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婦覺醒后(雙重生) 第18節
“嗯?!?/br> 齊豫白頜首,他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頭落日余暉,最后一抹金光普照大地,而他凝望前方,右手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的手背,那里光滑一片,前世跟隨他幾十年的疤痕已然不見,可有些習慣卻早已經改不掉了。 * 蕭業散值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春日晝短夜長,好在朱雀街住得都是勛貴世家,從不吝嗇那點燭火錢,蕭業一路騎馬而歸,竟也不覺黑暗,遠遠瞧見成伯府三個大字,紅木金漆,甚是金貴,而廊下燈火搖曳,襯得門前兩尊石獅子威武非凡,一切都仿佛還是從前那副模樣。 可蕭業還是察覺出了一抹變化。 從前總是站得筆直十分有精神氣的小廝,如今因為家中的變化也變得有些不安起來,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前家里剛出事時的模樣,只是那回有蘭因幫他,家中上下只頹廢了一陣便又恢復成原本的面貌。 可這一回…… 是蘭因帶來了這一切。 那個從前總是在他身邊幫他的人卻親手制造了這個局面。 蕭業心里無端又變得煩躁起來。 他其實并不是情緒化的人,習武之人,尤其是天子近衛最忌諱的便是易怒易躁,他活了二十二年,即使在伯府搖搖欲墜的時候也沒怎么變過臉,他只是隱忍地去解決自己所能解決的一切,用自己的手和肩膀支撐起整個伯府,沒想到蘭因的離開居然會激起他這樣激烈的情緒。 兩日的時間,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他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卻沒有辦法控制。 可要問他該怎么解決,蕭業又不知道,蘭因的說走就走,完全不替他考慮的行為讓他既惱怒又委屈。今日去宮中上值,幾個相熟的官員竊竊私語,看到他過去又立刻閉嘴,可他耳聰目明,豈會不知他們在議論什么?想到這一切都是蘭因帶給他的,他就怎么都不肯向她低頭。 可心底還有一個聲音在與他說。 你是男人,向自己的妻子低個頭怎么了?難道你真想眼睜睜看著蘭因離開你嗎? 手用力握著韁繩,馬兒吃痛,發出輕輕的嘶鳴聲,放在這萬籟俱寂的夜里,再輕的嘶鳴也足以引起旁人的注意,站在門房外的兩個小廝便這樣瞧見了蕭業。 “世子?”他們忙過來向蕭業行禮。 蕭業在他們過來的時候,一掃面上的凝重和沉吟,恢復從前冷淡的模樣,淡淡嗯一聲后便從馬上躍下,隨手把韁繩扔給小廝,他往里走去。 徐管家在等他。 遠遠看見他,忙迎了過來。 “世子?!?/br> “何事?”蕭業止步。 “云浮已經被人牙子領走了?!毙旃芗蚁日f了一件無關痛癢的事。 蕭業并不在意,點點頭,要走的時候卻又被他喊住,見老人面有躑躅,一副想說什么又不敢說的模樣……到底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老人,蕭業心里對他還是懷揣著一份尊敬的,他放緩聲音,“還有何事?” 徐管家察覺他聲音變化,這才敢說,“這兩日府里的下人都有些不安,外頭幾個鋪子的管事聽到世子夫人離開也都過來打探情況……老奴年紀大了,有些事縱使有心也顧不上?!?/br> “您看……” 他把決定權交給蕭業。 蕭業又豈會不知他打的什么算盤?他也知道這樣長久以往,府中必定要出亂子,可要他這個時候低頭去請蘭因回來,那他這兩日的抵抗和怒火又成了什么?雙拳緊握于身側,他在燈火和月色下低頭,漆黑的眉眼卻被夜色籠罩,辨不出情緒,片刻后,他沉聲說道:“先讓許氏管著?!?/br> “她自小跟在母親身邊,對府中事務也都了解?!?/br> 徐管家卻皺了眉,便是了解,許姨娘也只是姨娘,但也清楚世子這會是不可能向夫人低頭的,如今府里一個許姨娘,一個方夫人。