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惑君 第36節
祁明軒沒在意一副習以為常的姿態,踩著懶散的步子走到了姜貞娘的身后:“和我來這種窮鄉僻壤,真是委屈夫人你了?!?/br> 祁明軒拿過白色棉布溫柔細致得給姜貞娘擦著烏黑得長發。 姜貞娘沒有料到祁明軒會有這樣的舉動,清亮的眼眸有些呆愣,不過祁明軒顯然是很好做這種事情,姜貞娘能感受到祁明軒溫柔小意的態度, 但是他動作間還是把姜貞娘的發絲拉扯得有些疼。 姜貞娘察覺到祁明軒應該是在做戲,于是順著他的話說:“那郎君要如何補償我?” 姜貞娘沒露出異樣,祁明軒卻先蹙了蹙眉, 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了些。 他手上動作沒停, 口中慵懶的說道:“明天爺帶你好好去城里好好逛逛, 你看上什么就買什么?!?/br> 姜貞娘癟癟嘴,興意闌珊的說是:“太原城哪比得過京城,能有什么好東西?!?/br> 祁明軒撥開姜貞娘額邊的濕發, 換了一縷頭發繼續擦拭:“等離了太原城,越往后越是沒什么繁華的商鋪,你忍耐一下?!?/br> 姜貞娘遲疑,不管祁明軒的真實身份是什么,他來太原城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她壓低聲音:“這樣不會耽誤郎君你的正事?” 祁明軒見姜貞娘小心謹慎的模樣,他沒忍住,眼里帶著笑意用唇輕輕碰了碰姜貞娘的額頭。 “別擔心,誤不了什么事情?!彼麘B度散漫,似乎完全不把其他事情放在心上。 他還沒來得及說下去,就聽到外面有侍衛的聲音傳來:“你在門口鬼鬼祟祟做什么!” 姜貞娘立馬止了話頭,目光看向門口,才發現有人影站在門外. 剛才一直有人在門外,姜貞娘回想她和祁明軒的談話沒透露什么重要的信息,她松了口氣,難怪一路上祁明軒都要她早日習慣他的親昵扮演好榮王寵姬的身份。 “大爺你誤會了,小的只是為客官們送上飯菜,絕對沒有其他心思?!?/br> 祁明軒出去隨意問了幾句,讓小廝把飯菜送了進來后,就把人打發走了。 姜貞娘以為祁明軒只是說笑,結果到了第二日他竟然真的陪著她去了城中熱鬧的坊室商鋪。 太原城或許確實不如京城繁華,但姜貞娘沒在京城逛過無從比較,但就她自身而言,太原城應該還是富庶的,街道上商阜琳立好不熱鬧。 祁明軒帶著姜貞娘把城中最大的幾家商鋪都逛了,只要姜貞娘都看了幾眼的東西全都讓店鋪打包送到客棧。 以姜貞娘原本的性子是不會接受祁明軒這么大手筆的送她東西,但她現在的身份又不能直接拒絕祁明軒,干脆就什么不看。 祁明軒見狀,對著商鋪老板不滿意的說道:“你家鋪子連點好東西都沒有,就這也稱得上太原城的第一大首飾鋪子?” 說完他對著佳人歉意一笑:“你莫不高興,等回了府爺帶你去御和樓逛逛,到時候隨你挑選?!?/br> 御和樓是京城最大的一家首飾鋪子,這樣如雷貫耳的店鋪,姜貞娘也聽府里的人提過,知道祁明軒不是不謹慎的人,于是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郎君你可能不能哄我,我不稀罕御和樓的首飾,但需得郎君你親自陪著我一起去?!本G嬈夫人應該是不缺這些俗物,姜貞娘想了想回道。 掌柜一聽眼睛一閃,有店小二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他連忙把要走出鋪子的人攔?。骸翱凸偕缘?,本店還有一批款式新穎的首飾在二樓,若兩位客官有興趣,可隨小人去往二樓一觀。不過只能兩位貴客上去?!彼哪抗鈷哌^跟著兩人的護衛。 姜貞娘看向祁明軒,祁明軒合上扇子,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似乎不相信這家店鋪能有什么讓人眼前一亮的珍品。 掌柜思索了片刻,躬身在祁明軒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祁明軒臉上終于來了點興趣:“哦,那還有點意思,帶路吧?!