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帶斌子來，也把理由給梁信語說了。

    梁信語好說話地同意了。

    她晚上在公司吃的飯，路過曾憶昔的辦公室時看到里面沒開燈。

    大概今天沒來公司？

    所以她便去網咖里，打了會兒游戲。

    快八點才從公司離開。

    快到家時，估摸著給斌子也放了晚自習，便打了個電話給他，想把這消息跟他說一說。

    斌子倒是很快接了。

    雖然學校不允許學生帶手機，但他還是天天揣著這東西到學校。

    校紀校規對他來說，沒什么約束力，四舍五入等于一個屁。

    “放學了？”江月稠問。

    “嗯?！?/br>
    “在哪兒呢？”

    “家門口?！?/br>
    江月稠覺得有些難得，這小子竟然沒去黑網吧。

    剛準備夸他兩句，再問他下周末有沒有空，斌子卻把電話掛了。

    斌子到了他們家食雜店門口。

    店里，趙芬萍在跟旁邊那家水果攤的老板娘說話，說的還是江月稠家的事情。

    “劉小梅現在天天在手機上唱歌?！壁w芬萍壓著聲。

    “我也唱啊?！彼昀习迥锊灰詾槿?。

    “……我上回看她還在那兒護膚哦，一把年紀不知道折騰什么?！壁w芬萍撇了下嘴。

    “但我覺得她皮膚現在越來越好了，欸，那劉小梅用的什么牌子啊?！崩习迥镉譀]順著她的意圖答話。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上面都是一堆英文字?！壁w芬萍心里有些不樂意，語氣也有些不爽快。

    “英文字，那肯定是他們家小月買的吧，應該挺好的牌子?！崩习迥镎f。

    “能有什么個好牌子？這丫頭讀完大學又讀研究生，多大年紀了，到現在還沒個工作?！壁w芬萍不屑的很，“她能有幾個錢給劉小梅買好東西?！?/br>
    “別這么說啊，讀完研究生肯定工資更高吧?！彼昀习迥镎f，“我們家那個，不也想著考研呢，到時看看小月有沒有空，說不定還能要她給輔導輔導。不過我們家那個，怕是考不上江大欸?！?/br>
    “……”

    趙芬萍哼了一聲，有幾分不爽但也沒法否認。

    見在江月稠身上討不了好，只好將話題又扯回劉小梅身上。

    “劉小梅一把年紀了，我上回看她還化了妝，還跟個男的視頻，說話掐著嗓子……”

    “呦，跟哪個??？”水果店的老板娘這才給了她一點她所期待的反應。

    “說什么呢？”斌子撩起門簾走進來。

    他手里抓著校服外套，身上穿著個灰色衛衣，帽子戴頭上，眼里有股子陰沉狠戾。

    水果店的老板娘一看他，立馬就走了。

    趙芬萍沒好氣地說：“你吊著張臉干什么？”

    斌子將衣服扔一邊：“你為什么總在背后說人壞話？”

    趙芬萍裝傻：“……我怎么了我？”

    “能不能別當面一套背后一套，挺惡心人的?！北笞硬恍嫉氐?，“你要是真那么討厭人家劉小梅，就別成天往人家里跑，搞得別人以為你倆關系好像還很好?！?/br>
    也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趙芬萍背后這么說劉小梅，第二天又屁顛屁顛去人家里。

    整的跟個精神分裂一樣。

    趙芬萍臉皮漲的通紅，隨即暴跳如雷，指著斌子，又是哭又是罵。

    說她為這個家多么多么不容易之類的話。

    她罵罵咧咧，哭哭啼啼，斌子心里也煩：“那你說的這些，跟你動不動說人劉小梅家的壞話有什么關系？”

    說到底，趙芬萍是在回避他剛剛的話。

    “我說什么了我？趙芬萍把跟前的那個杯子甩到他身上。

    斌子沒躲，給她砸。一下砸到了右臉頰，嘴里跟著有幾分血腥味。

    看他受了傷，趙芬萍更怒不可遏。

    其實她自己都分不清，這么憤怒的原因，到底是因為兒子跟她說話大不敬，還是在于她兒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