不交給許姨娘難不成還交給那位方夫人嗎?若真交給她,那他們伯府成什么了? 嘆了口氣。 徐管家額頭的溝壑更深了,“是,老奴這就去吩咐?!彼f著拱手告辭。 可蕭業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心里的煩悶卻是越擴越散,他并沒有為自己解決了事情而感覺輕松,反而有種把人越推越遠的后悔在心中縈繞。他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穿過垂花門,原本該往自己院子走,腳步卻無意識地朝蘭因的芷蘭軒走去,從前無論何時都會為他留一盞燈的芷蘭軒如今卻是一片漆黑。 蘭因的芷蘭軒原本是府中最熱鬧的地方。 她脾氣好,底下的人對她也是又敬又愛,不像其他人家勾心斗角,蘭因的那些下人從來都是最聽她話的。他以前每次來蘭因這,遠遠就能聽到她們的說笑歡鬧聲,蘭因從來不拘著她們……可這從前他并無多少感覺的情景,如今想起,卻讓他本就煩悶的心變得愈發難受了。 他站在外頭,看著這黑漆漆的屋子,忽然,他掉頭朝顧情所住的地方走去。 顧情住的地方和蘭因的院子并不算遠,蕭業沒多少時間就到了,可來時疾步匆匆,要到的時候看著那點著燈的屋子,他卻忽生猶豫起來。 雪芽出來倒水,她眼尖,看見了蕭業,“世子!”她不掩喜悅地喊人,放下水盆就朝蕭業跑來,高興問道,“您是來看主子的嗎?” 蕭業正要說話,便又有一道聲音隨風傳到耳邊。 “是阿業嗎?”顧情穿著一身單薄的春衫,撩起錦簾走了出來,她還是平日那身素服打扮,只有鬢邊白花早已不見,烏鴉鴉的云髻,如小鹿般可憐動人的眉眼,此時正一眨不眨滿心歡喜地望著他。 已經被她看見,這會再走便不大好了,蕭業只好應了一聲朝人走去,看著她身上單薄的春衫,他皺眉,“怎么又穿這么少?”他說著習慣性地想把身上的披風給人,可手碰到布料,他忽然就想起早間思妤的那一句。 “若是涂以辭有朝一日帶來一個女人讓我照顧,哥哥覺得我該不該生氣?” 于是,他反思,自己對情兒的關心的確是有些過了,他心中是坦蕩,可旁人卻不一定會那樣想,蕭業薄唇微抿,對蘭因的怨氣和苛責也少了一些,他沒再像從前似的把自己的披風給人,而是喊來雪芽,“扶你主子進去?!?/br> 雪芽笑著哎一聲,并未察覺不對。 可顧情心思細膩,卻察覺出了蕭業今日的不同,她目光微黯,面上卻還努力維持著善解人意的笑。她由雪芽扶著,和蕭業說,“阿業也進來吧?!?/br> 蕭業正要拒絕。 雪芽卻說,“世子快勸勸主子吧,您不來,她藥都不肯喝?!?/br> “怎么又要喝藥?” 蕭業皺眉,看向顧情,“你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嗎?” “還不是……” 雪芽正要答話,卻被顧情攔住,“我沒事,是雪芽小題大做,你別擔心?!彼Z氣溫柔,生怕他為她cao心。 可蕭業回想早間的事,便也明白過來了,他忽然變得很沉默,與她四目相對,看見她眼中的溫柔,嘆了口氣,“進去吧,我看著你把藥喝了再走?!?/br> 他跟著主仆倆進屋。 走進屋中聞到那股熟悉的冷歡香卻再次皺了眉。 以前沒發覺,如今才發現情兒用的香竟和蘭因一樣,也難怪早間他會認錯,不過只是普通的香料,他也沒在意,坐在椅子上讓雪芽把藥端過來,親自盯著顧情用藥。 “太苦了……”顧情不肯喝,蹙著如柳葉般的細眉,脆弱得恍如西子捧心。 蕭業看著燈火下那張姣美的面容,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蘭因。 蘭因也生過病,也怕苦,可她從來不需要人哄,她比任何人都知道不吃藥好不了,所有人都有任性躲懶的權力,她卻沒有,她沒法生病也沒時間生病,所以再苦的藥她也都是一口氣咽下,頂多喝完讓人拿來蜜餞緩解苦意。 其實—— 比起情兒,蘭因的過去更可憐。 情兒雖然被人販子拐賣,可她運氣好,半路跑掉還被一對良善無子的夫婦救下,從小雖然算不上錦衣玉食但也是嬌生慣養,要不然不會養成那樣天真爛漫的性子。 可蘭因呢? 