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仔們飛快地朝母雞撲去，很快躲進母雞翅膀下休息了起來，大公雞站在雞圈柵欄頂上，仰頭喔喔叫了幾聲。

    祝聆掏掏耳朵，恐怕自己很快就要改變作息了。

    多了一些鄰居，果凍們也活潑了許多，祝聆每次看向院子時都能看到正在啵啵轉悠的果凍們，母雞帶著小雞散步，大果凍就有樣學樣帶著一群小果凍轉悠。公雞關不住，每天都會飛過墻壁出去，但它們總會定點回來，帶一嘴蟲子喂給小雞。

    五六天過去，雞窩里開始每天能摸出一兩顆新鮮的雞蛋了，祝聆拿著燈照，是受精卵就放回雞窩讓母雞孵蛋，不是就拿走攢起來。

    每天定時給蛋翻面，夜里睡不好她人都憔悴了幾分。

    祝聆無時無刻不想買一全套的孵蛋器，但又到輸血的日子了，下個月還得做治療，她現在連治療的錢都湊不夠，再這么入不敷出下去，她會比養殖場先倒下。

    這幾天打掃過程中她找到一些老舊的家具機器，賣賣也能換一些錢，可祝聆一點都不想動那些東西。

    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她用力掰著手指。

    實在過不下去還可以直接放棄養殖場，不繼承遺產她就能繼續打工賺錢看病。

    可這些天她對養殖場投注了感情和心思，不想就這么放棄，她不想再重復以前的日子了，沒有希望地維持著現狀，人生好像一眼就能看到盡頭。

    祝聆一直想要做些什么，因為福利院出身，她只上完了普通大學沒有再就讀，學歷不好身體不好又無法離開地球，她這一生也許就這樣不會有什么變化了。然而養殖場的出現給了她希望，哪怕要經營起來很難很難，可她仍舊想試一試，就算真的失敗了也不會再有遺憾了。

    還沒到最后，也許很快就有轉機也說不定。

    回過神來，再有兩個小時就要天亮了，公雞還沒打鳴，祝聆打了個哈欠，揉揉眼睛打算繼續睡覺。

    因為靠近山上，夜間沒有什么車聲，只有細微的蟲鳴鳥叫，小果凍最近每天都跟著祝聆一起睡，但沒有待在她身上，反而趴在一顆雞蛋上睡著了，身體攤開，像給雞蛋附了一層膜。

    果凍體溫不高，祝聆怕雞蛋會因此出問題拿下來兩次，然后她被果凍譴責地盯了許久，白天也不肯跟在她身邊了。

    祝聆只好又讓小果凍回到雞蛋上，反正就一顆蛋，果凍喜歡就讓它趴著好了。

    看了眼保溫箱，祝聆很快陷入睡眠中，就在她睡著不久，被果凍趴著的那顆蛋輕輕晃動起來，接著響起一陣細細的敲擊聲，仔細聽聲音像是從蛋內部傳來的。

    趴在上面的小果凍被弄醒，攤開的身體收攏成球狀，它在蛋上面跳躍起來，蛋晃動的幅度也開始變大，像是在回應它。

    “篤篤?！眱炔康那脫袈曌兇罅?，但還不足以將蛋殼啄裂。果凍跳下來給它鼓勁。

    晃了半天也沒有將殼敲破，蛋停止晃動，許是沒有力氣了。

    小果凍沉思了一會，從保溫箱爬出來，沿著門縫回到了河里。

    幾分鐘后，河里出來兩只大果凍，經過雞圈的時候，站在樁子上打盹的公雞睜開眼睛看了眼，果凍朝它伸出觸須，大公雞忌憚地跳下樁子回到母雞身邊。

    很快，兩只果凍一起來到保溫箱里，借著月光能看到在果凍身體里似乎卷著什么東西，果凍將身體展開，裹著的東西均勻涂抹在了蛋表面。微黃的蛋表皮很快變成純黑色，但幾秒后黑色就被吸收了一樣緩緩消失，重新恢復成了微黃色。

    小果凍歡快地蹦了蹦，用身體撞了蛋一下，蛋橫著倒在保溫絲里，里面的東西像是沉睡了沒有給出反應。大果凍扶起蛋，觸手一伸將小果凍拉回自己身上，隨后跳下保溫箱悄無聲息地回了水里。

    等到公雞打鳴，天開始亮起來，孵化室內一切安好。

    又是新的一天。

    第7章 垃圾場

    五天已經可以照蛋，祝聆一大早洗漱完就套好手套準備好了工具。

    幸運的是，除了一只之外，其他都能明顯看到眼點，并沒有蜘蛛相，成活率相當不錯。

    但祝聆并沒有心情高興，她正舉著唯一壞掉的蛋照來照去，這顆蛋相當古怪，里面什么都照不出，一片灰蒙蒙的像顆石頭一樣。

    祝聆特地拿著蛋到了初升的太陽下又看了一陣，發現它完全就是實心的，如果不是蛋殼觸感還正常，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買到假蛋了。怎么店家還會騙人？

