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覺醒后(雙重生) 第109節
書桌上放著的東西太多,她早前便有叮囑讓她們平日收拾的時候不必收拾書桌,幾個丫鬟平日都不會靠近這,何況紙上那些東西即便被人瞧見也不會有人察覺出什么,只要不讓外祖母看到就好了。 停云回答,“還跟夫人在正堂商量事情?!?/br> 對于王氏還在,蘭因也沒什么好說的,她雖然對她已沒什么母女之情,但也不會阻撓她跟外祖母說話,她起身走到圓桌坐下,喝了半碗酸梅湯,又吃了一塊糕點,本想坐在窗邊的羅漢床下盤棋,再給自己理理思路,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是她忽略的,紅杏便過來了。 “主子,夫人要走了,她說有話與您說?!?/br> 蘭因沉默一瞬,看著眼前的酸梅湯,半晌還是應道:“知道了?!彼鹕硗庾?,并未帶旁人。 王氏在院子里等她,身邊就站著蘇mama一個人,看到她過來,蘇mama朝她福了一禮便先退到了一旁。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她跟王氏兩人,蘭因也沒有什么不適感,走到王氏跟前,無視她灼灼的目光,淡聲問道:“您要與我說什么?”她直截了當詢問,沒有半點寒暄敘舊的意思。 王氏心里難過,眼中的灼熱也漸漸被哀傷所替代。 她看了蘭因一會,見她從始至終臉上都沒有別的反應,最終也只能收起心思,從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到她的手中,看到蘭因眼中的困惑方才啞聲開口,跟人解釋,“你爹派人送來的,他不知道如今你住在哪,便讓我交給你?!?/br> 蘭因這才接過。 接過信的時候,她看到王氏白嫩的手指上有幾個水泡,像是被什么東西燙燒,她目光一頓,卻沒有多問。 王氏也未察覺,等蘭因接過信便與她說,“過陣子萬壽節,你爹也會來?!?/br> 蘭因有些驚訝,她爹這些年除了年關,幾乎沒有離開雁門關過,這次是怎么了?不過萬壽節,想來是陛下說了什么,她也就沒有多問,只點了點頭,回了一句,“知道了?!?/br> 王氏有心想與她多說幾句,便又看著她繼續說道:“你成親的事宜,我和你外祖母已經商量過了,你不必擔心,我們會處理的?!庇钟X得她或許并不愛聽這樣的話,便又小心翼翼添補了一句,“齊家那個孩子不錯,他祖母人也好,我看了他們給的聘禮單子,他們很看重你?!?/br> “他們待我是好?!?/br> 雖然話還是少,但因為說起齊豫白,蘭因的臉上還是添了一些笑意。 王氏離得近,自是察覺到了,太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和蘭因聊過天了,王氏十分珍惜這樣為數不多的機會,她看著蘭因,臉上跟著揚起笑意,聲音都不禁夾雜了幾分輕快,“你二叔今年被調到了汴京,正好你堂兄也要準備科舉,我和你祖母商量了一下,打算以后就在汴京住著了,他們過不了多久也會來汴京?!?/br> 蘭因并不驚訝。 上輩子顧家最后也搬到了汴京,不過這次倒是提早了許多,不清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蘭因也沒多想,只說,“祖母他們來的時候,您派人來與我說一聲?!?/br> 王氏笑著應好。 或許是蘭因的話讓她有了幾分沖動,她看著蘭因忍不住喊道:“因因……” 蘭因回眸看向王氏,卻未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的后話。 王氏看著蘭因,沖動讓她想和蘭因說你不必擔心,以后我們都在,你也有家人可以依靠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讓你一個人面對那些事了,但見蘭因看過來的那雙杏眸,那里干凈、冷靜,沒有一絲期待,只是平靜地望著她,她突然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了。 她只能勉強揚起一個笑,朝人搖了搖頭,啞聲說道:“沒事,快到午膳時間了,我先回去了,你和你外祖母好好吃飯?!?/br> 她說完還停頓了一瞬。 見蘭因只嗯了一聲并沒有別的話,王氏心中失望難過,最終卻還是什么都沒說,她只是垂下眼簾,由蘇mama扶著離開了。 蘭因留在原地目送王氏離開的身影,記憶中那個永遠高傲的身影似乎有些老了,從前她走路帶風,根本不需要人扶,如今她身形纖弱蕭索,仿佛風大些就能被刮倒。 