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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屋囚在線閱讀 - 金屋囚 第14節

金屋囚 第14節

    第23章 著衣冠的禽獸此時此刻看……

    枕珠的手微微一抖,那遠山眉的走向便歪了。

    “叫他進來吧,”鄭玉磬見狀嘆了一口氣,她從枕珠手上拿過螺子黛自己描摹,對寧越說道:“圣上只說不叫人打擾我,但如今殿內也沒什么事可做,百無聊賴,見一見也沒什么?!?/br>
    他們走到了如今,總避不開要見面的,左右這是她的地盤,錦樂宮又與紫宸殿相距不遠,蕭明稷還能做些什么呢?

    寧越瞧了一眼貴妃的衣著,他是內侍,倒不必有許多顧忌,稍微有些猶豫:“娘娘要不要叫殿下等一等,您大妝之后再到正殿與殿下敘話……”

    哪怕貴妃不便服侍,圣上也照樣不吝嗇疼愛,柔美頎長的頸項處哪怕用素粉掩蓋過了,依舊有點點桃花紅痕探進起伏有致之處,沒入繡了連理并蒂花紋的胸衣,可見圣恩優渥。

    琵琶半掩,欲說還休,為這位艷色無雙的貴妃增添了一分旖旎風流,兼之內殿溫暖如春,外面竟然只披了用柔軟絲綢制成的罩衫,連襦衫也沒有穿。

    今晨那些來得早的嬪妃已經被圣上隨口打發了,為著一個蕭明稷,鄭玉磬也不愿意多在打扮上留心。

    “叫他隔著屏風說幾句就罷了,”鄭玉磬隨手指了指殿內的美人絲屏,懨懨道:“他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值得我這樣遷就?”

    時下風氣開放,皇子第一次拜謁宮妃的時候倒也不至于如此大防,但貴妃孕中倦怠不愿意挪動,恃寵而驕,就叫三皇子在外站一站也沒什么。

    蕭明稷今日入宮,穿得自然莊重,內侍引他入了殿內,隔著一道屏風與珠簾停住,沉聲行禮。

    他稍稍抬頭望去,視線中那扇繪了美人圖案的屏風后尚有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

    朦朧珠簾后,女子慵妝綰發,正在攬鏡自照,與身側的宮人苦惱今日搭配衣物與妝容的首飾。

    明明一年之前尚且是他將來日日都能看到的畫面,然而現在只有圣上一人可以走近前去細賞,于他而言卻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場景。

    她親口同他說,她愛慕今上,不稀罕一個皇子妃乃至王妃的位置。

    枕珠出去從蕭明稷手中接過他手中親捧著的東西,錦盒不輕,但是她畢竟年紀尚小,對上的又是自家娘子的舊情郎,四目相觸,見蕭明稷目光犀利,匆匆行了禮,不敢抬頭再看,捧回去站到了娘子身邊,無心關注里面是什么。

    這一切都落在寧越眼里,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想著貴妃身邊的侍女雖然與娘娘親近,但是規矩還是得教一教。

    “三殿下有心了,”鄭玉磬叫了一聲起,但心思大概還在那些首飾上面,語氣平淡,甚至帶了一絲敷衍:“你來的不巧,圣駕已經往紫宸殿去了,沒有圣人在這兒拿主意,我竟不知道該賞你些什么才好?!?/br>
    嬪妃們送來的禮物她不用cao心,但過來求見的小輩,她這個做長輩的或多或少該賞賜一些。

    寧越受過顯德的提點,知道貴妃出身不高,對于宮中來往并不清楚,萬事都要依賴圣上,忙上前一步恭聲回稟:“奴婢已經備下了給殿下們的賞賜,皇子一柄如意,皇子妃與公主得玉梳兩把?!?/br>
    如意貴重,而玉梳是送給新婚夫婦的賀禮,取結發不疑之意,平常又可以用來當做發髻飾物,實用輕巧。

