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聞瓏看清眼前景色，慢慢睜大了眼，顧不得剛剛沒說完的話，急聲喊道：“八寶，快看！”

    “嗯？”單八寶一骨碌爬起來，驚訝地看著前方，喃喃道，“我的天……”

    這是一片密林，樹木高大而茂盛，但與印象中密林不同的是，入眼皆是被冰雪覆蓋的，白茫茫的，給人一種悠遠又綿長的歲月感。

    “這是……霧凇吧？”頂聞瓏想起之前曾在華國北方看到過類似奇觀，那個時候小扇子還沒有從神扇山出來，他看著如此美景滿腦子想的都是等她下山之后，一定要帶她來看，甚至為此查閱不少資料。

    “霧??？”單八寶歪頭，示意頂聞瓏飛得近一些。

    他們靠近最邊緣的一棵古木，單八寶抬手揪了幾片葉子，發現上面不是雪，“這是什么？”

    “咳咳，”頂聞瓏輕咳一聲，雖然這里不是華國北方，但他查的資料沒有白費，一本正經解釋道，“據人類研究，這是由飽和的水氣遇冷凝華而成的白色不透明的粒狀結構沉積物?！?/br>
    單八寶：“……說妖話?！?/br>
    “就是說，這里原本長著樹，然后溫度太冷，水蒸氣太多，水汽遇到同樣低溫的樹就凝華到它上面了?！表斅劖嚤M量不讓自己笑出聲。

    單八寶：“……”

    做為沒有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也從來沒有接觸過物理、化學的妖怪，她一個字都聽不懂。

    她胡亂點頭，裝作理解了的樣子，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就是說這是正常植物唄？”

    頂聞瓏點頭。

    單八寶反手將剛剛摘下的樹葉塞進嘴里，唔，怎么說呢，葉片肥厚，冰冰涼涼，有種沙冰的感覺，還挺好吃。

    “你嘗嘗?！?/br>
    她見頂聞瓏的龍爪不方便，又摘了一大把葉子塞進他嘴里，畢竟他嘴大，少了吃不出味道。

    “確實不錯?！表斅劖噰@棵體型粗壯的樹轉了一圈，從來沒見過這種樹，他猜測應該是某個上古品種為了適應環境產生了變異。

    單八寶向密林內望一眼，想了想，問道：“要進去看看么？”

    “去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表斅劖囕d著她降落，這里叢林茂密，不適合飛行。

    兩只妖怪手牽手往密林深處走去，看起來他們只是一步一步慢悠悠地閑逛，實際上在眨眼之間，原地便已經失去他們的身影。

    這一路上他們不僅看到高聳入云的樹木，地上還長著小草以及花卉，只不過它們的身上同樣掛著一層霧凇，不管是嫩綠的草還是五彩繽紛的花，都看不清原本的顏色，天地間唯有剩純白。

    單八寶俯身摘下一朵花，頂聞瓏非常有眼力見的用靈力將上面的霧凇去掉，嫩黃色的花朵顯現在眼前。

    她將花朵舉起，有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冠照射進來，斑駁的光點映照在花朵上，綺麗而絢爛。

    單八寶仰頭凝望，陽光穿過花朵照射在她的身上。

    即便她今天穿的是白色長裙，這一幕落到頂聞瓏眼里時，腦海中只浮現了一句話：

    她是純白中唯一的色彩，

    比那朵花更加嬌嫩鮮艷。

    宛如夢境。

    “誒呀！有兔子！”

    單八寶自然不可能讓頂聞瓏沉浸在夢中，一聲夾雜著興奮的呼喊打斷他的思緒，仙女墜入人間。

    “阿瓏！抓住它！我們今天吃烤兔子！”

    頂聞瓏怔愣一瞬，確實應該抓住。

    他搖頭失笑，“來了！”

    兩只大妖怪也不用靈力，就像普通人類一般兩頭圍堵，勢必抓住這只可憐卻美味的兔子。

    “阿瓏，左邊！”單八寶一通指揮，“不對不對，它要跑了！”

    男人被她指使的團團轉，即便這樣還引來小妖怪的不滿，“誒呀，你好笨！”

    頂聞瓏斜眼睨她，到底是誰剛剛任由兔子從她身邊跑過的，這會兒居然還好意思說他笨。

    “看我干嗎！”單八寶挺胸叉腰，一副惡霸模樣。

    頂聞瓏瞇了瞇眼，猛地向她沖去，單八寶第一反應是欺負過頭，狗男人終于爆發要來收拾自己，條件反射向后跑。

    跑出一段距離發現他根本沒有追上來，訕訕停下腳步轉身回望，就見男人單手拎著兔子耳朵，另一只手整理有些亂的領口，漫不經心道：“跑什么？難道被兔子嚇到了？”

    單八寶：“……”

    她心里罵罵咧咧往回走，面上還得笑嘻嘻，“沒有呢?！?/br>
    不是被兔子嚇到，是被惡犬嚇到了。

    這里的兔子是正常兔子的好幾倍，兩人美美吃了一頓，將獸骨收起來留著做火把，獸皮當然也沒有浪費，都扔到一枚儲物戒指里了。

    兩人吃飽喝足繼續前行，越往密林深處走，看到的異獸體型便越大，也就越危險，不過這些對于大妖而言只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他們不會主動招惹異獸，除非有不長眼的異獸跑過來送死。

