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覺醒后(雙重生) 第46節
第36章 交鋒 二更 蘭因走進府中, 才過月亮門,就看到幾個丫鬟站在院子里翹首以盼,遠遠看到她過來,幾人甚至顧不上盛mama從前的教導, 紛紛提著裙子向她跑來, 氣喘吁吁喊她, “主子!” 紅杏、綠拂兩個丫鬟, 平日跟著時雨學得伶牙俐齒,這會卻連話都說不清楚, 磕磕巴巴與蘭因說道:“主子,老,老夫人來了?!币驗樘^緊張, 她們甚至用的還是舊時的稱呼。 停云聽到后,立刻沉下臉,沒好氣的斥道:“什么老夫人,主子和他們伯府早就沒關系了!” 她雖然這樣說,但顯然臉色也不大好看。 對她們而言,成伯夫人實在是一個可怕的存在,雖說這一年多, 她對主子改觀,待主子也客氣親切了許多,但前兩年, 主子可沒少被她立規矩, 什么早起伺候婆母都是輕的, 有時候還得給人布菜,若是做得不好,倒也不至于挨罵, 但冷著臉不理人或是皮笑rou不笑的對待反而更加滲人。 主子剛嫁進伯府的時候還不適應。 有次起晚了,那成伯夫人明面上不說,卻連著冷了主子好幾日……上頭的主子這么做,底下的奴仆管事自然也是有樣學樣,以至于主子剛嫁進伯府就被蕭家上下一頓磋磨,偏偏那位蕭世子那陣子忙差事也不著家,每日早出晚歸,根本不曾過問主子一句。 主子那個性子又是不可能同自己夫君告狀的。 也是慢慢摸透那位成伯夫人的脾性和習慣,主子的日子才好過些,可為此,主子付出的卻實在是太多了,那陣子主子雖然還沒管家,可每天天還沒亮就得起來,有時候怕耽誤時間,她連早膳都來不及吃,得等成伯夫人吃完用完才能回屋吃上幾口,可那都過去多久了?長久以往的,主子身子自是扛不住。 想到那陣子主子躺在床上捂著肚子冒冷汗,停云心里就恨得不行。 她在一旁咬著銀牙絞著帕子。 蘭因看著面前兩個因為被斥責而面色蒼白的丫鬟,溫聲寬慰道:“好了,我都知道了,別擔心,你們若不想見到她便去廚房那邊轉轉,正好你們停云jiejie說午間讓廚房多做幾道好菜,也給你們換換口味,你們一并去出出主意,看看做些什么菜?!?/br> 她的冷靜讓兩個原本倉皇不已的小丫鬟也都定了心神。 雖然懼怕蕭母,但兩人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奴婢們陪您一道過去!”她們怕主子一個人過去會被蕭母像從前那樣欺負。 蘭因又豈會不知她們在想什么?她笑了笑,沒讓她們跟著,也沒讓停云跟著,只讓她們去廚房那邊……三個丫鬟拗不過她,只能同意。 蘭因便獨自一人繼續往前走。 蕭母被請到了花廳,蘭因到那只瞧見時雨以及蕭母的貼身丫鬟景蘭在門口候著。 “主子!” 時雨看到她回來,立刻朝她迎了過來,她想說些什么,但想到后面還站著蕭母的人又繃著小臉抿緊唇線,脊背也挺得很直,似乎不想被蕭家的人看輕一般。 蘭因見她小臉緊繃,整個身子也如繃緊的弓弦一般,不由好笑,她握著時雨的手輕輕拍了拍,在景蘭略帶復雜的一聲“顧小姐”中,也是神色依舊與她點了點頭。 “上回讓人給你送去的藥吃完了嗎?”走過去后,蘭因語氣溫和與人說話。 景蘭一聽這話,原本復雜的神色不禁露出動容的神情,她實在沒想到蘭因會問這樣的話,雖說這并非蘭因第一次關心她,可她從前是蕭母的身邊人,蘭因這樣關懷,縱使好心也終歸有幾分希望她能替她在蕭母面前說話的意思,可如今……她已經離開伯府,和伯府再沒有關系了。 于是這一份關懷便更加讓人覺得動容和感激。 她低著頭,是極其謙卑恭順的模樣,語氣也十分溫和,“謝您關懷,您上回讓人送來的藥多,奴婢那還剩下不少?!?/br> 蘭因點頭,又與她說,“我早些時候與成碧說過,你日后不夠便與她說一聲,你是老夫人身邊的貼心人,可別為了省那幾服藥壞了自己的身體,老夫人在莊子上離不了你?!?/br> 景蘭聽到這,聲音都帶了幾分哽咽。 她輕輕應是,再次看向蘭因的時候,眼眶都忍不住紅了。 蘭因卻未再多說,她朝花廳走去,時雨要上前替她掀起簾子,卻被景蘭搶先一步。景蘭站在簾子邊,無視時雨的憤慨不滿,極其謙卑地看著蘭因,把那句曾經喊了千百回的“夫人”吞回口中,只是恭敬地垂下眉眼請她進去。 蘭因笑著朝她點了點頭,又按捺住要一道進去的時雨,而后垂下鴉翅似的羽睫走進花廳。 屋中一位穿著大紅長袍四十有余妝扮富貴的婦人坐在主位上,她年紀雖然有些大了,但多年養尊處優下的貴氣依舊一絲未減,柳眉鳳眼,是很張揚也并不好相處的長相。 不過還是能瞧出她眉眼比起從前略顯疲態。 那雙好看的鳳眼中布滿了紅血絲,眼底更是一片青黑,那樣的疲憊是即使涂再多粉也遮不掉的。 蘭因想到這一路回來,單喜與她說的那些傳聞,也清楚如今伯府是個什么情況,她這前婆母最在乎的就是臉面和名聲,偏偏如今這兩樣東西被人扔到腳底下踩卻還沒有辦法回擊。 