    “可惜三殿下身邊沒個貼心人,”鄭玉磬忽然笑了,叫枕珠隨寧越一道過去拿東西,學一學該怎么做事:“這玉梳便省下了,可不是我吝嗇?!?/br>
    枕珠原本有些猶豫,但既然是娘子有意叫她同寧越出去,想必是有話同三殿下說,便應了一聲是,隨著寧越一起向外去,琢磨著是該盡量拖延一段時間,還是該快些回來,省得娘子受了三殿下欺負。

    “殿下路上不曾遇見旁的兄弟姊妹嗎,竟是孤身前來?”鄭玉磬不相信他來錦樂宮是真心拜賀,她輕聲笑道:“還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偏要今日來同本宮講?!?/br>
    “兒臣親自選了賀禮,恭賀貴妃晉封之喜?!?/br>
    蕭明稷就這樣站在屏風之外,鄭玉磬連賜座都不愿意,便是逐客的意思,但他身如勁松,即便是如此,也不令人覺得突兀:“娘娘就不愿意賞臉看一看嗎?”

    鄭玉磬瞥了一眼那禮盒的體量,隨手拆開,這是在宮中,蕭明稷除非是向天借的膽子,否則不會在這上面做什么名堂。

    不出她所料,那盒中只有一支做工精巧的芙蓉步搖,上面刻了“葳蕤軒”的字樣。

    她記得,這是京中一個十分有名的首飾鋪子,長安勛貴時常會叫里面的伙計將首飾送到府上挑選,只是秦家并不算太富裕,她又是新過門的媳婦,不好學那些豪門世家的夫人。

    而唯一一次借口同秦君宜一位同窗的夫人去逛這家鋪子,還是因為蕭明稷回京,死死糾纏,她不得不找個借口出來見面,同他恩斷義絕,徹底絕了他的念頭。

    “兒臣記得娘娘當日停在店鋪門口,卻連進去瞧一瞧都不敢?!?/br>
    蕭明稷那時站在酒樓二層的包廂窗口,見她面上微露艷羨之意,雖然心存郁郁,但還是吩咐人選了幾樣大概能討鄭玉磬喜歡的精巧頭面,他并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這樣能叫她高興,下意識就做了。

    自然,兩人后來爭執不下,這些東西再也沒有見到天日的可能。

    “殿下說的是,不過如今錦樂宮所用之物皆為天下之最,這些東西在我瞧來也沒什么稀奇?!?/br>
    鄭玉磬隨手將步搖放到了首飾盒里,打斷了他的話,神情稍微有些不耐煩,“昨日種種,已然不可追,殿下若要愛說,莫不如到紫宸殿去?!?/br>
    就算是曾經兩人之間的千絲萬縷足以叫圣上廢黜她貴妃之位,可蕭明稷要是還肖想紫宸殿里的位置,他最好一個字也不要外泄。

    鄭玉磬不愿意把一頭野狼逼急了,但如今身份逆轉,她也不會像是小官夫人那樣,對三皇子的欺辱忍氣吞聲,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門。

    “阿耶事忙,自然更不愿意聽這些兒女情長之事,”蕭明稷竟然罕見地沒有生氣,聲音平和,與她隨口說笑一般:“只是皇嗣關乎天家血統,難道圣上也能絲毫不在意嗎?”

    鄭玉磬陡然一驚,她的手下意識攥緊了桌案一角,失去了重物壓制的錦盒輕晃,里面似乎有什么東西撞到了內壁。

    她輕輕揭開那一層墊盒,手指微微顫抖,一個黑黝黝的小瓶赫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那是她之前從溧陽長公主處尋來的避子丸藥,只是有孕之后便再也沒有服用過,圣上派來的人看得又緊,沒有辦法扔掉,后來她趁著倒安胎藥的時候分次把里面的避子丸融進熱燙的湯藥,倒完之后才松懈了一些,將瓶子埋進了一個大食送來的貢品盆景中。

    那東西存活極強,也不用人松土澆水,喜陽不喜陰,與宮廷中的嬌貴名品不同。

    蕭明稷不緊不慢道:“兒臣知道之后一直有些疑惑,娘娘到底是何等奇女子,將名分看得如此重要,愿意為一個沒有感情的夫君生育,卻不想為心心念念的圣上孕嗣?!?/br>
    內殿一時靜了,鄭玉磬壓下張口欲問的廢話,蕭明稷不會告訴她,他是怎么獲悉這件事的。