    他們不會手軟，吃不了兜著走，裝進儲物戒指拿回去給獸人族，相信他們一定會很開心。

    單八寶和頂聞瓏就這么溜溜達達走了好幾天，終于來到密林中心。

    他們以為會遇到一只非常強大的異獸，都暗自戒備，隨時進入戰斗狀態，沒想到出現在這里的居然是一只……鹿。

    一只非常矯健、漂亮的純白雄鹿，頭上的鹿角仿佛王冠一般訴說著它的身份。

    它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目光沉靜，一副等待許久的樣子。

    難道這就是‘樹深時見鹿’么。

    單八寶看著它溫潤純潔的眼睛產生片刻遲疑，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不忍心傷害這只美麗的生靈。

    她試探著靠近白鹿，頂聞瓏不知為何沒有阻止她，默默跟在她身旁，警惕地注視白鹿的一舉一動。

    “你……能聽懂我說話么？”單八寶沒有說任何一族的語言，她用靈力波動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可以?！卑茁挂彩沁\用某種能量波動‘說話’，任由他們靠近，穩穩地站在原地，不懼怕也不好奇。

    單八寶終于走到白鹿面前，這時她才發現這只鹿非常高大，自己僅僅只比它的腿高一點點。

    單八寶：“……”

    還好，沒到跳起來打它膝蓋的程度。

    她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幾大步，直到不用仰頭看它才罷休。

    白鹿似乎不明白她為什么又走了，迷惑地歪歪頭。

    單八寶看著它頭頂傾斜的鹿角，心里一咯噔，差點要喊一句：別歪頭，皇冠會掉！

    幸好最后理智阻止了自己。

    她抽了抽嘴角，“嗯，我就是想更全面的欣賞你的鹿角?！?/br>
    白鹿信以為真，主動道：“要摸摸看么？”

    “可以嘛？”單八寶驚訝瞪大眼。

    白鹿沒有回答，而是緩緩跪下前肢，后肢也跟著彎曲，趴臥在地，正當它要低頭方便單八寶動作時被制止。

    “等等?！彼h住白鹿優美的脖子，強調道，“不要低頭?！?/br>
    “可是……”它的眼神濕漉漉，不低頭這只嬌小的生靈夠不到它的角。

    頂聞瓏一語不發上前，蹲身摟住小扇子腿彎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手臂上，穩穩地托起她。

    單八寶捏了捏他的耳垂。

    頂聞瓏又將人抱得往上了一些，確保她抬手就能摸到鹿角。

    單八寶知道龍角和鹿角相似，但整個靈異界的生物都覺得這是鹿族往自己臉上貼金，但凡見過龍的人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此時此刻，單八寶認為傳言還是有些道理的。

    白鹿的角真的太壯觀了，和頂聞瓏的龍角不相上下，當然，她說的不是大小和體積，而是那種威嚴的氣勢。

    白鹿任由她撫摸自己最重要的部位，舒服地瞇起雙眼。

    單八寶趁機問道：“你也是異獸么？”

    她沒有在它身上感受到屬于異獸的駁雜氣息，反而有種特別純然的土木之氣。

    “不是?！卑茁刮⑽u頭，“我是這片土地的靈?！?/br>
    單八寶懂了，就是類似人間界‘山神’的存在，守護一方。

    白鹿看著她，目光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道：“我察覺遠處來了一批從未見過的生靈?！?/br>
    “嗯，”單八寶點頭，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他們打擾到你了么？”

    “沒有，”白鹿心思純潔地和冰雪一般，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想到什么便說什么，“我希望他們可以留下來?！?/br>
    “什么？”單八寶驚了，撫摸鹿角的手也放下來，她從沒想過白鹿不僅不驅趕他們，還希望他們永遠留下來。

    她腦中劃過無數念頭，第一反應就是‘儲備糧’這三個大字。

    雖然她和這批獸人不熟，沒有義務保護他們，卻也不至于看著他們送死。

    她從頂聞瓏身上跳下來，嚴肅道：“為什么？”

    “因為我想，因為需要?！卑茁顾坪醪恢缿撛趺唇忉?，努力尋找詞匯表達，“異獸太多，植被不夠，會亂，會枯萎，最后全死?！?/br>
    單八寶：“……”

    第四層就是來考驗她文化水平的是么？

    頂聞瓏善解人意解釋道：“它的意思是第四層再這樣下去，素食性異獸太多，rou食性異獸過少，無法維持生態平衡，最終結果就是植被被吃光，素食性異獸被餓死，rou食性也會跟著餓死?！?/br>
    “總結而言，食物鏈不完善，生態環境被破壞，第四層最終物種毀滅?！?/br>
    “對！”白鹿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頂聞瓏，一副看知己的表情。

    單八寶：“……”

    她現在說她也懂這個淺顯的道理還來得及么？她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

    “那之前你們是怎么過來的？”她疑惑道。

    總不能之前幾百上千萬年都沒事，正巧這批獸人進入第四層就支撐不住了吧？

    “曾經每次毀滅后，我都用力量重新創造這一切，植被、異獸，但每次不管我換什么樣的方案，結局都一樣?！?/br>
    白鹿悲切地看著這片它深愛的密林和生活在其中的異獸，“可是我的力量已經不足已再重來一次，能量不足，我即將陷入沉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