她當然知道王氏先前的那番停頓是因為什么。 外祖母若留下她用膳,她不會說什么,可讓她主動開口,她還是做不到。 夏日暖風。 烈日炎炎。 蘭因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清艷的臉上神情平淡,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瞧不見了,她才握著手中的信轉身離開。 知道外祖母還在正堂坐著,她便拿著信過去了。 王老夫人見她回來便笑著朝她招手,等她走近后握著她的手問,“你母親走了?” 蘭因點頭。 余光掃見旁邊放著一袋糖炒栗子,有些驚訝,“誰買的?” 糖炒栗子算是她為數不多喜歡吃的零嘴了,不過糖炒栗子十分考驗栗子和火候,有時候不是味道不對就是栗子太老,很難吃到好吃的,前不久和齊豫白逛夜市的時候倒是吃過一袋味道不錯的,不過那日夜市攤販流動,也不清楚他平日在哪擺攤,蘭因也有陣子沒吃到好吃的栗子了。 正想拿一顆嘗嘗味道,便聽外祖母說,“是你母親帶來的?!蓖趵戏蛉艘贿呎f,一邊端詳蘭因的神情,說完前話,她一頓,又跟著一句,“聽蘇mama說,是她親手做的?!?/br> 蘭因聞言,臉上笑容一頓,伸出去的手也懸在半空,腦中倒是想起先前瞧見王氏手指上的那幾顆水泡。 王老夫人見她這般,心里嘆了口氣,卻也沒勸她什么,只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了一句,“她一番心意,你又喜歡,便拿回去嘗嘗吧?!?/br> 蘭因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陪著外祖母吃完午膳,等外祖母回房午睡,她也就回了自己房間。 桌上放著那袋糖炒栗子,不同外面買的那些,王氏帶來的糖炒栗子用的是蜀錦做得布袋,她拿出一顆,還有余溫,混著一股子糖香,大概是被人仔細擦拭過,栗子表面很干凈,并不會沾一手灰,蘭因看了許久方才動手剝開栗子殼。 她咬了一口。 栗子倒是好栗子,只是味道不大對,大概是炒得時間太長了,吃著有些老,不過蘭因還是把手里的這一顆吃完了。 卻也只吃了一顆。 她沒再看也沒再碰,而是打開放在一旁的信封,有許多年不曾收到父親的信了,太久不曾見面,她都有些記不大清他的模樣了。 蘭因其實并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對父親的感情,相比王氏對她的冷漠和厭惡,父親其實一直都不曾怪過她,甚至還總是維護她,因為她的事,他不知跟王氏吵了多少回。 當初顧情走丟,他在雁門關打仗。 等打完仗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外祖母接到了王家。 他從雁門關到臨安,又從臨安到金陵,記憶中高大的男人半蹲在她的面前,寬厚的掌心覆在她的頭頂,啞著嗓音和她說“爹爹來遲了”,即使過去多年,她都能記得那時那個風塵仆仆的男人眼中滿是自責和抱歉,那眼中的情緒一下子就戳中了她柔軟的心房,她哭著撲向他,她跟他說,“爹爹帶我走吧,我會乖的,我會聽話,爹爹帶我離開好不好?” 那個時候,她想跟他離開的。 即便外祖母待她再好,到底不是她的爹娘,何況王家的人實在太多了,她想跟爹爹離開,即使去雁門關也沒事,她不怕吃苦,她只想陪在家人身邊,可他卻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了她,他擰著眉和她說“雁門關太亂,我在那沒時間也沒精力照顧你?!?/br> 她當然知道他是為了她好。 換做現在,她肯定不會再說這樣的傻話了,那樣一個要害關塞,時不時就會面臨戰火,她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去那只會添亂。 可那會—— 她只覺得自己被拋棄了。 她的母親不要她,她的爹爹也不肯帶她離開,她徹底成了沒爹沒娘的小可憐。 后來他離開金陵,幾日后又奔赴雁門關,卻隔三差五就會給她寫信,或是托人給她送來吃的或是托人送來銀子,比起忽視她的王氏,他做得其實已經夠多了。但她還是會忍不住想,為什么他要一直待在雁門關?為什么他永遠都是他的使命大于一切?大周重要,百姓重要,他的使命重要,可難道他們這個家就不重要了嗎? 如果他沒有一直待在雁門關,或許那些事就不會發生。 顧情不會走丟,王氏也不會因為沒有人安慰變得那樣瘋魔,而她也不會……蘭因搖了搖頭,到底沒再想下去,沒意思,事情已然發生了,想再多也沒用。 想再多也回不去了。 她低頭看信。 