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個死腦筋！你看看你兩個弟弟，多會做事??？你平日里沾他們那么多光，也舍不得給冬梅安排個輕省點兒的活計！”

    林建國這是看出來了，老太太是心疼她娘家侄女呢！

    下個月農忙連剛出月子的秋愛華和前些天剛生了孩子的李嬸兒都被安排去看谷倉，偏王冬梅吃不得苦，連收拾秸稈的活兒都干不了！

    “我不管！你把冬梅安排去隊上煮大鍋飯去！”

    食堂大鍋飯雖然已經叫停了，但農忙的時候還是會拿出來用，畢竟每戶都留人做飯總不如大鍋飯劃算。

    稻谷可不等人哩！自然是越多人參與到搶收中越好，免得浪費了這幾天的大日頭。

    “食堂那邊另外安排了人，你知道的，咱隊上好幾個人腿腳不方便，哪能讓他們去地里干活呢？”

    林建國厭煩了這每年一次的折騰，不管他把王冬梅放到哪個崗位上，老太太總有話說。

    “大隊長！大隊長！你在家嗎？”

    籬笆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林建國連忙過去開門，原來是秋愛華娘家大嫂過來了，還提著一籃筐雞蛋。

    李老太面上笑開了花，一時也顧不上扳扯農忙的事了，徑直過去想把竹筐接過來。

    “誒呦，親家這么熱的天還派人來送雞蛋哩？這一路上可熱壞了吧？真是……這么客氣干啥，來來來，我來幫你提一會兒?！?/br>
    林倩暗地里翻了個白眼，嘴里只客氣道：“哪需要老太太幫我拿呢？我下了學堂過來也不遠，來，建國，你來把雞蛋提回去，這可是咱家送給小姑子的月子禮呢?！?/br>
    林倩是前些年下來的知青，嫁給秋愛華大哥后就去公社學堂教書去了，要過來確實不怎么遠，只是還要護著竹筐里的雞蛋，走過來也是滿頭的汗。

    林建國把雞蛋穩穩地接住了，轉頭就送進了西間兒，秋愛華也聽見了外頭的動靜，一邊給小林悅趕蚊子，一邊讓林建國把雞蛋收好。

    等林建國藏好雞蛋出來的時候，林倩已經和老太太聊上了，林建國抽空去廚房倒水，可惜櫥柜被李老太鎖死了，也沖不了糖水，只能端一晚白開水出去。

    林倩接過開水喝了一口，又問：“大娘啊，咱家愛華沒給您添麻煩吧？我知道，她這個人最懂事了，以前受了委屈都不敢告訴咱媽?！?/br>
    李老太假裝沒聽出來話里的意思，也跟著聊。

    “誒呦，愛華是個好姑娘，我也明白，要不是這回生了個閨女，我也真能把她當新生的姑娘疼，可惜啊，俺家建國以后還不知道有沒有兒子命哩！”

    王冬梅也跟著攪混水：“是呢，大嫂是能干，一手刺繡做衣服的本事全大隊沒人比得上她，可惜啊，現在多了個閨女，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時間搞這些東西了?！?/br>
    林倩又聊回了帶來的雞蛋：“咱愛華是能干，可惜懷孕的時候虧得厲害，俺娘聽說她生了個閨女，這不，二話不說就把這個月攢的雞蛋都送過來了?！?/br>
    林倩看李老太還想張嘴，趕緊又張口把話頭接上了：“愛華小時候就懂事聽話，大隊里誰不喜歡這個小乖乖，在家也是被寵慣了的，俺娘說了，咱愛華生的閨女也不能比愛華小時候差！”

    李老太只呵呵幾聲：“那是，那是，對了，親家這還沒吃飯呢吧？鍋里的飯已經好了，要不留下來吃點兒？”

    林倩看李老太那扣扣搜搜的樣子，說著留要人吃飯，卻穩穩坐在飯桌上不動，眼底一片不耐煩，就等人拒絕呢！

    林倩也不耐煩應付她，只說：“不了不了，家里煮了我的飯，我去看看咱家愛華就得走了，不然我們家那口子要來尋我了?！?/br>
    說著，也不等李老太應聲兒就徑直往西間兒去了。

    “大嫂，你咋現在就過來了？我以為還有等幾天哩！”

    林倩先去看了熟睡的小侄女兒一眼：“我看看咱家侄女兒，嘿，還真好看，看這小嘴撅的，你是不是虧了她呀？”

    秋愛華一笑：“我哪敢吶！這可是你的寶貝侄女兒，我可不敢欺負她！不然你得找我拼命！”

