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臨走的時候看著體弱的婆婆和十二歲的小叔子還是改了主意，毅然留了下來。

    這五年來就靠著種地、平時到處幫工，給她婆婆抓藥，還供小叔子念書。

    聽到這里，福姨不由感慨，“怪不得那么省儉，這些可都是靠她一點一點摳出來的?！?/br>
    “可不是！可摳呢?！泵鬃o士道，“我看她婆婆住院的這小半個月，她自己就沒吃過一頓飽飯?！?/br>
    蘇軟問，“是她婆婆病了？”

    “嗯，心臟出了些問題，要做一個搭橋手術?！?/br>
    眾人皆是一愣，福姨連忙道，“能好嗎？那個是不是很貴？”

    米護士道，“國外傳回來的新技術，八九開的幾率吧?！?/br>
    “她婆婆倒是不想治了，只說慢慢養著，走到哪兒算哪兒，她沒同意?！泵鬃o士感慨，“我這輩子還真沒見過這么有情有義的女人?！?/br>
    “把她丈夫那點撫恤金都拿出來了，自己拼命賺錢，倒是舍得給她婆婆和兩個孩子吃點好的，她自己一個人不是啃饅頭就是喝稀粥，我看她都不怎么能吃飽?！?/br>
    “還是醫生勸她，畢竟如今張家就她一個頂梁柱，她要是把身體弄垮了，以后張家可就沒指望了?！?/br>
    “估計是聽進去了，最近看著臉色好了些，有時候兜里揣幾個水果或者硬糖來，雖然大部分都進了兩個孩子和她婆婆嘴里，但至少見她自己也吃?！?/br>
    眾人沉默，不約而同的想起了牛春芬努力吃掉的三個大饅頭和默默裝起來的水果和零食。

    福姨喃喃，“怪不得她總是爭分奪秒的干活?！?/br>
    余小麗也咬著唇不說話了。

    葉明的眼眶有些紅，他大哥犧牲后，她大嫂就是嫌棄他們拖累，分了一些他哥的撫恤金后改嫁了。

    從此他和弟弟寄人籬下，所以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失去至親之后無依無靠的感覺，也沒有誰比他更清楚牛春芬這份選擇的可貴……

    第154章 154

    也許是因為常年勞作的原因, 黃小草的生產十分順利，趙雷趕來后不到兩個小時，他們的女兒小麥子就出生了。

    趙雷抱著皺巴巴的小家伙, 滿心擔憂的道, “怎么這么丑？”

    福姨失笑, “孩子剛生出來都是這樣的, 過幾天就好了, 長得像小草?！?/br>
    趙雷頓時就高興起來，“像小草好，像小草好, 像我可就麻煩了?！?/br>
    眾人忍不住笑, 趙雷長得五大三粗, 要是閨女像了他確實麻煩。

    大家都情不自禁的上前好奇的看著剛剛出聲的小家伙。

    蘇軟卻沒靠近，而是轉身去找牛春芬。

    牛春芬中途的時候來過一次, 見黃小草這邊沒什么事, 才跟私下跟蘇軟打了聲招呼說她婆婆也在這兒住院，她順便過去看看婆婆, 等一會兒再過來跟大家一起回去。

    黃小草生的太快, 估計她不知道，蘇軟正好也想去了解一下牛春芬的情況。

    不過沒等她走到住院部那邊, 穿過連廊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外面院子里的牛春芬一家。

    初春下午的陽光正好, 一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小男孩依戀的靠在母親懷里，也許因為不常見的緣故，他此時顯得有些黏人, 連跟奶奶和小叔說話都要坐在牛春芬的腿上。

    這會兒他正在發糖, 小手從口袋里挑了挑, 挑出唯一的一顆奶糖, 吞了吞口水，最后還是遞給旁邊臉色有些蠟黃的老人手上，“奶奶要做手術，吃了奶糖要加油！”