    古怪地盯著蛋看了一會，祝聆突然發現這顆不是網購來的那一批，這顆比正常雞蛋還要大上一點點的蛋似乎是果凍們給她的，她一直以為這是被拐回家的那幾只母雞下的。

    正好果凍們出來吃食，祝聆抓了把混合著蟲子粉的草料朝小果凍招了招手，小果凍啵啵啵地朝她彈射過來跳到了她手上。

    等它吃完了草料，祝聆捧著手里的雞蛋問：“這顆蛋是不是你們給我的那顆？它是活的么？”

    小果凍見到這顆蛋立即把自己貼到殼上，小半個身體將它包裹嚴實，然后伸出一條細細的觸須扯著祝聆的手回孵化室。

    祝聆回去后就被小果凍指引著將蛋放在了保溫箱里。

    “你的意思是，這是活著的，里面有東西對么？”

    小果凍眨巴著眼睛，小觸須狂點。

    祝聆好奇起來：“這里面是什么？”她指指雞圈里的雞，“是不是那個？”

    果凍疑惑地想了半天，最后又點了頭。

    果然還是雞，之所以照不出來，可能是跟果凍貼太久了，祝聆也搞不明白，只能將這只當活物一起照料了。

    這幾天她的生活更加忙碌起來，母雞和小雞們的食物不能都依靠公雞，院子里的食物也不夠每天翻找，祝聆就打開雞圈領著母雞們在院子外活動。

    這里太久沒有人造訪，山腳的草長得比人高，祝聆開著除草機清理了許久，她特地為草根留了十厘米的高度，修了個有高度的草坪。母雞自在地在草坪里走來走去，稍稍長大了一點點的小雞仔們嘰嘰喳喳地跟在身后，偶爾也能捉住幾只蟲子。

    母雞相當滿意這片草坪，當天就多給她下了兩顆蛋。

    養殖事業似乎稍稍有了點進步，祝聆臉上也多了幾分喜色。

    德古拉斯那邊也進展喜人，在清點完整個養殖場的機器后，一大清早它就抓住了還在忙活的祝聆。

    “老板，我帶你去個好地方?！?/br>
    機器人身上套了件祝華山的舊衣服，是一套灰色運動服，衣服款式老舊但保存完好，穿在機器人身上看著稍微有些滑稽。它一點不在意自己的模樣，反而靈活地甩動手臂做了個請的手勢，嘴角咧開，亮藍色的眼睛變成深藍色，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感覺。

    祝聆愣了下道：“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地方？”

    “當然，快走，現在時間正好，去晚了就被人搶先了?！钡鹿爬雇浦ｑ龀庾?。

    這會公雞才剛打了一遍鳴，天沒有大亮，呈現出一種青灰色。祝聆不解地問：“什么店這么早開門？”

    機器人得意地晃著腦袋卻沒回答她的問題。

    祝聆被推著往外走：“哎，要去多久？過兩個小時還得回來翻蛋?！?/br>
    “不是有那些果凍么，讓它們來翻?！钡鹿爬估硭斎坏氐?，“咱們要去的地方重要，現在我需要很多零件?！?/br>
    祝聆被德古拉斯的主意驚到了，但讓果凍來工作，有點可行又似乎有點不太厚道。

    機器人自信滿滿地道：“等找好配件，我可以給你做一個孵蛋機?！?/br>
    祝聆眼前一亮，也不再猶豫：“好?！?/br>
    翻蛋對果凍們來說就是舉手之勞的事，它們在祝聆允諾帶回更多有營養的食物后接下了這份工作。

    祝聆松了口氣：“我走了，你們好好看家?！彼龑⑦€曬在太陽下的沒法使用的平板收進了屋里，這才跟著德古拉斯一起離開。

    馬路邊有許多公用的車子可以低價租用，各種型號的都有，德古拉斯選了八人座的最大型號，推開祝聆自己坐上了駕駛座并熟練地啟動車子。祝聆上了車才發現小果凍又跟著自己一起上來了，從她的褲子上爬到肩上，貼在頸窩里不動了。祝聆起太早，上車沒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人用力推醒，剛醒來耳畔就響起巨大的機械哐當聲，似乎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又似乎就近在面前。祝聆睜開眼朝四周看去，一眼就看到位于天空之上掛著的巨大機器，機器正吊著數不清的東西往下傾倒，在那下方，是座巨大無比一眼看不到頭的垃圾山。

