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商量好了這件事情，林建國和秋愛華又琢磨著辦一個團圓宴，把丈母娘一家也請過來，給遠志接風洗塵，順便再問問秋衡的意向。

    到了晚上，秋愛華和林悅做了一大桌子好菜，林建國也帶著林遠志去隔壁的石拱橋大隊把丈母娘一家都請了過來。

    秋愛華做事麻利，又有林悅的幫忙，很快就做好了好幾個菜。

    等客人都到了，林悅把飯桌騰出來，秋愛華先把待會兒要秋老爺子帶去勞動改造大院的飯菜留下，就和林建國一起開始上菜了。

    大骨海帶湯、回鍋rou、紅燒排骨、苦瓜炒蛋、干煸四季豆、清炒絲瓜、涼拌黃瓜……幾個菜擺滿了一大桌子，兩個飯桌上也都坐滿了人。

    今天這場飯局的主角是林遠志，林遠志現在可不得了，成了一名正經的研究員不說，組織還看重得緊，這一次去滬市居然還特意給留了幾個隨行的名額。

    “外婆，舅舅，考慮得怎么樣？要不要讓秋衡去滬市闖一闖？”

    秋大哥沉吟了許久，倒是秋老太先開口了：“遠志啊，我相信你這個好孩子，秋衡跟著你一起去，外婆放心。衡衡，那你的意思呢？想不想去滬市發展？”

    秋衡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連忙點點頭，笑著說道：“奶，我想去！本來我就不想去公社當小干事，還不如跟著遠志去滬市看看，我可聽說了，滬市可是咱們華國現在最繁華最富裕的城市！這樣的地方，肯定遍地是黃金，機會多著呢！”

    秋老太雖說答應了，但還是給秋衡潑了一盆冷水，道：“遍地是黃金？但也遍地都是陷阱，你可得放機靈點兒，萬事安全最重要，落到陷阱里頭去了，可別指望著咱們不撈你上來?！?/br>
    秋大哥這時候也答應了：“你平時就調皮，到了滬市可千萬別給遠志添麻煩知道嗎？”

    秋衡點點頭：“奶奶，爸，媽，你們都放心吧，我這么大可不是白長的，這些道理我都明白，再說了，還有遠志弟弟呢！他現在可比我這個哥哥厲害許多，有他幫忙照看著，我肯定不會輕易掉到陷阱里面去的?！?/br>
    這樣一來，去滬市的名額基本上就確定了。林遠志、秋衡還有小林悅，三個人就要離開前進公社，去滬市看看了。