    “殿下想要什么,不妨直說?!?/br>
    她強自鎮定,這些固然證明不了什么,但是萬一叫圣上知道,放在了明面上查問,恐怕就是溧陽長公主也不得不說實情。

    但蕭明稷今日來此,也不是同她來魚死網破的。

    “兒臣身邊原本也是有一個貼心人的,長得倒是與娘娘頗有幾分相似?!?/br>
    蕭明稷淡淡一笑,著衣冠的禽獸此時此刻看見獵物驚慌失措,大概也會像他這樣保留最后的斯文,“圣上欲將兒臣過繼給娘娘,都說母子連心,還請母妃疼一疼兒子……”

    “允我一夜?!?/br>
    第24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屏風里的美人靜默片刻, 蕭明稷以為不會再有回音。

    她如今好不容易才到手的榮華權勢岌岌可危,焉能不怕?

    他本來也不指望這個反復無常且詭詐的女人能說出什么叫人高興的話,這樣做不過是想看著她寢食難安、驚慌失措的模樣。

    她也不是第一回 被迫獻身,但每一回總得裝一裝樣子, 才好提高自己的身價。

    “那怕是不成?!?/br>
    蕭明稷輕笑一聲, 果然, 她矜持得連見人都是要用屏風遮擋, 豈會答應這種要求?

    鄭玉磬竭力想顯得輕松些,但是話出口的時候, 卻又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因為緊張的干澀,便站起身飲了一杯放在桌案上的熟水飲,步出了屏風。

    “圣上夜夜都是會過來的, 錦樂宮燈燭不歇,恐怕勻不出給三殿下的那份?!?/br>
    鄭玉磬一臉平靜地與蕭明稷對視,手指微松,淡黃色的披帛如水一般漫過她光潔細膩的肌膚,順著女子纖長的藕臂滑落,堆砌在石榴紅裙旁。

    她便是憑著這樣的女色,蠱惑了圣上, 也叫他夜不能寐,幾乎中了他的蠱。

    蕭明稷沒有料到她竟然沒有穿襦衫,目光下意識想要回避, 然而接觸到那素日看不到的艷景時, 他腦海中竟然都是些不該想的畫面, 一時僵在原地,竟然沒有發出聲音。

    圣上枕畔也會說些長安城中的趣事逗一逗自己懷里被圈養著的金絲雀,那長安城中的婦人竟是流行越穿越露, 華麗奢靡成風,胸衣系帶一寸寸低下去也就罷了,有時候女子連襦衫披帛都不穿,詔書屢下,竟然也不能徹底禁止。

    圣上抱怨民間婦人穿衣風氣敗壞,但是卻喜歡看她這般衣著,天底下最精細繁復的刺繡都只配在她的裙角,襯托菱襪里柔美的纖足,而獨屬于天子的女人卻可以大大方方地斜倚在烏沉沉的榻上,云鬢或挽或散,向宮中唯一的男子展示她慵懶的風情。

    這道禁令只禁民間,卻不禁天子與他所中意的女人,只是這樣的穿著也只能是圣上一人才可以看到,若是傳到外面,嬪妃知道圣上心意,一個個都效仿起來,傳到民間那禁令便成了笑話。

    她如今無疑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卻也得花盡心思去討圣上那一分隨時有可能轉移到旁人身上去的寵愛。

    這樣的打扮不必男子將長裙綁系嚴實的衣帶解開便可同美人親熱,圣上或許也正是此意,只是這些風情現在都叫蕭明稷看去了。

    “殿下若是愿意,現在也是個難得的好機會?!?/br>
    鄭玉磬也在宮中受過嬤嬤的教導,只要她放得下臉面,她也可以獻媚撒嬌,“只是圣人昨夜駕臨,幸到半夜才歇下,如今腰肢酸楚,怕是不能服侍,只好請殿下自便?!?/br>
    蕭明稷這才注意到鄭玉磬頸處如桃花般顏色的痕跡,那處本來是被人用素粉精心地遮蓋過,所以不揪細去看,完全不會發覺。

    他看見那桃花探入之處,細長的眼眸瞇起,心中的暴戾竟然止不住地涌上來,咬牙怒笑:“看來圣人是當真喜愛娘娘的,明明尚有無數佳麗,可貴妃身懷有孕,竟然也不顧惜?!?/br>
    那些他素來想也不敢想、只覺得是欺辱了她的念頭,早已經有人親身嘗試過了,甚至可以看得出,其中繾綣之處必然滋味極美。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圣上。

    哪怕早便知道這一樁事,但親眼看見的時候又怎能真的接受?