    又挑了個橘子味的水果糖給牛春芬，“這個給mama，mama工作辛苦?！?/br>
    “這個給小叔，小叔照顧奶奶和我也很累?！?/br>
    最后喜滋滋的道，“剩下的兩顆留給我?！?/br>
    此時的牛春芬一點都不寡言，她慈愛的摸著兒子的小腦袋，“你怎么有兩顆呀？”

    小孩靠進她懷里，到底帶這些孩子的調皮，笑嘻嘻的道，“因為我聽話呀，mama，老師上周還表揚我了呢？”

    “我都會自己蒸米飯了?！彼湴恋耐χ⌒馗?，“毛毛他們都不會?！?/br>
    牛春芬一頓，眼角似乎閃過淚光，卻笑道，“嗯，你最棒了，其實你也可以等小叔回來做?！?/br>
    小孩兒懂事道，“小叔上學時間緊，我蒸好米飯，小叔回來直接炒菜很快就做好飯了?！?/br>
    旁邊十六七的少年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對，你最棒?！?/br>
    小孩兒露出一排雪白的小米牙，然后又問牛春芬，“mama，你一會兒又要走了嗎？”

    牛春芬摸了摸他的腦袋，“對呀，mama也要去工作，給你和小叔賺學費?！?/br>
    小孩臉上有明顯的失落，又往牛春芬懷里靠了靠，然后仰著臉小大人似的叮囑，“那mama，你要吃飽飯不要太辛苦。我會聽話的?！?/br>
    牛春芬笑，“會的，mama每天都在單位吃的很飽，mama的老板和同事都特別好，等mama今年賺夠了錢，明年就接你們到城里來上學?！?/br>
    “歐耶??！”小孩兒摟著牛春芬的脖子歡呼起來。

    蘇軟靜靜的看著他們，感覺到身后有人靠近，蘇軟沒動，放任自己被熟悉的氣息包圍。

    她靠在寬闊的胸膛上，問道，“你怎么來了？”

    鹿鳴琛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今天下午沒事，剛回四合院聽到消息就過來了?！?/br>
    他順著蘇軟的目光望去，“在想什么？”

    蘇軟回過頭來，雙手抱住他的腰，“在想我要趕緊把我的廠子做大，讓大家都賺錢?！?/br>
    鹿鳴琛摸了摸她的臉笑道，“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蘇軟想了想道，“還真有，幫我去查一個人?！?/br>
    鹿鳴琛瞇起眼睛，“放心吧，都交給我?！?/br>
    蘇軟抱著他的腰晃了晃，鹿鳴琛失笑，揉著她的腦袋道，“這么開心？”

    又湊在她耳邊輕聲道，“怎么獎勵我？”

    蘇軟笑嗔著打了他一下。

    蘇軟最終也沒開口叫牛春芬，他們一家相聚不易，他們走的時候在叫她不遲。

    路過收費窗口的時候，蘇軟碰到了丹姐，問起牛春芬婆婆手術的事情，“手術費用夠了嗎？時間在什么時候？”

    丹姐道，“手術費還差兩千，手術費齊了才能動手術?！?/br>
    蘇軟皺眉，“我記得醫院對烈屬是有政策的吧?！?/br>
    丹姐道，“她如今有固定收入，是可以先手術再還錢，一年之內還上就行，不過申請流程有些慢，估計還得兩個禮拜?！?/br>
    蘇軟心里有了計較，按照牛春芬現在的工資其實一年之內還兩千是沒有問題的，只是金鑫百貨的退單讓她擔心作坊沒辦法順利經營，才那么抓緊時間沒日沒夜的干。

    她確實也該給她的員工們吃顆定心丸了。

    不過在那之前，貨物被偷的事情也應該有個了結了，蘇軟瞇了瞇眼睛。

    她去給王政委打了個電話，回到婦產科那邊的時候牛春芬也回來了。

    趙雷留下來照顧黃小草，其他人回四合院各自干各自的事情。

    葉明直接去了鋪子那邊，趙雷陪產的這幾天，他暫時幫忙看著。

    回到四合院，牛春芬和余小麗又一頭鉆進了工作間，福姨去廚房做飯。

    蘇軟去隔壁臨時辦公室給南方的丁久打了個電話，然后回房間拿了兩千塊錢叫了牛春芬過來。

    “先拿去交手術費?！碧K軟把錢遞給她，“之后你每個月的工資扣一百，直到扣完兩千為之?！?/br>
    牛春芬愣愣的看著她，有些局促，“蘇軟……”

