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覺醒后(雙重生) 第42節
顧蘭因知道自己的毛病,小時候的經歷讓她很難把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她習慣了走一步看三步,也習慣了事先把所有不好的結局都考慮到,就像蕭業,她不是沒有愛過他,但當初她察覺到了蕭業的推諉以及他對顧情的留情后,她便立刻把所有交付出去的情意都收了回來,仿佛只要提前收回,不去期待,就不會受傷…… 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這樣過下來的。 她并不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好的,與其從滿懷期待到支離破碎,最后鬧得一地雞毛不好收場,倒不如一開始都不要過多期待。 可面前老人的目光實在太過溫柔,溫柔得讓蘭因根本無法拒絕。 也舍不得拒絕。 顧蘭因也是這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她的內心竟然還是期盼著有人能毫無保留地疼愛她,憐惜她,相信她……明明曾經受過那么多傷,明明已經經歷過那么多次失望,明明一次次告訴自己學聰明些,不要再陷進去了,可只要有人對她溫柔一些,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一頭扎進去。 于是—— 她在老人殷切的注視下,點了點頭,她啞著嗓音說,“……好?!?/br> 她沒有辦法保證自己能夠向他們展露她所有真實的模樣,但她會試著讓自己不再那么戒備,不再那么抗拒去接受他們的好意,她愿意真實的且真心的同樣把溫柔回饋給他們。 而這一次,不僅僅是因為齊豫白曾經救過她。 “好了,不哭了?!饼R老夫人握著帕子,動作憐惜地替蘭因抹著眼淚。 蘭因也是聽她說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她有些怔愕,抬手摸到自己臉上,果然一片濕潤,有多久不曾哭過了,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恍惚間最近的那次還是她十三歲那一年,外祖母讓她回家去。 她知道外祖母這么做的用意,她終究是長興侯府的嫡長女,日后出嫁她出的是長興侯府的大門,她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金陵,她總要回家,總要和家里人打好關系,可即使清楚,她還是舍不得外祖母,于是在下人們都退出門外的時候,她伏在外祖母的膝上無聲哭了一場。 蘭因正要說話。 簾子卻在這個時候被人打了起來,齊豫白穿著一身青色常服走了進來,看到蘭因雙目殷紅,明顯哭過一場,他腳步一頓,就連眉心都在這一刻聚攏成了山峰,“怎么回事?” “為什么哭?”他問蘭因。 蘭因也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進來,她還有一滴眼淚掛在濃睫上,因為看到他出現的怔愕,眼睫微微一顫,眼淚便這么掉了下來。自從搬到金陵后,她就不習慣讓別人看到自己哭了,尤其這人還是個男人……蘭因后知后覺的,臉忽然變得有些紅,心里也盈起了一抹不好意思,她不敢去看齊豫白,只能低著頭,輕聲說,“沒事?!?/br> 可齊豫白卻沒有因為這“沒事”兩字而寬心,他仍看著她,皺著眉,抿著唇。 屋中燈火如晝。 兩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都低著頭,倒把齊老夫人給忽視了。 被忽視的齊老夫人也不生氣,只是看著自家孫兒那副少見的模樣,又是驚訝又是好笑,昨晚告誡她的時候倒是頭頭是道,什么別讓因因察覺了,可如今她冷眼旁觀,就她孫兒這副樣子,不被察覺就怪了。 還是得她出馬。 “我和你meimei在聊小時候的事,你怎么進來也不讓人傳一聲?”齊老夫人一面沒好氣地瞪了齊豫白一眼,一面去握蘭因的手,與她說,“別理他?!?/br> 齊豫白被她一瞪,情緒倒是也收斂了一些。 