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覺醒后(雙重生) 第40節
這是孫氏第一次動手打蕭業。 從小到大,她都沒動過蕭業一根手指,她膝下一兒一女,對女兒稍顯寬容,對兒子卻十分嚴厲,而她的兒子也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即使當初伯府大禍臨頭,他也依靠自己一己之力重新在朝堂站穩腳跟,讓那些原本想看他們笑話的人紛紛閉嘴……沒想到這個從來就讓她放心的兒子,今日卻闖出這樣的彌天大禍!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惱怒,孫氏一雙眼眶通紅。 她從來都是驕傲的,當初即使伯府出事,她也沒掉過一滴眼淚,可此時看著面前這個被她打偏了臉的蕭業,她卻仿佛忽然之間老了十歲,她目光悲哀地看著他,就連聲音都帶了幾分哽咽,“業兒,我和你爹已經老了,我們倆已經折騰不起了?!?/br> “你爹的身體好不容易才好些,我連家里發生的事都不敢告訴他,你是想眼睜睜看著他再次發病嗎?” “還有你meimei……” “你meimei在魯國公府,根基本就不穩,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家都出事了,以后誰去護著你meimei?” 眼見面前只穿著中衣的男人原本執拗的眉眼稍顯松動,孫氏用力握住他的胳膊,她看著人,近乎懇求地和人說道:“業兒,放手吧,她不會再回來了?!?/br> “就算你把人強留在家中,也只是相看兩厭,還是這就是你要的結局?” “不……” 被相看兩厭所擊中,蕭業白了臉,他顫著薄唇說道:“這不是我要的?!彼牟皇窍嗫磧蓞?,他要的是和蘭因回到最初,他想要他們回到一開始,他想要蘭因愛他。 他也紅了眼,他側過頭看向孫氏,眼中依舊有著困惑委屈,他用沙啞的聲音問孫氏,“母親,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為什么我和她會走到這一步……” 孫氏同樣不解。 她也不清楚自己那個一向乖巧的兒媳這次居然會動真格到這一步。 孫氏在來前還以為蘭因只是鬧個脾氣,她回來做個表率再跟人說說好話就能把人哄回來,可如今看……她搖搖頭,天子金口玉言,和離之事不可能再改了。 她心中也有可惜。 雖說蘭因剛嫁過來的時候,她對她也有些不滿。 大概婆婆和兒媳天生就是仇敵,即使蘭因做得再好,她也沒辦法把她當做親生女兒那般來疼愛,何況蘭因也不知怎得,子嗣格外艱難,于是那幾分不滿又添三分……可蘭因實在太好了,除了子嗣這一塊,她幾乎無可摘指。 等到伯府出事,蘭因不僅沒有離開,還拿出大半嫁妝供伯府走出當時的困境,她對她便連一絲怨言也沒了。 要不然像她這樣看重權勢的人,當初怎么可能會放權給蘭因?還一走一年多,從來不過問家中的事? 可惜了。 孫氏心底嘆了口氣,看著身邊一臉落魄的蕭業,她沒說話,她只是拍了拍蕭業的胳膊,而后喊來周安。 “你把東西給戶部那位大人送過去,說話客氣些?!睂O氏說著便想去拿蕭業手中的盒子,可她的手剛剛觸碰到盒子就發覺蕭業拿著盒子往后縮,可也只是縮了半寸,他似是想到什么,生生停住,最終……任孫氏從他手中拿走那個烏木盒子。 孫氏拿到盒子后,立刻交給了周安。 周安生怕再生異變,也不敢耽擱,拿走盒子就立刻往外走去。 很快。 屋中便只剩下蕭業母子。 孫氏看著臉色蒼白的蕭業,心中到底不忍,“你還有傷,先去歇息吧?!?/br> 此時的蕭業又開始恢復成先前那副行尸走rou的模樣,他臀上有傷,坐不了,只能趴著,孫氏給他掖好錦被,方才坐在床邊,說起這一趟原本的來意,“我現在問你,湘柳苑那個女人,你是怎么想的?” 湘柳苑住著顧情。 蕭業原本神色沉默,此時聽到這三個字,心中卻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反感和厭惡,如果不是因為她,他和蘭因何至于此?