒回答這個問題,又往前走了兩步,漫不經心停在季寧側前方,擋住光源。 才不緊不慢道:“我岳父這個人仗義,出了事也不想牽扯太多人進去,可公安局那兒總是強調坦白從寬?!?/br> 聲音頓了一下,輕飄飄又道:“所以,我岳父在里面壓力很大呢?!?/br> “我,我可什么都沒做啊,你讓他別在里面亂咬人??!”蔣大川聽到這話臉都白了三分,慌里慌張地嚷嚷道。 嚴北承沒再說什么,依然單手插著兜,看上去很是淡然。 蔣大川卻顯然被嚇到了,都沒敢轉賬,麻溜地從保險箱里取了一兜子現金塞給了季寧。 唯恐粘上什么一樣。 已經過了銀行下班時間,現金只能先帶回家,明天再存。 傍晚時分,嚴北承將季寧送回家。 巷子口,車緩緩停下。 季寧要下車時,見嚴北承安靜坐在車里,她咬了咬嘴唇,小聲問:“你不跟我一起回么?” 回應她的是一聲低“嗯”,淡淡的。 理由都沒找。 季寧默了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