    當然，去滬市的日子還早著呢，再怎么也得是半個月之后了，現在的頭等大事，還是給遠志挑一個祭拜父母的好日子。

    第九十八章 掃墓

    吃完了飯, 把秋家人送回去，又把秋老爺子和給勞動改造大院帶的東西也送回去，林建國和秋愛華就開始翻黃歷本了。

    黃歷本本來也應該被破四舊的同志們沒收焚毀的，但林建國還是找著了機會在床底的墻縫里藏了一本。

    他總覺得, 這些東西雖然沒什么科學依據, 但怎么也是流傳了這么多年的東西, 這成百上千年都是翻著它祭拜仙人的, 總得信一信，至少有個心理作用也是好的。

    林建國和秋愛華一起捧著這一本泛黃散架還有蟲眼的老黃歷, 翻了好幾遍，總算是選出了個好日子。日子不遠，就在三天后, 正好是個宜祭祀掃墓的黃道吉日。

    林建國和秋愛華選好了日子，又給林遠志看過，林遠志自然也不會拒絕，祭拜云三娘和林同志的日子就這么定下來了。

    ……

    這天一早，秋愛華就早早地起來，翻出昨天特意割下來的一塊方方正正的臘rou，正好作為刀頭, 是祭祀的主要供品。

    秋愛華趁著時間還早，趕緊把臘rou煮上，臘rou煮上了, 這才又迫不及待地把櫥柜打開。

    櫥柜里面是林悅兌換的6個蘋果、6個饅頭和一只醬鹵豬肘子。

    秋愛華已經有些習慣了每天打開櫥柜后的驚喜, 雖說心中還是忍不住一喜, 但也能熟門熟路地把東西藏好。

    豬肘子這好東西可不敢拿出去，至于蘋果和饅頭這小東西他們還是能藏得住的，再和臘rou一起, 正好湊齊了三樣不錯的供品，算得上頂頂不錯的貢品了。

    吃完了一頓簡單的早飯，一家四口就要趁著早上陰涼的時候上大包山去祭拜云三娘和林同志了。

    經歷了一場破四舊，林建國他們也買不著草紙香燭，更別說鞭炮了，這些東西可都犯了忌諱，要是被人看見了，恐怕免不了一頓批.斗。

    于是一行人只能帶著一個背簍，背簍里裝好三樣供品，趁著人少的時候去祭拜云三娘和李同志。

    上大包山的路早已經熟悉了，但和以往不同，現在大包山新開了幾塊地，每天來這邊上工的人不少。

    今天可巧，正好是虎子他媽和他爸在地里忙活，正在給地里的洋芋拔草呢。

    自從虎子他爸媽舉報了秋老爺子，秋家和林家就對他們一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過人家虎子爸媽也一樣，心里不知道有多嫉妒多恨這一家子人。

    看見了他們這一行人，虎子他媽又開始嘟囔了：“哎呦，還是當官好哦，吃著老百姓上交的糧食，每天舒舒服服地坐辦公室不說，還能時不時請假回來進山呢?！?/br>
    虎子他爸卻是一眼就看見了林遠志，他眼珠子一轉，就張口道：“誒，這是遠志吧？早就聽說你跟著哪個領導去城里了，這是博了個好前程，回鄉探親來了？我可要告訴你哈，這林建國他們家，實在是不像話，他那老丈人還在地里勞動改造呢，他還能每天大魚大rou吃得香，我說啊，這有些人就是沒有心！你可得小心些，可別被人吃干凈了還要感謝他呢?！?/br>
    林建國不想跟這些不講道理的人分辯太多，直接拉著一行人徑直往大包山里走。

    林遠志卻不想林建國受這樣的污蔑，趕緊開口問道：“秋姨，這是哪位叔叔伯伯？我現在咋都不認識了呢？”

    秋愛華趕緊告訴他：“這就是虎子他爸媽，虎子不就是以前老是欺負你的那個孩子?！?/br>
    這話一出，虎子他爸的面子倒是掛不住了，打著哈哈道：“嘿，那不是小娃子小時候不懂事呢嗎？我們家虎子小時候是想和你玩兒哩！哪曉得能引起這么大一個誤會?！?/br>
    林遠志回過神來，戲謔地問道：“哦——虎子啊，我還記得他，也不知道小時候這么厲害一個人，現在在哪兒高就呢？是不是已經當了大領導啦？哎呦，既然有本事了，那咋還能讓二老每天起早貪黑，辛辛苦苦地賺工分嘛！”

    虎子他爸又僵硬地笑了笑，道：“我們虎子可沒您那么好的運道，現在還不是跟我們一樣，在大隊掙工分？他最近身體不好，受不得累，就跟著大隊的娃們在山上割草?！?/br>
    虎子他媽臉色也掛不住了，虎子哪是身體不好的原因哦，分明是小時候把他慣壞了，現在受不得一點兒苦一點兒累，只好給他接了個最輕省的活兒。

    唉——養兒防老養兒防老，早知道就多生幾個聽話的兒子，可惜剩下的幾個孩子都是些女娃，沒啥大用，每天只能幫著洗衣做飯，挑水擔糞，以后再怎么樣也是婆家的人。

    林遠志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不過我能拿到這份好工作可不單單是我運道好，還得感謝林叔送我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又給我機會跟著那位老師一起學習，不然吶，我恐怕也過不了老師的考核?！?/br>
    林建國趕緊擺擺手：“嘿，這些都是你自個兒打拼出來的，哪能把功勞安在我身上？”

    虎子他爸媽這下倒是明白了，人家的關系可好的很呢，可聽不進去自個兒的挑撥，這是來作威來給他們看來了。

    這下子，虎子他爸媽可都不想開口了，不過看著林建國背著的那輕巧的背簍，又還是免不了好奇，問道：“你們今天請假背著背簍進山是想去干啥呢？”