信中書寫不過寥寥,十分符合父親的性子,言簡意賅,他并未問她為什么和蕭業分開,只問她是不是真的想嫁給齊豫白。蘭因握著手中的信看了許久方才提筆回信,也是寥寥一句,讓人送去雁門關。 停云帶走了家信。 而蘭因端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風光,夏日風景明媚,比起春日的鮮活,夏日的景致更要多幾分蓬勃,身邊蜀錦袋中散發出幽幽的栗子香,而手邊家信猶在,蘭因卻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是靜靜凝望著窗外,看云卷云舒,看鳥兒在樹枝上輕快地叫著,良久,夏風吹過,帶走她那一聲幽幽嘆息。 第81章 萬家燈火 她站在廊下,卻再也不是為了…… 自離開顧宅, 王氏臉上的笑意便沒了,她一路沉默著回到七寶巷的顧府,本想著直接回屋歇息,未想才過月亮門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母親?!?/br> 無需去看, 也知是誰。 王氏止步, 循聲看去便見一個穿著素衣的女子朝她小跑而來。 自打婚期定下來后, 王氏便沒再見過顧情, 即便她過來請安,她也不肯見, 這還是她們母女倆數日來第一次見面。 大概是知道她還在生氣,顧情又恢復成最初回到侯府時怯生生的模樣,她走到王氏跟前, 躊躇了許久才看著她小聲道:“您用過午膳了嗎?我給您做了您喜歡的豆腐鯽魚湯,這會還在鍋里煨著,我讓人給您拿一份好嗎?” 她小心翼翼詢問,目光一直殷盼著看著王氏,希冀著她能答應。 王氏沉默不語,如果沒有蕭業的事,沒有那些夢, 她一定高興應允,或許還會笑著夸她孝順,可如今……她心里積壓了太多的事, 那些事讓她根本沒辦法和顧情坐在一道用飯, 看著這張臉, 她就會想到蘭因在夢中的結局,想到她葬身火海,想到她連她的骨灰都挽留不住, 連去她的墳前祭拜都不能。 她知道自己不該被一個夢左右,可她沒有辦法,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讓她每每醒來都渾身發冷。 何況她如今對顧情也是真的失望了,她沒辦法面對一個為了愛情可以忽視一切的女兒。 “不用了?!?/br> 她垂下眼簾,沙啞著嗓音說了一句,便徑直離開。 “母親!” 顧情白了臉想追,蘇mama知道王氏今日情緒不好便抬手攔了一下,她仍是客氣恭敬的語氣,態度卻很堅決,“夫人今日起得太早,約莫是累了,二小姐也先回房歇息吧,您說的魚湯,回頭老奴會讓人去拿的?!?/br> 她說完恭恭敬敬朝人一禮,便跟著王氏的步子離開了。 顧情一個人被留在原地,明明是烈焰夏日,她卻渾身發冷,她淚眼婆娑看著王氏離開,那個記憶中總是維護她照顧她疼愛她處處以她為先的女人這次頭也不回走在前面,一次都沒有回頭。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不住往下掉,可這一次,她的身邊卻再也沒有人安慰她了。 雪芽死了。 阿業如今根本不理她,她給他寫的那些信,他沒有一封回的。 如今就連最愛她的母親也不理她了。 顧情覺得自己眾叛親離,偏偏這還是她自己選的路,她連哭都沒法哭,抹著眼淚回到房間,留綠幾個丫鬟正在廊下做女紅,看到她回來紛紛起身,見她雙目通紅,隱約也知道是因為什么,卻又不知該怎么詢問,只能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小姐”便又垂首不語了。 顧情沒說話,只點了點頭便進了房間,走到內室看到床上鋪著的那件喜服,心里才好受一些。 不管怎么樣,她終于可以如愿嫁給阿業了。 她相信現在的困境只是暫時的,終有一日,阿業和母親都會像從前那樣對她的。 …… 前些日子蕭父忽然抱病,起因是因為蕭母送過去的家信中提到了蕭業要和顧情成親的事,他打聽一番后方才知道兩人的情況,氣血上涌直接暈了過去,事情傳到成伯府,蕭母要忙成親的事宜,加上因為這陣子伯府出事太多,蕭父對她多有遷怪,她也沒這個心情再去偽裝粉飾兩人之間的感情。 她可以不去。 但蕭業身為人子,卻沒法避之不見。 這陣子他請了假在莊子照顧蕭父,今日才得以回來,才回府,剛跨進院子,周安便拿著一封信過來,看著他語氣難為道:“世子,顧小姐又給您來信了?!?/br> 蕭業臉色難看,原本還沒什么情緒的臉上幾乎是一下子就閃過一抹厭惡,他腳步不停,看也沒看,冷著嗓音丟下一句,“扔了?!北銖街背葜凶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