    “我要帶你來的地方就是這里，平海垃圾處理中心?！?/br>
    小果凍瞪著小眼睛，看著眼前的場景，跟祝聆一樣沒出息地長大了嘴。

    垃圾處理中心，顧名思義就是，垃圾場。

    平海的垃圾處理中心位于郊外上百公里的地方，不僅僅是平海市的垃圾會拉到這里，周邊小城市的垃圾也會一起運來，祝聆從前居住的玉蘭市投放點也在這。

    巨大的垃圾山幾乎遮住太陽，數座山連成山脈，數不清里面究竟有多少東西。

    原來人類竟然能產生這么多垃圾。

    德古拉斯介紹道：“垃圾收來只做了簡單分類，都堆在了這，之后它們會運到下面，那里有機器自動分類，分類后會進行兩次沖洗，可以回收的進入左邊回收中心，需要焚毀的就在右邊，別看上面看起來就這么大，下面規?？氨纫蛔橇??！?/br>
    機器人侃侃而談，看上去對這里相當熟悉的樣子。祝聆忍不住好奇地問：“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機器人不自然地閃了閃眼睛道：“我被扔進去過兩次，不過還好我還算有回收價值，被丟進了回收分類里，最后我憑借著聰明智慧逃了出來?！?/br>
    祝聆：“……”

    這只機器人的經歷真的很豐富。

    “好幾年沒有來過了，不知道我發現的好地方有沒有被人破壞，咱們快走?！钡鹿爬估ｑ鼍统屡苋?。

    祝聆邊跑邊問：“你不是說垃圾會被運到下面，你發現的地方都幾年了還在么？”

    德古拉斯咧嘴笑了笑：“真那么有效率，這些垃圾山就不會存在，也不會堆積到這么高了?！?/br>
    科技發達也沒有完全解決垃圾問題，人類處理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制造垃圾的速度，最終結果就是越處理越多。面對這樣的問題，自然有人提議將垃圾扔到外太空，也有人提議找一個無人星球來存放垃圾，但運送成本太高，這些提議都被否掉了。只是誰也說不定將來某一天人類真的會這么做。

    兩人很快跳到下面，德古拉斯速度很快地繞著第一座垃圾山朝前跑。

    祝聆本以為這種地方沒有人的，沒想到當她繞過一個彎時才發現垃圾山上站了不少人，那些人手里都拎著個大袋子，或是背個大包裹，看上去收獲不小。

    “那是專業拾荒者，靠撿廢品賣廢品為生，如果能意外撿到什么珍貴的東西，一夜之間暴富也有可能?！辈贿^這種概率實在是太低了，大部分拾荒者還是只能賺點小錢。

    兩人在垃圾山里穿梭了許久，越跑越偏，已經看不到什么拾荒者存在了。這期間他們曾經經過一座專門堆放廢棄機器的垃圾山，這里也是拾荒者人數最多的地方，粗略看一眼都有上百人，已經沒什么位置了。

    德古拉斯搭著手遠遠地看了一眼后，遺憾地搖了搖頭：“人太多了，好東西都被撿完了?！?/br>
    開始兩人還在山坳處奔跑，跑到最后已經是在垃圾山下面鉆了，這里全都是塑料木板還有碎玻璃，空隙只能容納一個人鉆過，走起來要小心翼翼，祝聆完全迷失方向。直到機器人停下來，它用力扒開前方一塊巨大的塑料板。

    “就是這里了?！彼鼈乳_身體，“進來吧?！?/br>
    原來這里最初是堆放各種廢舊機器的地方，飛行器飛船碎片各種家用機器人家用電器，但日久后新的垃圾覆上來，將下面的機器完全覆蓋，一點也看不出來下面有什么，新來的拾荒者完全不知道這里的秘密。

    德古拉斯一進來就大力翻找起來，它將家里那套修理工具一起背在了身上，看上什么東西直接上工具拆卸。

    祝聆這才發現它原來也背了個包來，看款式可能是從家里翻出來的。德古拉斯也沒讓她閑著，從包里又掏出一個空包：“幫忙裝點，東西會很多，需要的零件多，大型的管道和金屬部分先看著，下次再過來搬?！?/br>
    祝聆自覺當個工具人，拉開包就讓它往里塞。

    兩人慢慢朝垃圾山腹地走去，機器人一路走一路拆，金屬片電路板硬盤廢棄能源盒，祝聆看了許久，也拎著把扳手四處尋找起來。

    小果凍好奇地從她身上跳下來，在各種廢棄材料上蹦來蹦去，跟玩游戲一樣，沒多久就像沾滿了面粉的湯圓，渾身都被灰塵覆蓋。

    突然它嘰嘰地叫了起來，祝聆抬頭就見它跟個彈跳球一樣瘋狂地上下蹦跶讓她注意自己。

    小果凍腳下有輛被撞扁的飛行器，祝聆以為它是發現了好東西，立即湊過去，敲了敲飛行器外殼才發現這其實就是個空殼，她掰開一點縫隙朝下看去，真的有東西。

    祝聆眼前一亮，用力撬開擋在面前的殼子，又挪開堆疊的板子，終于看清楚了下面的東西。

    然后她呆在了原地。

    只見狹小的空間中困著一個眼睛緊閉的男人，男人頭發凌亂地散在臉邊，身上沾著臟污塵土，像是已經死去多時。

    “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