    兩人笑鬧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對了，你生了個閨女，那李老太又開始亂說了吧？這些天沒有虧你的吃吧？怎么還瘦了點兒？”

    秋愛華給了她一個白眼：“哪里瘦了？雖然老太太不講理，但建國哥可把我護地好好的，聽他說了，等我出了月子……就分家！”

    林倩得了這個消息，差點兒高興地跳起來，嫁到秋家這幾年，她和秋愛華最是要好，現在知道小姑子能逃脫李老太的魔掌，不知道有多高興。

    “誒呦，那……那可真是，等分了家，你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雖然有建國護著，你也沒吃什么苦，但以后自己當家做主才是真正的過日子哩！這樣看來，公公婆婆也能放下心了！”

    秋愛華也高興，不斷捂著眼睛，衣袖都打濕了。

    “誒呦，月子里可不能哭！有什么委屈直接給我說，我可是你親親的大嫂！”

    秋愛華笑著哽咽：“這……這不是有點兒激動，太高興了嘛！”

    林倩知道小姑子是想爹媽了，撫摸著小姑子的秀發，林倩道：“等你以后分了家，把公公婆婆接過去住幾天，也讓他們看看新得的外孫女兒?！?/br>
    秋愛華笑著說是，兩個人又說說笑笑了一會兒，林倩看時候差不多了，起身說要走。

    “那我走了？有什么事別憋著，別忘了，你娘家也不是好惹的！”

    秋愛華紅著眼又和她膩歪兒了一陣，姑嫂倆這才依依不舍地告別。

    等林倩告辭，李老太透過籬笆打量了一陣，確認她真的走了，回了堂屋就開始發作。

    “建國啊，她娘家拿的雞蛋呢？快拿出來交給我好好保管，可別被耗子偷吃了！”

    林建國笑了：“我還沒見過耗子偷吃雞蛋的哩！娘放心，我和愛華兩個怎么也能守好那籃子雞蛋，一定不叫娘擔心！”

    李老太見他沒有交出雞蛋的意思，又發了火：“怎么了？兒大不由娘了是吧？我當家的時候虧過你們什么沒有？你這是不信你娘了是吧？”

    林建國也不說話，看著老太太折騰。

    李老太面子上掛不住，又開始扯些車轱轆話。

    “好??！我就知道，你媳婦兒就是個攪家精，攪得我林家不安生，咋的了？你還不那我當娘了是吧？”

    林建國可見不得她這么污蔑秋愛華的名聲，也跟著火上澆油。

    “娘你自己說說，你待咱家愛華和……王冬梅她們是一個樣嗎？還沒有虧了我們，我看咱林家就你最偏心！”

    這一句話可捅了李老太的心窩子：“好??！好??！你大了，敢反抗你娘了！你說說，你和兩個弟弟哪個最沒出息？我不偏心他們難道偏心你？”

    呵呵，這幾句話可是讓林建國的心都涼了半截，要不是李老大爺年輕的時候好耍，他又怎么會剛剛小學畢業就輟學出來上工？

    兩個弟弟是有出息，可他們兩個的中專和高中文憑不都是靠著自己供出來的嗎？現在倒好，給自己供出來個什么？

    李老太看林建國那個樣子，心里也暗暗有點兒后悔，只能艱難地轉了話頭，想給林建國一點兒甜頭吃。

    “對了，那個農忙崗位的事兒，就這么辦吧！你是大隊長，咱家都配合你的工作，這樣成了吧？”

    林建國想著自己分家的計劃，也強行按捺住心頭的火氣，現在愛華還坐著月子，可不好隨便挪動，只再忍一個月罷了！

    李老太見林建國摔了門回了西間兒，嘴角也不免露出些勢在必得的喜意。

    看來這個兒子還是偏著他們，沒敢隨便造反哩！對兒子深刻的掌控欲帶來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充斥了李老太的整個心間，甚至都不再計較那一籃子雞蛋的去處了。

    林建國回了西間，一掃剛剛的陰霾，又成了一個好丈夫，好爸爸。

    “娘說你了？要不把雞蛋送過去一點兒，我這也吃不完?！?/br>
    林建國坐在床沿，摟過秋愛華的肩：“哪管她那么多，這些雞蛋都是你娘家送過來的，她胃口倒是大，還和你這個月母子爭吃的?！?/br>
    秋愛華知道男人心頭有氣，那李老太確實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只能安慰性的拍了拍男人的肩。

    “我知道你心里苦，她看不到你的難處，拿你當牲口使，咱以后分家了也不管那么多，只管把每年的贍養費交過去就是了?！?/br>
    林建國牽過林悅的手，心頭一片熨帖。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吶！