闭f完他親昵的拉著姜貞娘的手,聲音勸哄,“夫人你就隨我再去一趟,如果這老貨沒說謊,這店里說不準真有與你相配的首飾?!?/br> 姜貞娘感覺到自己的手被祁明軒輕輕捏了捏,她心領神會,面上做出勉為其難的樣子:“那就去看看吧?!?/br> 掌柜親自把兩人領到裝潢雅致的二樓包廂,姜貞娘的目光掃過包廂內的裝潢,心里也有些驚訝,整塊的楠木做得八仙桌,檀木雕刻的四季屏風,花瓶擺件樣樣都不是凡品,就是在忠勇侯府也不是每間房屋都能做如此的裝扮。 正想著祁明軒已經牽著她神色如常的坐在上首的位置,姜貞娘見他胸有成竹,也摒除雜念,順著綠嬈夫人的形象繼續演下去。 掌柜見兩人模樣不再拖延,把放置在多寶閣上的寶盒一個一個取了下來。 第一個盒子打開里面裝著的是一串紅寶石手串,每塊寶石都有拇指大小,而且顏色深邃明麗帶著奪目的光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姜貞娘掃了兩眼就收回目光,祁明軒則是視線輕飄飄的略過,聲音有些不悅:“掌柜你方才給我說的不是這個吧,這寶石手串雖然比下面的好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讓人大開眼界?!?/br> 神情帶著被人愚弄的怫然。 掌柜得擦了擦額頭的汗,他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年輕的公子會有如此凌人的氣勢,他的背彎得更深了一下:“公子你莫要生氣,鄙人哪敢欺瞞貴客,公子你看這個算不算得上珍品?”說著掌柜打開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 盒子中墊著綢緞,居中鑲嵌著一枚雞子大小的金色珍珠,四周散落著全是龍眼大小的紫色珍珠。異色珍珠本來就少見,更不要說這些珍珠的珠體圓潤無暇,光澤瑩潤。 姜貞娘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那盒珍珠上,一是因為這些珍珠確實美麗,其二就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樣大小的珍珠是貢品,而且太原根本不產珍珠,這樣的珠子怎么會出現在太原城中的商鋪中。 祁明軒也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珍珠上,臉上沒有了輕慢的笑意, 掌柜見狀松了一口氣,語氣中也帶了幾分得意:“兩人貴人這盒珠子可入得了二位的法眼,因著這珍珠難得,小店都沒舍得動它,只等有緣人買走,再根據客人要求來制作首飾?!?/br> 祁明軒用扇子輕輕拍著掌心,他低聲說道:“確實難得,怕是今年宮里進貢的珍珠都比不過掌柜你手中這盒?!?/br> 祁明軒的語氣雖輕,掌柜卻被祁明軒點出的宮里二字嚇得滿頭大汗,只得打哈哈道:“貴人你說笑了?!?/br> 祁明軒見掌柜這幅模樣,忽然就笑了,完全沒有追問珍珠的來歷,而是問道:“這一盒珍珠多少銀錢,爺全要了?!?/br> 掌柜轉憂為喜,殷勤招待著兩人,親自把二人送出店鋪大門。 等他回來時,方才躲在暗室中的一位中年文士走到包廂內。 “如何這位化名為江銘的利州富商公子可是那位榮王殿下?”掌柜沒了在祁明軒面前的膽小憨厚,他目含精光神情沉穩,顯然不是一位簡單商人。 第五十章 心悅你 之前他們這邊派出去的人, 得到的消息稱利州確實有位姓江銘的富商公子半月前說是要來太原訪友,看年齡籍貫都對的上,明面上看江銘的身份并沒有任何破綻。 但這個時間太巧了,上一個朝廷派過來的探子假做行商才被他們解決了, 馬上就來了一個尋友江公子, 實在很難讓人不起疑心。 中年文士摸了摸山羊胡子, 眉頭緊皺, 他思索半晌后才開口說道:“兩年前我隨王爺進京治喪時,曾遠遠見過榮王一面, 榮王相貌出眾性格風流肆意,這位江公子與我記憶中的那人相貌確實有幾分相似,而且京中有消息傳來說榮王跟隨皇帝一起出京去梧州別宮避暑, 但奇怪得是根本無人見到榮王出現在人前?!?/br> 中年文士姓徐,是信陽王府的幕僚,他深受信陽王信任,這次就是信陽王察覺皇帝帶著榮王出巡有些異常,才派他到太原來處理事情。 