    林建國抬了抬眼，淡定說道：“我們上回不小心把東西落在山里了，今天去把它尋回來?！?/br>
    這個理由雖然奇怪，但也能說得過去，虎子他爸媽又要忙著掙今天的工分，倒是沒有再糾纏。

    這下子，他們總算能順利進山了。

    山里的樹木都還算長得高大，即使是在大煉鋼鐵的那幾年也沒有用完，現在蔥蔥郁郁的，完美得擋住了上方的烈日，讓一行人感受到了少有的清涼。

    走了不久，一行人就來到了云三娘的墓前，云三娘的墓很簡易，但是能看得出來被打理地很好，這片地方連根大點兒的雜草都看不見。

    林建國放下背簍，把里面準備的供品都端出來放在了云三娘的墓前，把這些準備好以后，就拉著秋愛華和林悅去了遠點兒的地方，把空間留給這一對陰陽兩隔的母子。

    林遠志先伸手拔干凈剛冒出頭的幾根雜草幼苗，然后就直接屈膝跪了下來。

    撫摸著被當做墓碑的那塊石頭，林遠志的心里百味雜陳。其實記憶中mama的臉早已經模糊了，但還是能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個兒小的時候，mama是如何愛護自己的。

    上輩子mama的愛是支撐他在黑暗中掙扎的動力和希望，這輩子mama的愛也成了他繼續奮斗的愿景和動力。

    他很感激，這輩子居然遇上了這么好的一個助養家庭，給了他上輩子沒能享受到的讀書的環境，還有上輩子終其一生也未能感受到的家庭的溫暖，當然，還有這和上一世迥然不同的身高。

    撫摸著母親的墓碑，林遠志開口說話了，喃喃地，聲音很?。骸皨?，你放心，這輩子的遠志和上輩子完全不一樣了，林叔和秋姨很好，我也成功進了自己夢想中的地方，以后也有能力有途徑為華國的科技貢獻出自己的一分力量了?！?/br>
    說完了自己的現狀，林遠志又開口叮囑mama：“你這那邊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現在你恐怕也和爸遇上了吧？我知道你愛他，他也能好好照顧你吧？不過現在買不到紙錢，也不知道你們的錢夠不夠用……”

    絮絮叨叨和mama聊了好一會兒，林遠志這才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沾到的泥土和草根。

    林建國遠遠瞧見他站起來了，也趕緊提上背簍過去，把供品都裝回了背簍。這些供品自然不能就這么留下，不說待會兒還要祭拜林同志，光是把東西放這兒，讓別人看見了，還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文章出來呢。

    一行人收拾好，又趕緊趕往下一個目的地：林同志的墓地。

    林同志是烈士，他的墓碑自然要好一些，至少很容易就能找準位置，也不會出現什么上錯墳的笑話。

    林同志的墓地自然也打理地很好，周邊一片都是干干凈凈的，只有幾棵新冒出來的雜草。

    林建國依舊是先把供品都拿出來擺上以后，就帶著媳婦兒和閨女遠遠走開，把空間留給兩父子。

    相對于母親來說，父親就陌生地多了，在林遠志的映像中，父親一直都活在母親的嘴里。

    至于父親的面貌……父親只是在他三歲的時候回來過一次，林遠志只隱隱約約記得一點，只記得他一向挺直的背和堅毅的眼神，其余的……林遠志都記不清了。

    林遠志對父親的話倒是少了許多，只是把墓地周邊的雜草苗都清理干凈，就直接跪下來說了寥寥幾句話，就起身端起了供品。

    林建國沒想到這一次能這么快，趕緊背著背簍過去，道：“這次去滬市，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不和你爸多說幾句？”

    林遠志搖搖頭：“也沒什么多說的，該說的都說了，就這樣吧，等下次回來我再來看他們?！?/br>
    林建國心里明白，孩子雖然理解父親，但心里難免還是有些怨氣，童年缺失的陪伴，那是一輩子都抹不了的遺憾。