她心里肯定惱恨極了。 可這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她并不會為此生出一絲抱歉和心軟。 如果不是因為蕭業做得太過分,他們原本是可以好聚好散的,而且昨日她面前這位婦人在伯府門前說的那番話,何嘗不是在指責她不顧親妹生病,不夠寬容大度。 如果真被她煽動成功,那么她如今也就沒法過得那么安寧了。 蘭因其實能理解她的行為,作為伯府的女主人,肯定事事都會為伯府考慮,別說她已經和蕭業和離了,就算沒有,在蕭業、伯府和她之間,她也一定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可理解并不代表要原諒,能心平氣和待她已是她對她最后的體面。 看到因為她進來,主位上的婦人明顯腰背坐得挺直了一些,神情也變得緊繃了許多,明明心力交瘁至極卻還是不肯流露出一絲落魄……蘭因沒有因為她坐在主位而心生不滿,也沒有因為她這一份細微的變化而流露什么譏諷的表情,她的情緒還是平靜的,甚至算得上溫和,她在婦人的凝視下走過去,神色如常向她行禮,只是從前的“母親”卻被她換成一聲恭敬卻也疏離的“夫人”。 可這已足以讓蕭母變臉。 看著面前向她行禮的年輕女子,她明明還是那么恭順,可蕭母卻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抹從前沒有的東西,她說不出究竟是什么,只是覺得束縛在她身上的某些東西好像不見了。 外頭的光線透過紅木窗格打進屋中,空氣中滿是漂浮的白色塵埃,而立于光線中的蘭因比起從前竟是更添幾分美貌,看著明顯要比從前過得更好的蘭因,蕭母忍不住想到這陣子城中的流言,家中的雜亂,還有……變得面目全非、渾渾噩噩不知如何度日的兒子。 這樣一對比,蕭母放在紅木扶手上的手都忍不住收緊了一些,紅唇也被她繃緊成了一條直線。 沒辦法不怪蘭因。 如果不是蘭因的堅持,蕭家如今不會淪為汴京城的笑話,業兒也不會被陛下降職。 但責怪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然了結,何況都在陛下面前過了明章,她若責怪,就是對圣令不尊。于是無論心中再怎么想,蕭母看向蘭因時的目光還算得上柔和,“起來吧?!?/br> 她笑著和蘭因說話,等蘭因起來后,她如從前一般,親昵地讓人來身邊坐,待蘭因坐穩,她方才與蘭因說起今日的來意,“你我如今雖然已經不是婆媳,但到底多年情分,我想著總該來看看你如今過得好不好,再以一個母親的身份來替我那混賬兒子與你道聲歉?!?/br> 她看似言語溫和。 可與生俱來的倨傲讓她即使嘴上說著抱歉,卻也不會真的向蘭因低頭。 蘭因自然也瞧出來了,卻不在意,聞言也只是搖頭淡道:“我與世子之間本就沒有誰錯誰對,您這聲抱歉,實在不必?!?/br> 蕭母聽到這話,倒是沉默了好一會,片刻功夫后,她方才看著蘭因繼續說道:“孩子,我自問對你還算了解,可你這次的做法實在讓我有些驚訝?!?/br> 她的聲音還是溫和的,看著蘭因的目光卻帶著幾分探究,她目光死死地看著蘭因,一字一句說道:“你讓我覺得你變了個人?!?/br> 這才是她來找蘭因的根本原因。 她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改變了蘭因才會讓她做出這樣的事,更想知道她是不是被人挑唆,她背后有沒有幫她的人,伯府會不會出事。 蘭因笑笑,不去理會蕭母的試探,她只是握著青瓷茶盞,笑著抬眸,“是嗎?” 蕭母直言,“你一直都是個聰明人,知道什么對你是最有利的,我相信即使有你meimei的存在,她也阻礙不了你在伯府的地位?!彼运湃绱梭@訝蘭因的選擇。 “那您覺得我本該怎么做?”蘭因問她。 蕭母說得沒有一絲猶豫,“你會聽業兒的話,好好照顧你meimei,把所有事都做得完美無缺,做好伯府的世子夫人,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弊詈笏粗m因平靜的面容,撂下幾個字,“就和從前一樣?!?/br> 蘭因倒是沒想到蕭母會這樣了解她。 的確。 前世她就是這么做的。 她把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條,讓人挑不出一絲差錯,唯獨……算漏了一件事。 那就是她還是個人。 是人就沒辦法真的不去理會七情六欲。 她也會難過,也會怨恨,也會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問自己這樣活著有什么意思。 蘭因放下手中茶盞,而后看著蕭母溫聲答道:“您是很了解我?!