    他怕選秀成親不順,甚至沒有碰過她一分一毫,生怕驗身那一關過不去,落在圣上眼中以為兩人茍且,反而不好抬舉她做正妃。

    誰知道竟然白白便宜了旁人。

    蕭明輝納了燕家的女兒燕音音做側妃,還同她有了孩子,但如今他與鄭玉磬相隔數尺,卻也不能張口喚她一聲“音音”。

    除卻因為她是圣上的嬪妃,還是因為兩人之間都清楚得很。

    世事變遷,如今的他們早就回不到過去了。

    圣上昨夜想必是極為快活的,今晨竟然破天荒地晏起,連嬪妃和皇子拜見都不許,怕是也顧慮到叫別人瞧見她衣下昨夜承恩后的風情嫵媚。

    鄭玉磬知道他話中嘲諷的意思,無非是因為一個不愿意同其他高門女子共侍一夫的理由拒絕了他,如今卻落得和更多女子一起侍奉圣上的境地。

    那些女子有許多都是高門第的姑娘,而且也有幾個孩子傍身,而比她年輕鮮活的處子也在源源不斷地被送往內廷,供圣上隨意挑選。

    而年長她二十余歲的天子也不懂得憐惜疼愛她,哪怕給予貴妃的尊位,只當她是個可以用來排解玩弄的東西。

    “有其父必有其子,殿下也不遑多讓,難道殿下來日萬一謀得尊位,便不會如此待我嗎?”

    鄭玉磬勉強壓著內心酸楚,心平氣和道:“殿下要是愿意便快些,若是不愿意,以后恐怕三殿下也沒這個機會了?!?/br>
    蕭明稷陰沉著臉環視四周,這本來就離貴妃梳妝的地方不遠,側殿并不算大,寧越果然已經將人都調出去了。

    而他自己,現下大約正守在殿外。

    “長公主確實曾給過我避子丸,可我服用與否從無人知道,殿下告到圣上面前,只怕是也得罪了長公主?!?/br>
    “自然,即便是我服了,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為圣上誕育皇嗣,”她隨手去撫弄自己頭上的玉簪,涼薄道:“圣人在道觀與我日夜都在一處,幾乎不肯叫我離開床榻,每一回都遲遲不肯放人去睡,這一點長公主是再清楚不過的?!?/br>
    鄭玉磬密切地關注蕭明稷的舉動,面上卻笑吟吟道:“殿下或許不知,圣上也曾對我用過藥,只是圣人也是春秋鼎盛,偶有疏忽便有了它,要不是我舍身救駕,圣人也不會如此疼愛我腹中的孩子,因此我勸殿下盡早消了這份心思,少作無用之功?!?/br>
    “無論是我還是圣上,都不想要一個無名無份的孩子,”她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抬手挽住他頸項,吐氣如蘭,“可既然他已經來了,我總得為我們母子以后打算,因此殿下所求,妾必然盡力滿足?!?/br>
    蕭明稷看見她那一張檀口張張合合,說出的全是些叫人不愛聽的話,強咬著牙笑道:“娘娘有何打算?”

    她腹中懷的尚且不知道是誰的骨rou,如何能夠說出這種無恥的話來?

    “以后殿下便知道了,”鄭玉磬淡淡瞧了一眼外面:“三皇子手眼通天,彼此有些秘密,想來殿下也不會介意?!?/br>
    天時地利人和,這應該是偷歡之人的好時機,然而鄭玉磬那一張芙蓉面上隱隱露出的不甘不愿,乃至于不耐煩,叫人沒有半分旖旎親近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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