不過徐先生生性謹慎也沒有把話說死:“但是人有相似,我也不能確定江公子就是榮王?!?/br> 掌柜的眼神陰狠一沉:“徐先生既然這位江公子身上疑點重重,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就把他了結在太原了結后患!” “不可!”徐先生連忙呵掌柜的想法,“這位江公子與上一個人的身份不同,要是他真是榮王, 一旦死在太原的地界, 你猜其他諸侯王會如何看待王爺?說不定皇帝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即挑起諸侯王對王爺的戒備,又找到借口處置王爺!在大業未成前,我們決不能被朝廷的人抓住把柄?!?/br> 掌柜順著徐先生的話一想, 如果江公子真是榮王,確實不能輕易下手:“那怎么辦?難不成就沒有其他辦法了?”要確定江銘是不是榮王,只能讓一個熟悉榮王的人來辨認,可除了信陽王,翻遍太原城也找不到第二個與能一眼認出榮王的人。 “那也未必,”徐先生問道:“你仔細給我說說,方才他們看到那盒珍珠時是什么反應?” 掌柜不知道徐先生的用意,一五一十把剛才兩人所有的神態動作都描述出來。 提到那盒珍珠掌柜都有些心痛,那原來是下面的官員特意進獻給信陽王的,特別是那顆金色的大珍珠可以說是當世罕見,不知道為什么徐先生要讓他把珠子拿出來賣給兩人。 徐先生捋了捋山羊胡子笑了:“那就錯不了了,我現在有九成把握,這位江公子就是榮王!” 掌柜疑惑,就聽徐先生繼續道:“你剛才不是說不止這位江公子的神情變了,就連他身邊的女子也很快看出了端倪。利州富商的江家公子是有可能知道那盒珍珠逾制了,但不應該不至于那么快,似乎只一眼就看出來了這盒珍珠的來歷。就算不考慮這處,他們還有一個更大的破綻——一個富商家的姬妾看到這么貴重的珍珠,不可能是這種反應?!?/br> 除非她出自公府侯門或者皇室,才會不被奇珍異寶的迷了眼,還這么快注意到珍珠逾制了。 “有一點你可能不清楚,榮王身邊有一位寵妾,出身名門深得他的寵愛。要是我沒猜錯,方才和江公子一起的女子就是那位夫人?!?/br> 掌柜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那女子不像是尋常商戶的妻妾!”幾個信息一結合,他心中完全已經認定了江銘就是榮王?!敖懯菢s王的話,他來太原城到底有什么目的?” 這些年榮王與皇帝的關系撲朔迷離,但信陽王由己推人,不信曾經勢如水火的兩人真的握手言和,所以他也猜不出榮王來太原到底打什么主意。 確定了江銘的身份,徐先生眉間的皺紋松開了許多,他說道:“我們遞了那么一個把柄到他手里,他有什么目的試一試不就出來了嗎?反正他們一行人都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舉動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br> 那盒珍珠他送出去可不止為了試探出江銘的身份,更是為了試探出他們的目的。 如果榮王真是為了皇帝辦事而來,不管是貢品被截留還是失竊都是大事,他不可能不查!只要他們一有動作,他們來太原的目的就藏不住了。 “我要去給信陽給王爺稟告一下太原的情況,你把這一行人盯緊了,暫時不要輕舉妄動,一旦他們有什么動作記得及時來報?!?/br> —— 上了馬車,不用擔心被有心人聽到,姜貞娘才開口道:“郎君,你買那么多東西做什么,我又用不上?!?/br> “那些首飾衣裙不夠精致好看嗎?”祁明軒問道。 “好看是好看,只是我不喜歡這些?!苯懩锬芙邮芷蠲鬈帉λ目羁钌袂?,因為她知道這是為了隱藏身份的做戲,但祁明軒這么大手筆送她這些東西,好像只要她要,他都會給,這樣任求任予的態度,她沒辦法習慣甚至有些惶恐。 “可是我喜歡?!逼蠲鬈幵诮懩矬@訝得說不出來話的神情中,輕淺一笑,“能贈送夫人些小玩意,我是真的很喜歡?!?/br> 姜貞娘沒想出話來反駁祁明軒,就見他把裝著珍珠的盒子送到姜貞娘的手邊:“這些珠子,夫人你是想著珠釵還是手串,可惜數量還是有些少了,不然做一件珍珠衫穿在夫人身上應該是極好看的?!?