他沒再一直盯著蘭因看,只是眼中那抹深沉依舊還在,偶爾看向蘭因時,他還是會忍不住抿緊唇線。 他不喜歡她哭。 蘭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是察覺到身上那抹壓迫人的氣勢沒了之后,悄悄松了口氣。 時雨說的沒錯,這位齊大人身上的氣勢的確駭人,根本不像這個年紀的人。 …… 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 桌上大多還是蘭因喜歡吃的金陵菜,其中還有一道蘭因最喜歡的油燜蝦,她從前自己在家,停云和時雨便會給她剝一大碗,可如今在齊府,齊家祖孫并不喜歡吃飯的時候身邊有人伺候,做什么都是親力親為,蘭因自然也客隨主便,不想矯情。 可因此,那道她喜歡的油燜蝦,她卻不好碰了,她不喜歡吃飯的時候弄得手黏糊糊的。 齊老夫人瞧了一眼蘭因,又看了一眼對面的齊豫白,見他看過來的目光就知道他是在等著她說話,可齊老夫人偏生不想這么輕易地滿足他,她故意給蘭因夾了好幾筷子菜,與她說著話,直到看到對面青年的薄唇都往下抿了,他這副模樣就跟小時候逼著他吃不喜歡的菜時一樣,她這才笑著跟齊豫白說道:“你閑著沒事就給你meimei剝點蝦?!?/br> 蘭因原本正在吃菜,聽到這話卻是一愣。 “不用……” 她正要說話,卻見身邊青年已經放下筷子動手剝蝦了,又想到先前齊祖母說的那番話,她猶豫了一會到底是沒拒絕,在男人把蝦放到她碗中的時候,她輕輕與人道了謝。 想了想。 她看著男人面前那一盤東坡豆腐,她不知道齊豫白喜歡什么,但這么多菜里面,他好像吃這道菜的次數更多些。 她來齊家這么多天,給齊老夫人夾了許多菜,卻從未給齊豫白夾過一次。 如今看著身邊男人還在沉默地給她剝著蝦。 蘭因忽然也想對他好一些,她沒有猶豫,拿起一旁的公筷夾了一塊豆腐,而后放到了男人面前的碗里。她清楚看到男人在看到那塊豆腐時,面上神情有些微滯,而后原本低著頭的男人忽然抬頭向她看來,不知道是不是蘭因的錯覺,亦或是屋中的燈火太過明亮,她仿佛看到男人漆黑的眼眸在這一瞬變得有些明亮。 就像暗黑夜里,天上掛著的星辰。 他并未說話,蘭因卻感覺到了他此時的好心情,她原本懸著的那顆心也終于落到了實處,她還擔心他會不喜歡的。 看著他身上柔和的氣場,蘭因想,其實這位齊大人真的挺好相處的。 雖然少言寡語了一些,卻很讓人安心。 這樣的人無論是做家人還是朋友亦或是夫君,都會讓人很心安。 兩個晚輩的互動自然讓齊老夫人看得十分滿意,她一會看看蘭因,一會看看明顯要比平日高興許多的孫兒,看著般配的兩人,她恨不得兩人明日就能直接成親,但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太快,所以在屋中重新變得沉默后,她問蘭因,“戶部可有說什么時候給回執?” “傍晚時候,戶部來過人,說是已經從蕭家把和離文書拿過去了,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就能拿到?!?/br> 她說著略作停頓后,又說了一句,“我打算明日親自去一趟?!?/br> 齊老夫人一聽這話就皺了眉,“那邊亂糟糟的,你去做什么?讓底下的人跑一趟便是?!彼幌Mm因被人瞧見說閑話。 可蘭因心意已決,不會更改。 她正想和齊老夫人說話,卻聽一旁齊豫白說道:“我陪你去?!?/br> 蘭因一怔,側頭看去,便見齊豫白把最后一尾蝦放到她的碗中,而后握著帕子擦著手,看著她的眼睛與她說,“不必在乎別人想怎么,也不必去看別人是怎么看你的,你想去,我便陪你去?!?/br> 蘭因知道自己該拒絕的。 這件事已然麻煩他太多,怎能再讓他陪著她去那樣的地方?可看著齊豫白望著她的眼睛,看著那里頭的浩瀚星辰,蘭因嘴里那一句拒絕竟遲遲都未能吐出。 第34章 新生 蘭因,去拿走屬于你的東西,走向…… 有齊豫白的話, 齊老夫人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 她對自己的孫兒一向是十分信任的,有他在,因因絕不會被人欺負。 于是三人便未再繼續說道此事,而是繼續吃飯說起旁的閑話, 說話的自然還是齊老夫人和蘭因, 兩人負責說話, 而齊豫白負責給兩人夾菜, 許是因為有之前的互動,如今齊豫白再給她夾菜, 蘭因雖然還是會忍不住看他一眼,但也沒有先前那么緊張了。 “你跟蕭家的事,和你外祖母說過沒?”齊老夫人問蘭因。 這事原先不好說。 如今既然都已經有結果了, 提起倒也無妨。 蘭因果然不介意,笑著回道:“離開伯府那日,我就給外祖母寫了信與她說了這事,按照腳程,外祖母如今應該也已經收到信了?!?/br> “她會為你高興的?!?/br> 齊老夫人點點頭,而后看著蘭因說。 蘭因聞言,笑了笑, 也跟著點了點頭,“是,她肯定會為我高興?!?/br> 她這話說得沒有一點猶豫, 這么多親朋長輩里, 外祖母永遠是那個無論她做什么都會毫不保留信任她、愛護她的那個人。 因為長輩毫無保留的疼愛令蘭因的心情變得更好, 她吃了一塊齊豫白夾給她的東坡豆腐,混著rou沫煎出來的豆腐很香,蘭因先前沒吃, 這會吃了一口倒是十分滿意,怪不得齊豫白先前吃了這么多塊。等吃完,她方才繼續和齊老夫人說道:“我想著過陣子,等鋪子的事整頓的差不多了,去金陵看一看外祖母?!彼陷呑幼詈蠡诘木褪菫榱薱ao勞伯府那點事,忘記了自己的生活,也忽視了外祖母,以至于連外祖母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 如今能重新開始,她最想要的便是去金陵探望外祖母。 如今和離的事已經解決了,鋪子的事馬上也要提上日程,等她把汴京的事安排妥當,再好好去金陵陪一陪外祖母。 自然,除了陪伴,她還有一件事要去處理。 前世外祖母那病實在古怪,明明早先時候她們還通過信,信中外祖母也沒說起自己的病,甚至還與她說過陣子天氣好了來汴京看她,不想幾個月后,她沒能等來外祖母,卻得到她仙逝的消息……只是前世等她得知消息趕過去的時候,外祖母都已經入土為安,她也無從查起。 若是外祖母真是身體緣故,她這一世便盡力為她尋找名醫,為她好好調養身體。 若不是…… 蘭因紅唇輕抿,微垂的眼眸也忽然變暗了許多。 齊老夫人并未注意到她此時的異樣,可一直看著她的齊豫白卻沒有忽視她的變化,知道她跟王老夫人的感情,也清楚她上一世最耿耿于懷的便是王老夫人的死…… 他至今還記得那次王老夫人的忌日。 她一身素服風塵仆仆從汴京趕來,從前穩重端莊的人,那日卻像是再也撐不住自己的體面一般,在老人的靈位前泣不成聲。 她想要守護的那些人和事,這一世,他陪她一道守。 “吃菜?!?/br> 他給蘭因夾了一塊梅子小排。 蘭因聽到他的聲音才從過往的思緒中抽出神來,她循著聲音抬眼看向齊豫白,見他也垂著眼簾看著她,明明他什么都沒說,可蘭因卻有種自己所有想法都被他看透的感覺……這讓蘭因覺得既驚訝又好笑。 她未免也把齊豫白想得太神了,他始終是人,即使看著像無欲無求的神。 但心里因為想起前世外祖母去世帶來的那些哀思倒是在齊豫白的注視下一點點消失殆盡,她輕輕應好,然后垂下眼簾把碗中那一塊梅子小排吃了干凈。 齊老夫人樂得看他們互動。 她心里高興,甚至還多用了半碗飯,原本還想問問蘭因有沒有給家里寫信,但想到她跟家里的關系還有她那個meimei,到底沒再問。 只是等吃完飯,丫鬟們進來收拾的時候,她又拉著蘭因說了好一會話,不肯就這樣放人離開。 蘭因想著夜里無事,便也留了下來。 她們說話的時候,齊豫白也未離開,坐在一旁給她們剝松子。 蘭因偶爾看過去,見他一臉沉靜地坐在一旁,燈火下那張如玉一般的臉龐沒有一點不耐煩,心里也不禁感慨這位齊大人對自己的祖母是真好。 她很少見到這個年紀的男子會這樣耐得住性子陪著家里長輩的。 或許是因為自小被外祖母養大的緣故,蘭因一向很欣賞孝順長輩的人,此時看向齊豫白的目光也不禁變得更加柔和了。 齊老夫人卻知曉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眼見時間差不多了,她讓晏歡把齊豫白剝的那些松子用一個小荷包裝了起來,蘭因原本還以為她是想收起來回頭再吃,看到也未做他想,哪想到老人竟然直接把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 蘭因一愣。 她看著人,語氣訥訥,“齊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