被蛟S因為她跟蕭母本質就是一樣的人,她們都知道什么對自己而言是最重要的。 丈夫的寵愛,有固然好,沒有也不會讓她們一蹶不振。 對她們而言,名聲地位榮耀才是最主要的。 若真要說不同。 那就是蕭母膝下有一兒一女,而她什么都沒有。 可就是這一份不同,造就了她跟蕭母不可能一樣,蕭母可以為了她的孩子去爭去斗,去做一個完美的妻子讓成伯爺離不開她,而她……午夜夢回,一人獨坐屋中時,想的卻是她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 如果連爭斗拼搏的意義都沒有了,那么完美的面具終將會被剝落。 所以即使前世沒有那樁事,她和蕭業也走不長遠,日復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早就讓她心浮氣躁,總有一天,她會在沉默中爆發,而結果只會和如今一樣。 她又垂下眼簾,看著杯中微微晃蕩的茶水,慢慢說道:“這么多年,您可曾對您的婚姻您的夫君感到后悔、厭煩?” 蘭因的直言和大膽讓蕭母一向從容的臉變得微沉,她看著蘭因的目光逐漸變得有些陌生,她沉默凝望蘭因,似乎真的快要不認識身邊這個年輕美麗的女人了。 可蘭因即使被這樣冷厲的目光看著卻還是那樣溫柔的笑著,她的杏眸微微上揚,那是一個很好看的弧度。不再是從前面對她時的恭順,即使她的語氣還是那么溫柔,“我有,我曾不止一次對這段婚姻,對我的夫君……” “不對,該說是前夫了?!?/br> 看到蕭母驟然變得更為冷凝的臉,蘭因卻未加理會,她的唇角還漾著一抹淺淺的弧度,而后繼續慢聲細語地說道,“我對他,不止一次生出厭煩、厭惡的情緒?!?/br> 如果前世她只是厭惡蕭業的偏頗、袒護,不給她應有的臉面和尊重,那么這一世蕭業的做法更是讓她對他的厭惡翻了一番,她厭惡他的自大,厭惡他的自作主張自以為是,厭惡他各種想當然的以愛之名卻做著傷害她的事…… 蘭因很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停下,她搖了搖頭,“罷了,不說了?!?/br> 沒意思。 她有些厭倦了,“我知道您今日來找我的原因,您放心,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而我所求也不過一個解脫,如今我已拿到我想要的,便不會再多生事端?!?/br> 她管家三年。 尤其這一年,蕭母全權交托給她。 她想要做一些傷害蕭家根基的事,實在太容易了,要不然她這位高傲的前婆母又怎么可能會如此紆尊降貴來她這邊呢? 蕭母見她猜到她來找她的原因,也沒覺得驚訝,她這兒媳一貫是聰明的,要不然不會幾年光景就把蕭家上下都給收服了,連帶著她的貼身丫鬟都搶著要伺候她。 可她并未說這個,她只是凝視蘭因片刻后,方才說,“你是真的不一樣了?!?/br> 蕭母說這番話的時候,神色是復雜的。 蘭因卻笑得溫柔,她甚至還把耳邊一綹頭發繞到耳后,才說,“或許吧,但我覺得如今這樣挺好的?!?/br> 過得自在。 也不必看誰的臉色。 蕭母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又沉默了好一會才站起身,要離開的時候,她垂眼看向蘭因,仿佛只有這樣居高臨下的視角才能讓她恢復一些從前面對蘭因時的模樣,她跟蘭因說,“我或許也后悔過,但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選擇?!?/br> “這世上從來沒有什么完美無缺的婚姻,更沒有完美無缺的丈夫,對于我們這樣的人而言,嫁給誰都是一樣的,把握住自己想要的就好?!?/br> 她說完便想轉身離開,要走的時候忽然想到自己家里還留著的那個禍害,她留步回頭,依舊是以俯視的角度去看蘭因,似笑非笑問,“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你那個meimei,你就當真不管了?” 蘭因仍坐在椅子上,對前話不置一詞,聞后言方才撫著鬢發笑了笑,“她不是蕭世子請來的貴客嗎?” 蕭母一聽“貴客”兩字,便知道昨日伯府門前發生的那些事,蘭因都已經知道了。她臉色微變,卻不是尷尬不安,而是一種被人撕扯臉皮踐踏名聲的不滿,卻又因為無法訴說,只能憋悶在心,致使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有那么一刻,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直到目光瞧見蘭因面上掛著的清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