    蘇軟把錢塞在她手里，“你婆婆的手術肯定是越快越好，反正都是欠錢，你欠著醫院跟欠著我是一樣的?！?/br>
    “以后也別太虧著自己，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挺一挺，一切都會過去的?！?/br>
    牛春芬嘴唇抖了抖，眼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她依然不善言辭，只深深的對著蘇軟鞠了個躬，哽咽道，“謝謝，謝謝！真的謝謝你……”

    蘇軟上前抱了抱她，“春芬姐，你很了不起，相信我，我們都會越來越好的?！?/br>
    牛春芬抹了抹眼睛，目光比任何時候都亮，“嗯?！?/br>
    蘇軟留下牛春芬收拾情緒，她又回到了隔壁臨時辦公室，電話機旁朝下扣著的電話本果然移動了位置，蘇軟瞇起眼睛……

    過了兩天，黃小草母女出院，趙雷繼續去看鋪子，葉明出去跑了一圈自家的客戶回來氣呼呼的道，“城南和成西那兩家供銷社也不打算在咱們家進貨了?！?/br>
    他跟著丁久一段時間，也學了些本事，順便連原因也打聽到了，“就是那個孟東搞的鬼！”

    葉明憤憤的道，“他是不是有病??？一個百貨大商場的副總竟然為難我們一個小小的作坊？

    正經的副總當然不會搞這種事，但是對于這種沒本事卻喜歡找存在感的人來說，當然是越小越好欺負，也越有成就感。

    蘇軟不以為然，這種事情做生意遲早會遇到，不是孟東也會是別人，提早遇到個這樣的菜雞也挺好，正好讓大家鍛煉一下心態。

    “別擔心，也不是多大的單子，再找就是了。正好趁著這段時間訂單少，咱們搬家，換了新地方咱們會有新氣象的?！?/br>
    眾人頓時又高興起來，去年廠房租好的時候，他們就都抽空去看過，當然知道廠房那邊要比四合院條件好的多。

    作坊能換好地方，證明蘇軟是決心要把這個事情一直做下去的。

    唯有余小麗沉默不語，蘇軟看了她一眼，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暫時沒說。

    果然，等吃完飯后，余小麗私下里來找她，“蘇姐，我想辭職?！?/br>
    蘇軟看著她，“為什么？”

    余小麗默了一下，晦澀道，“我沒臉呆在這兒了?！?/br>
    正好路過的葉明不小心聽到這句話，以為她說的是和牛春芬的事情，還勸道，“不至于吧，小麗姐，我看春芬姐也沒往心里去?！?/br>
    “誤會解開，以后好好相處就是了?！?/br>
    余小麗勉強笑了笑卻沒松口，繼續對蘇軟道，“我看作坊現在也遇到了麻煩，我幫不了什么忙，走了也能給作坊減輕一點負擔?！?/br>
    “你是嫌棄作坊遇到了麻煩？”葉明眨了眨眼，又看著蘇軟的表情，反應過來什么，看著余小麗忽然瞪大了眼睛，“是你！”

    余小麗愣了一下，葉明憤怒的看著她，“是你拿了咱們庫房里的貨私自去賣！”

    余小麗猛地咬住唇，也瞪大眼睛，她顯然不知道他們已經發現了這件事情。

    她雖然沒說話，但這個表情已經出賣了她，葉明壓抑著怒火，“為什么？咱們都是走投無路被王政委介紹過來的，你這樣對得起王政委，對得起幫助咱們的蘇姐嗎？！”

    余小麗臉色微微發白，對上葉明震驚又失望的目光忽然尖聲叫道，“你以為我想嗎？”

    “誰不想做個清清白白的人，我來了之后夜以繼日的干活，不就是想把欠下的補上！”她說著哭起來，“如果我不這么做，我爸就要把我賣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