她雖是侯府嫡女,可父親常年在雁門關,祖母整日禮佛不管事,母親更是因為情兒的失蹤把所有的憤怒一股腦地都怪在了蘭因的頭上,仿佛是因為她,情兒才會不見。即使后來去了金陵有王老夫人庇佑,可王家家大業大,人口眾多,總有些另懷心思的人。 蕭業記得幼時的時候,蘭因也是天真爛漫的。 他家教嚴,許多小孩玩過的東西,他卻從未碰過……他第一次爬墻,是蘭因帶他爬的,第一次放鞭炮,也是蘭因帶他放的,就連第一次吃街上的小吃,看外面的雜耍也是蘭因帶他經歷的。 蘭因為何會變成如今這樣,蕭業以前從未問過,也不關心,可此時想起往昔舊事,他的心卻忽然有些難受。 “阿業?” 蕭業聽到顧情的聲音,回過神,他朝人看去,見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問他,“你怎么了,一直不說話?!币詾樗秦煿肿约翰豢虾人?,她又說,“我已經把藥喝完了,你別生氣?!?/br> “我沒生氣?!?/br> 蕭業看著她躊躇的神情,心里一軟,他把蜜餞推過去,見她重新喜笑顏開,面上也柔軟了一些。只是想起來時想與她說的話,他又變得猶豫起來,可最終,他還是開口了—— “我今日讓周安去杭州了?!?/br> 顧情去握蜜餞的手一頓,她沒說話,看著蕭業。 蕭業繼續說,“想必不用多久,你就可以徹底和方家脫離關系了?!?/br> “情兒,你可曾想過以后要做什么?”他問她。 雪芽尚未說話,顧情卻已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她忽然咬唇,啞著聲問他,“阿業,你是在趕我走嗎?” “我……” 蕭業本該反駁,卻反駁不出,他垂下眼簾,亦沉默了。 “世子,您怎么能這樣?您難道不知……”雪芽為顧情抱屈,話未說完就被顧情打斷,“我知道了,我會走的?!?/br> 蕭業想安慰她。 可顧情已背過身下了逐客令,蕭業看著她纖弱可憐的背影,想到蘭因,一咬牙還是起身離開了。 顧情沒想到他竟真的說走就走,聽到身后離開的腳步聲,她猛地回頭,可她瞧見的只有那片還在浮動的繡著萬事如意的布簾,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沒收住,起初只是淚盈于睫,而后像是連線的珍珠似的不住往下掉,最后她在雪芽的不滿聲中再也撐不住伏在桌上小聲抽噎起來。 * 蕭業昨夜睡得不好,但今早還是一大早就起來了。 他想趁著點卯前去一趟蘭因的莊子,既然已經有了決定,他便也無畏低頭不低頭了,他想把他的決定說與她聽,可就在他滿懷喜悅,換了一身蘭因喜歡的衣裳打算出門的時候,徐管家卻匆匆來報—— “世子,方夫人她,她出事了!” 蕭業猛地回頭,他輕松的笑容僵在臉上,系腰帶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他趁眉問徐管家,“怎么回事?” “方夫人一大早說要出去買東西,她是府里貴客,老奴也不敢阻攔,只好派人跟著,可先前派出去的人來回話,說,說方夫人和她的丫鬟自己套了馬車出城去了!” …… 東郊莊子。 蘭因一夜好眠。 她近來再無失眠的癥狀,每日都睡得很踏實,起來吃過早膳,正想著回屋練個書法,陳富送來莊子里的水果。 蘭因親自接待他,“這點小事,你何必親自跑一趟?隨便打發個人送過來就是?!?/br> 可陳富自從經歷上回那個小廝的事后,心里后怕的要死,哪還敢假手于人?蘭因也清楚,便也沒多說什么,倒是見他面色忡忡,不由問道:“還有別的事?” 陳富猶豫了一下,還是與人說道:“莊子里的人剛才來回話,說是先前在山下看到姑……”本想說姑爺,但回想蘭因這幾日的堅決,他又連忙改口,“看到世子了?!?/br> 停云和時雨皆一怔。 蘭因也有些詫異,她挑了挑眉,“他來做什么?” 陳富抿唇,沉默許久才說,“來回話的人說是二小姐和世子起了爭執,最后二小姐從馬車里摔下去,世子他……把人抱回家了。原本莊子里的人還想上前和人請安,但世子走得太急……” “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