/br> “這些珍珠都給我了?”姜貞娘驚訝得瞪圓了眼睛,“郎君你買它們是為了送給我?” 祁明軒欣賞著姜貞娘少有的震驚表情,他點了點理所當然的說道:“夫人你不是也覺得它們很漂亮嗎?” “可是,”姜貞娘覺得自從她答應祁明軒假扮綠嬈夫人后,她就有些看不懂他了,“這些珍珠逾制了!”她猜測祁明軒來太原,應該是為了處理信陽王的事情,這盒珍珠明明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祁明軒輕笑:“我送給你的,不算?!?/br> 姜貞娘有些生氣得瞪了祁明軒一眼,她不是在與他玩笑:“郎君你是忘了你去信陽的大事了嗎?” 祁明軒的目光深深的落在姜貞娘面容上,視線好像有熱度一樣:“自然沒忘?!?/br> 姜貞娘不知為什么臉有些燙,總覺得他話里像是有其他意思,她正色道:“剛才那家店能拿出這些珍珠背后肯定有人,郎君你不想去查查嗎?” 祁明軒贊許的看了姜貞娘一眼,手指撥弄著盒中的珍珠開口說道:“想不到夫人對政事也頗為理解,的真是蕙質蘭心?!彼砥鹉穷w金色的珍珠,又道,“這顆珍珠用來做發冠上的朝珠應該是再相配不過了?!?/br> 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有機會戴有這么大珍珠的發冠,姜貞娘只當祁明軒是故意用話搪塞她,不想告訴她他的打算,想想也是,她只是一介女流又與他非親非故,事關重大祁明軒的做法也挑不出錯來。 誰知剛才還左顧言它的祁明軒突然又開口道:“好了,我就不逗夫人了,免得夫人真的惱了我。那家鋪子后面的人不用猜都是也信陽王府有關系。不過,我從始至終都不打算去查貢品的事情?!?/br> 姜貞娘聽到祁明軒的前半句話,原本是打定主意不理會祁明軒了,但聽到他的后半句,又沒忍住問道:“為什么?” “查到了有如何?現在邊關吃緊,朝廷不可能在這個時候以貢品的事情對信陽王發難,再說以信陽王的手段,他既然敢做,最后也查不到他本人身上,能找到只會是一個替罪羊?!逼蠲鬈庨e閑說道。 不管是在家還是出嫁,姜貞娘從未聽人和她談論過這些男子專屬的政事,她聽得關注,凝著柳葉細眉出聲問道:“難道我們就拿信陽王就沒有辦法了嗎?” 祁明軒微微一笑,他喜歡姜貞娘脫口而出的“我們”二字。 “當然不是,我之前不是教過你,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擊必殺嗎?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那個時機?!?/br> 姜貞娘聽到祁明軒說著我們,既然祁明軒神情自然,她還是不由咬唇,但這話是先從口中說出的,她也不好出言反駁。 “往后夫人要還想知道什么直接問我便是,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边@句話帶著和方才不同的認真,神態語氣才是姜貞娘之前熟悉的那個祁明軒。 姜貞娘原本以為讓她招架不住只是祁明軒扮演出來的風流公子,沒想到當他露出她熟悉的模樣時,她還是沒辦法回應他的話語。 她原本好奇祁明軒到底打算如何對信陽王下手,但是出口的問題還是變成了:“那公子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祁明感覺到了姜貞娘在往后退縮,他的視線落在姜貞娘的面容上,想不到她到底還有什么顧慮。不過,他也沒逼姜貞娘,而是含笑說道:“佳人在側,當然是陪夫人你游山玩水,哄夫人歡心了?!?/br> 姜貞娘忍不住想祁明軒當初面對自己時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糾結感,明知眼前人的人不是這樣浮浪性子,偏偏卻在自己面前做出這樣的姿態。 當真不行,做假也不合適,一顆心就吊在半空,全是雜亂的心事。 祁明軒不會是故意回敬她往常做法的吧?可是他應當不知曉自己原本是什么性子才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