如果不是因為她,蘭因根本不會離開,他和蘭因也不會分開…… 都是因為她! 蕭業心里仿佛涌著一團火,他從前有多憐惜顧情,如今就有多厭惡她。 她的存在告訴他。 就是因為這個女人,你才會和你的妻子分開。 他想讓她離開,想以后一輩子都不再見到她,可同時還有一抹清醒的理智在與他說話,這一切是你的錯,如果不是因為你的偏頗,你的不公,你的理所當然,你的妻子不會離開你,這和旁人沒有關系,如今一切的結果都是因為你…… 于是,他只能沉默。 他閉上眼睛,什么都不想說。 看著這樣的蕭業,孫氏眼中是有失望的,她這兒子在其他事上一向果決,卻在男女之事上瞻前顧后、猶豫不決。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搖了搖頭,到底沒再多說,只替人又掖了一下被子,便起來了。 走到外面。 看著滿園奴仆,她依舊沒什么好臉色,卻也沒再讓他們繼續跪著,由景蘭扶著往外走的時候,路過許氏身邊,她方才垂下眼眸,目光淡淡看一眼自己這位侄女,她說,“你隨我來?!?/br> 而后也未理會旁人,徑直往外走去。 許氏跪了幾個時辰,腿腳早就麻了,可她不敢耽擱,見孫氏離開,立刻扶著地站了起來,小跑著跟了過去。 路上。 孫氏讓人去請顧情過來,可等她坐在自己房中,看著許氏呈上來近段日子的賬本時,景蘭卻來回話,“湘柳苑那邊來回話,說是那位方夫人……暈倒了?!?/br> 孫氏翻看賬本的手一頓,半晌,點著冊子,似笑非笑,“這是賴上我們蕭家了?!?/br> * 傍晚時分。 今日早朝發生的那些事已經在城中散播開來了。 當初礙著成伯府的臉面和蕭業的地位,眾人只敢竊竊私語,不敢把這些事拿到明面上去說,可如今天子親自責罰這位蕭世子,又是鞭笞又是降職,眾人自然也就沒了約束,肆無忌憚說道起來。 說什么“成伯府家的世子相中自己的妻妹,不顧妻子的體面把人帶回家中金屋藏嬌,又舍不得妻子離開,遂一直壓著不肯和離”,也有說“這位蕭世子是失了臉面心有不甘,所以不肯和妻子和離,打算把妻子帶回家中后再好生磋磨她”,甚至還有人說顧情作為寡婦卻勾-引自己的姐夫,讓jiejie姐夫為了自己和離,只可惜,疼惜她的姐夫也不是只肯要她一個人…… 說什么的都有。 但比起從前那些流傳甚廣的流言中,蘭因時不時也要被人提起說上幾嘴,如今的蘭因儼然成了被人憐惜可憐的那一位。 自己的丈夫不給自己臉面,還拖著不肯和離,不僅那些夫人小姐看不下去,就連那些男人也對蕭業多有唾棄,甚至已經有說書先生編寫好戲折子,在城中各大茶樓、酒樓指桑罵槐開始罵人。 事情傳到蘭因耳中已近黃昏。 聽著單喜繪聲繪色說著外頭傳播的那些話,蘭因尚且還沒有什么反應,屋中幾個丫鬟卻都變了臉,尤其是時雨,她一向就不是個多好的脾性,這會更是沉下臉罵道:“這蕭世子也太不是東西了,居然敢跟陛下說那樣的話,要是陛下真的容了他的請求,那主子……”一想到如果陛下真的同意,主子只能被迫回到蕭家,她就慪得不行,她一面絞著帕子,力道大的手指都變紅了,一面沉著臉啐道,“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是個好的?!?/br> 她從前若說這樣的話,肯定是要被停云說的,可今日停云卻一句摘指的話都沒有,不僅沒有,她亦沉著一張臉,沒什么好臉色。 兩個大丫鬟如此,底下的紅杏綠拂也都紛紛低罵起來。 屋子里全是咒罵蕭業的聲音,停云在一旁說道:“您上次還給人機會,如今看來,只怕便是真的等到七天之后,那蕭世子也不會給您一個答復?!?/br> “還好有那位御史大人……” 她仍心有余悸,撫著心口看著蘭因說道,“要不然真的跟那蕭世子硬碰硬,只怕您也討不到什么好?!?/br> 她最怕的就是主子為了和離把自己的名聲也給賠進去,這世道對女子本就多有苛責,若真如此,只怕日后主子在這汴京城中也不好繼續生存下去了。 蘭因沒說話。 她還在想先前單喜說的那些話。 蕭業的所作所為讓她震驚,甚至感到厭惡。