    林建國很敬佩，在國與家之間，林同志選擇了國，不……可以說，正是因為這些舍小家為大家的人，他們這些普通人，才能擁有更好更安定的家。

    這時候，林遠志又開口了：“林叔，秋姨，謝謝你們幫我打理我爸媽都墓地?！彼?，旁人是不會幫他清理墓地上的雜草的，這些活兒，肯定是林叔和秋姨干的。

    果然，秋愛華開口了：“哪這么客氣，我和你媽怎么說也算有一段情分在的，至于你爸，那是咱老百姓的大恩人，幫他們清理一下墓地哪里就值當謝了？”

    林遠志聽了，心中不免一暖，不過現在正是傷心的時候，竟然笑不出來。

    林建國拍了拍林遠志的肩膀，無聲安慰著他，而后又開口道：“既然祭拜完了，那咱們這就回去？”

    林悅卻搖了搖頭：“我們還是多挖些野菜，那虎子他爸媽孩子下面呢，要是他來看咱們的背簍怎么辦？下山的時候，背簍可就不好藏了?！?/br>
    林建國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笑著說道：“嗐，我看你這個丫頭，就是饞了吧？那咱們多掐些野菜回去，再采些菌子?！?/br>
    夏季的山里，物產格外豐富，雜草掩映中的野菜和菌子不少，一行人背著背簍，眼睛和手都停不下來。

    第九十九章 到達滬市

    一家人又和和美美地相處了好幾天, 秋愛華和林建國念著他們就要出遠門了，似乎是要抓緊時間給她們補充能量，每天都是好飯好菜地養著，家務也不讓他們沾手。

    不過終于, 到時候了, 林遠志、林悅和秋衡三人就該出發去滬市了。

    林悅還好, 只是去待個幾十天, 行李也不用收拾太多，至于林遠志和秋衡兩個, 他們說不定是要在滬市長住的，那行李收拾起來可就繁瑣了許多。

    不過林倩和秋愛華兩個都是能耐得住性子的，人也仔細, 很快就把林遠志和秋衡的行李收拾地利利索索了，用床單和麻布袋子裝好，大包小包收拾了一大堆。

    對于林建國和秋愛華來說，去一趟滬市可以說是實實在在的遠門了，他們倆活了這么大了，連省城都沒去過，現在林悅和林遠志居然就要去那只活在書里、報紙上和夢中的滬市了。

    林建國和秋愛華心里激動驕傲的同時, 自然也會有一絲擔憂和揪心。雖說林遠志已經出過遠門了，聽說路上也有研究院的人幫襯著，但兩人還是有些不放心。

    畢竟這可是林悅第一次出遠門呢……在林建國和秋愛華的心里, 雖說閨女有那憑空生物的本事, 但也還只是一個沒有成年的小姑娘罷了, 還需要呵護照顧呢，離開了爸爸mama，她該多無助啊……

    這不, 這天兩口子天還不亮就起來了，秋愛華專門早起和面蒸了滿滿幾籠暄軟的包子，里面是厚實的香蔥豬rou餡兒、豆芽豬rou餡兒和芽菜豬rou餡兒。

    除了好幾個餡兒的包子，秋愛華還煮了滿滿一鍋雞蛋，足足有二三十個。

    這些包子和雞蛋不僅僅只是他們的早飯，秋愛華還打算讓他們帶上一點兒，在火車上吃。

    包子熱起來方便，只需要打一點兒熱水，立兩根筷子蒸一蒸，就又是暄軟實在的大包子了，至于雞蛋就更是方便了，在開水里頭泡一泡剝了殼就能吃頓熱乎的。

    一家人吃了早飯，秋老太、秋大哥和林倩也帶著秋衡過來了，秋老太不合適出遠門，于是剩下的幾個大人就陪著三個孩子一起去了縣上。

    火車站只有市里才有，到了縣上，林建國只能一路靠著那張嘴問出了去市里的路，林建國把路線記得清清楚楚，生怕忘了，趕緊回去拿出一只筆來，打算把路線都畫下來。

    卻還沒等著他畫好，帶著一家人出發，身后就響起了一陣屬于機械的嗚嗚聲。

    他轉過頭一看，居然是一輛汽車！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汽車呢，不過從未見過汽車上他還是能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東西，四個輪子，還能跑的，可不就是書里的汽車嗎？

    林建國正臆想著自己以后能不能有汽車可以坐，就看見那輛軍綠色的汽車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