    第五章 分家（一）

    等秋愛華出了月子，農忙也快到時候了，地里的稻谷已經開始泛黃，苞米穗也都飽滿干硬了，莊稼是一天一個樣，要不了幾天就可以開始收割了。

    這個月李老太沒敢作妖，沒想著動那籃子雞蛋的主意，既然秋愛華的雞蛋足夠吃了，林悅也就安安分分的，沒敢和系統交易，免得又嚇爹媽一次。

    林建國已經打定了主意，前一天伺候著坐完月子的秋愛華洗頭洗澡，清點好自己所有的財物，今兒一大早就去請了族里的幾個長輩。

    這倒是打了李老太一個措手不及，林建國一大早不知道干嘛去了，李老太連午飯的時候都沒去尋他。

    這剛吃完午飯，連碗筷都沒有收拾哩，幾個族里的長輩就登了門。

    “二叔公，老太爺，你們怎么都來了？來來來，快進來，冬梅！冬梅！快去倒水來，多放點糖！”

    王冬梅從屋里出來一看，這被這陣勢嚇了一跳，趕緊進灶房去沖糖水去了。

    李老太把一行人都迎回去，看著人群后面跟著的林建國，心頭不由得一慌。

    “建國也回來了？今兒大隊上不忙吧？你看看你，快去搭把手，把那幾張新條凳提出來?！?/br>
    “誒誒誒，快別忙活了，咱們都是被林建國這孩子請過來的，聽說你們林家今天就要分家了？”

    這句話倒是給了李老太一個晴天霹靂，她死也想不到，最老實本分的老大居然會提出分家？

    “誒，這孩子，是和幾個長輩開玩笑呢吧？可能是想你們了，請幾個長輩來吃一頓飯！冬梅啊，快去把灶火生起，今天幾個叔公要留下來吃飯！”

    林建國可是下定了決心，不想再順著李老太的話頭，牽牽扯扯理不清了。

    “娘！我是說真的，咱家還是分家吧！你喜歡兩個弟弟，就跟著他們過，娘你放心，以后每年的養老費我們都會送過來的！”

    這個時候，李老大爺也終于收拾好，提著一把旱煙槍，叭嗒叭嗒著出來了。

    “誒呦，這一家之主到了，您來扳扯扳扯，到底你老林家要不要分家？依我看啊，這建國幾兄弟分開住也行，畢竟孩子都大了，小一輩也該養起來了?！?/br>
    這話倒是提醒了李老太，衛國和保國兩兄弟以后還得多生幾個小子呢！等那幾個小子長大了，那房間會不會不夠？糧食會不會不夠吃？

    “欸，這事我們老兩口得商量商量，建國這孩子主意大了，也沒事先給我們透透底，看這著急忙慌的，連個章程也沒準備好?！?/br>
    幾個長輩自然同意了，一人端著一碗糖水，有的還提著一桿煙槍，幾個人就開始談天說地起來。

    …………

    另一頭，老兩口進了屋，神神秘秘地開始商討起來。

    “他爹，你是個什么想法？建國這孩子真是……主意太大了！原以為他還會安安分分過日子的呢！現在是有了閨女，心也大了！”

    林老太爺又開始叭嗒叭嗒地抽葉子煙，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是在供銷社上班的林衛國特意帶回來孝敬老人的。

    “分了也好，幾個娃都大了，住在一起反倒容易鬧架，反正兩個小的都有出息，既然是老大帶來的人，那咱倆以后就跟著兩個小的，只把老大分出去算了！”

    李老太眼里閃過一絲精光，她自然也是希望跟著兩個有出息的孩子住，既然能把老大分出去，長遠來看還是一件好事。

    老大木訥，不會做事，雖然占了個大隊隊長的名頭，但也不曉得給家里爭取一些好事兒，那大隊長的位置要來也沒用。

    反倒是兩個小的，個頂個的出息，以后就算是不上工，靠著兩個小兒子，這日子也能和和美美地過下去。

    “那分家的話，老大要分出去什么呢？幾個長輩都在呢！也不好太吝嗇，不然以后傳出去了，還說我們老兩口偏心哩！”

    李老大爺又叭嗒了幾聲，淡淡開口：“咱這些年存下來多少余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老三家孩子多，他們也理應多分點兒，既然如此，那余錢就按人頭分，家具鍋碗三家平分吧！”

    李老太聽了這分家的章程，也點了點頭，要她說啊，余錢應該按男丁的人頭分才是，現在老大和老二家倒是占便宜了。

    既然章程已經大致出來了，李老太就拉著林老爺子出去，打算和幾個叔公一起商量分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