她沒想到這個與她相處多年的前夫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她以為蕭業遲遲不肯與她和離,只是因為心有不甘,可如今看來,蕭業頂著被天子斥責也要把她強留在他的身邊,是想證明……他是愛她的?證明他心中有她,證明為了和她在一起,他不惜得罪天子? 這也太可笑了。 她寧可蕭業從未愛過她,也不想要他這樣自以為是的愛,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值得感動的,也不認為這是愛,愛一個人不會眼睜睜看著她受欺負,不會一味苛責冷待還理所當然覺得理應如此,更不會用這樣的方式逼迫對方跟他在一起…… 如果他真的愛她,他會尊重她,縱使想要跟她重修舊好也會采用其他方式,而不是拿天子來壓她。 他覺得只要她回去,回到他的身邊,她從前缺失的那些,他都能彌補給她?積年累月,她總能看到他的好?可看看他這些日子做的那些事,他們分開大半月,他從最初的憤怒到如今的逃避,他把他身邊人一個個推到她的面前,讓那些人一次次來與她說“他是愛你的”,“他為了你做了這么多,為什么你不能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卻從來沒有親口與她說一句抱歉。 如果這就是蕭業的愛,那她只覺得窒息。 不過不重要了。 她從來就沒想過要和他再續前緣。 無論蕭業是真的愛她,還是他的不甘不滿在作祟,都與她無關。 她更在意的是為什么今日早朝突然有人彈劾蕭業和陸伯庭。 這事已經過去很久了,坊間傳得那么廣,她不信都察院的那些御史如今才得到消息,他們從前秘而不宣,那么為何到了今日要在早朝說起此事? 蘭因不覺得這是偶然,更像是有人的安排。 可…… 會是誰呢? 蕭業的勁敵,亦或是…… 蘭因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人影。 身邊停云還在說話,“也不知道那位御史大人姓甚名誰,回頭奴婢還是著人去打聽一番,這次多虧了他,我們怎么著也該好好謝他一番?!?/br> 她剛說完,正想詢問蘭因好不好,便聽她忽然說道:“你剛剛說,今日早朝的時候,龐相咳了一聲?” 蘭因問的是單喜。 單喜一愣,過了好一會才訥訥答道:“是……外頭的人是這樣說的?!辈恢朗钦l把今日早朝上的事傳播出來的,反正現在流傳在坊間的那些話是繪聲繪色、栩栩如生,甚至就連今日早朝陛下用了幾口茶,罵蕭世子時用的是什么樣的語氣,還有離開時腳步踩得有多重都說得一清二楚,龐相的那聲咳嗽自然也沒被遺落……但相比那位御史大人的鏗鏘話語,這一聲咳嗽不過是一并帶來的話,根本不會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他們說那位蕭世子說完后,陛下許久都不曾說話,后來那位龐大人忽然咳了一聲,陛下與他說了會話后就開始發作世子了?!彼f完,忽然小心翼翼地問蘭因,“主子,這有什么不對的嗎?” 屋中其余幾個丫鬟也面帶不解,不過是咳了一聲,那位龐大人年紀大了,聽說這陣子還患了風寒,這有什么奇怪的嗎? 蘭因低著頭沒說話。 水蔥般的手指卻輕輕點在膝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這些瑣碎的細節根本不會有人察覺,大家都被那位御史大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又怎么會注意這位龐大人的一聲咳嗽?可她偏偏就是覺得有些奇怪。 時間太巧了。 如果那個時候沒有龐相這一聲咳嗽,誰也不能保證陛下那會會有什么決斷,對他而言,臣子的家事根本無關緊要,到底是和是離,他都不會過多關注,可對她而言,他只要輕飄飄說一句“你們自己去處理”,她跟蕭業便不可能再和離了。 甚至以后都不能。 所以那個時候龐相的那一聲咳嗽對她而言至關重要。 而讓她會聯系到龐相的原因,是因為這位龐相……他是齊豫白的老師。 “主子?” 停云見她垂眸不語,不由輕輕喊了她一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