    斌子說的是真話。

    或許這個真話比他的語氣還讓趙芬萍無法接受。

    “我說錯了？我就搞不懂，天天說劉小梅這不好，劉小梅那不好，還得要365天去她家打卡，我們老師上班都沒你勤快?！北笞右埠芑?，他真覺得自己受夠了。

    這個家一天天就沒個消停時候。

    “你還反了天了！”趙芬萍從柜臺一側繞了出來，巴掌跟雨似的落在王睿斌身上，“你怎么說話的??？怎么跟你媽說話的……”

    她的唇在顫，眼淚在流，頭發散落的沒個形狀。

    但一時間，也根本說不清，到底是心慌多一點還是憤怒多一點。

    斌子早就知道，當他們不占理的時候，他們就喜歡提高嗓門，再擺出父母的身份。

    他沉默。

    麻木的沉默。

    趙芬萍羞憤交加，拿著掃把說要打死他。

    斌子挨了她一棍，索性不再忍，撩起簾子，跑了出去。

    趙芬萍跟在他后面追。

    江月稠剛到巷口，一道黑影躥了出來。

    又是斌子。

    “又被你爸攆著？”她問了句。

    “我媽?！北笞舆吪苓呎f。

    “……”江月稠想到王家成才從醫院回來，身體怕是不足以支撐他這么攆著人打。

    往里走了些路，她看到手拿掃把的趙芬萍。

    迎面相對，她作為晚輩，面子上還是得喊趙芬萍一聲。

    剛張口，就見趙芬萍背過身，走了。

    江月稠：“……”

    她索性就沒再喊，直接回了自己家。

    家里的門沒鎖上，給她留個縫縫。

    她伸手一推，門就開了，橘色的光平鋪直敘地溢了出來。

    她走進去，轉身把門關好。

    家里沒有開空調，門窗雖然是緊閉的，但也有些冷。

    劉小梅坐在小板凳上，一手拿著個絨面鞋底，一手拿著針線，見她回來，說了句：“今晚把這鞋做好，你明天就能穿了?！?/br>
    江月稠說：“買一雙就行了，你做這個手不冷??？”

    “買的哪有自己做的舒服?！眲⑿∶穱@了口氣，“你以前在家，腳都沒凍過，這去北城念個書，手也凍，腳也凍，還不是沒mama給你做的鞋?！?/br>
    江月稠有些好笑：“那不是北城比我們這兒冷嗎？”

    劉小梅抬眼看她，打量了幾秒，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給你做的這鞋丑??？不想穿？不想穿我就不做了?！?/br>
    “哎呀，說什么呢？”江月稠繞她身后抱了抱她，“不是怕你累著嘛？”

    “累什么累?！眲⑿∶氛f，“你現在上班多遠吶？在公司附近租個房吧。媽晚上給你打錢，那邊房租貴吧，先給你打個兩萬，住個好點的，別每天回來了?！?/br>
    “不累，家里住的舒服?！苯鲁碚f。

    ”那每天這么來回多受罪，明天好像又下雨……“劉小梅說。

    江月稠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聊，想把話題岔開，問了句：“小黑呢？”

    “給你爸帶出去溜了?！眲⑿∶氛f。

    江月稠摸出手機給江明打了個電話，不過沒打通。

    劉小梅沒好氣地道：“那糊涂蛋沒帶手機?！?/br>
    江月稠笑了聲：“那我現在到外面看看去?！?/br>
    劉小梅說：“外面冷的要死，看什么？”

    “怕我爸找不到回家的路啊?！苯鲁硇?。

    “他找不到，不還有小黑？”

    江月稠嘿嘿笑了兩聲，還是出去了。

    出了巷子口，往西邊走。

    路過了斌子常來的那家網吧。

    她瞄了兩眼，恰好看到剛出來的斌子。

    他身無分文，沒法開機子，所以也沒玩成游戲。

    隔著些距離，她喊了一聲：“王睿斌?！?/br>
    斌子老早就注意到她，但剛剛那么狼狽，他覺得有些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