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 第53節
“催吐藥!快拿催吐藥來!”醫生對著房門怒吼道。 催吐藥終于被拿來了。 醫生把裝著催吐藥的杯子湊到赫伯特夫人發紫的唇邊,“您快把它喝下去?!?/br> “我喝不下去……我喘不過氣來……求您了……救救我……”赫伯特夫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醫生從自己的背包里找出一支羽毛筆,試圖塞進赫伯特夫人的嘴里,讓她嘔吐出來,然而卻實在塞不進去。 “我要給您放血,請您忍一忍,好嗎?”醫生對著赫伯特夫人說道。 然而對方卻毫無回應,赫伯特夫人眼里的光正迅速消逝。 醫生從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個金色的小嗅鹽瓶,他打開瓶蓋,把瓶口湊到赫伯特夫人的鼻孔處,讓酸性嗅鹽的氣息盡可能的進入到赫伯特夫人的鼻腔里。 然而赫伯特夫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輕輕握住赫伯特夫人的手腕,試了試她的脈搏,之后又把手指放在她的鼻子前探了探。 “怎么樣了?”先王后問道。 “赫伯特夫人去世了?!贬t生嘆了一口氣,“我感到很遺憾?!?/br> 先王后僵直地倒在沙發上,“上帝啊……上帝啊……”她喃喃道,“這是上帝的意志嗎?”她抬起頭,用一種恐懼的眼神望向天花板。 醫生看向四周驚恐的仆人們,“你們都出去,我要和王后單獨談話?!彼蝗挥炙坪跸氲搅耸裁?,“廚房里有香堇菜嗎?” “有的,先生?!币粋€仆人戰戰兢兢地答道。 “去給我榨一點香堇汁來?!贬t生思考了片刻,“一杯就夠了?!?/br> 仆人們如同逃命一樣離開了房間。 醫生看向正呆呆望著自己meimei遺體的先王后,“我不知道您有沒有注意到我剛剛提到的赫伯特夫人的癥狀?!?/br> “您說她中風了?!毕韧鹾笕缤瑝粲我话銠C械地回答著。 “您沒有聽清楚,我說的是‘看起來是中風’?!?/br> “這有什么區別嗎?”先王后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她已經預料到會得到什么樣的回答。 “作為一個醫生,我不幸需要見識到人性的許多陰暗面?!贬t生嘆了一口氣,“人類是萬物之靈,擁有著無窮的創造力,然而人類的意志卻是脆弱的,他們往往經不住誘惑,用他們的創造力去制作一些可怕的東西?!?/br> “您……在說些什么?”先王后撫摸著自己meimei正在冷卻的遺體,她本人看上去除了還在呼吸已經與這具遺體沒有什么區別了。 “我想說的是一種藥水,它的功效可以用神奇來形容,它滴在酒或是水里,只會有一絲若有還無的苦味,幾乎難以察覺。這是死神捧出的瓊漿,只要幾滴,就可以讓一個人進入永恒的休眠。如果米特拉達梯國王所面對的是這種藥水,那么他那號稱百毒不侵的身體,恐怕也難以存活下來?!?/br> “而我要說的是,這種藥水的效果,在外人看起來,和中風相似?!?/br> 醫生說完了自己要說的,靜靜地看著先王后的反應。 “您是說有人給我下毒,而我的meimei不幸遭到了池魚之禍?!毕韧鹾蟮穆曇袈犉饋頋M是恐懼,然而令醫生驚訝的是,她看起來并沒有多么驚訝。 “是的,夫人?!彼⑽Ⅻc了點頭。 “您有證據嗎?”掙扎著直起身來。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我要的證據來了?!贬t生說道。 他對著門外大喊道,“進來!” 一個仆人低著頭,捧著一個托盤走進房間。托盤上的杯子里裝著些許汁液。他把托盤放在茶幾上,然后迅速退出了房間。 “這種藥水有一個特點:它會讓香堇汁變成綠色?!贬t生走到茶幾前,拿起那個杯子和一把銀勺子,“現在如果您允許的話,我們可以做一個小小的實驗?!?/br> 先王后虛弱地點了點頭。 醫生拿起之前的水壺,在一個空杯子里倒滿水,然后拿起酒瓶子,往水里倒了些許葡萄酒。葡萄酒化在水中,讓水染上了些許紫紅色。 他又拿起那把銀勺子,舀起一勺香堇汁,倒進了杯子。 什么都沒有發生。 先王后如蒙大赦一般長吁了一口氣,“哦,先生,您弄錯了,上帝啊,幸好您弄錯了?!彼谛厍皠澚艘粋€十字。 醫生看上去迷惑不解,他眉頭緊鎖地看著杯子里毫無改變的液體。 過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拿起之前赫伯特夫人拿來的三個酒杯當中沒有用到的那一個,在里面倒滿了水。 他再次滴入一勺香堇汁。 杯底迅速騰起一團白霧,那白霧隨即變成天藍色,而后變成乳白色,最后終于變成綠色,如同上好的綠寶石所呈現出的顏色。 “并不是在酒里,而是在杯子里?!贬t生說道,“有人把這藥水涂在了杯子的內壁上?!彼畔卤?,看向先王后,“赫伯特夫人是被番木鱉堿毒死的,這是一種植物性毒素,來自馬錢子果實當中?!彼焓种赶蚰茄b著綠色液體的杯子,“這就是您要的證據?!?/br> 先王后又抬起頭來,恐懼地望著天花板。 過了片刻,她終于重新回神,“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否在門外稍等片刻?” 醫生有些驚訝,但他依舊服從了王后的命令。他行了一個禮,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房門。 當沉重的大門關上,先王后如同屁股下安了彈簧一般一躍而起,她跑到房間一角,輕輕按了一下細木墻板。 墻板打開了,里面露出一個上著鎖的小柜子。那柜子用項目做成,上面還有著雕花,看上去就像一個女士的首飾盒。 先王后從脖子上取下她常帶著的項鏈,她打開項鏈上的掛墜,里面靜靜躺著一般銀色的小鑰匙。 她拿起鑰匙,插進了小柜子的鎖眼,輕輕轉動了一圈。 鎖被打開了。 柜子里放著一個小小的水晶瓶,上面用金蓋子封著瓶口,瓶子里裝著半瓶紅色的液體,看上去如同鮮血一般。 先王后伸出手去拿那個瓶子,她看著那瓶子的眼神如同見到了一條毒蛇一般。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瓶子,走到茶幾前,在一個新杯子里倒上清水。 她擰開那個小水晶瓶的金色瓶蓋,把幾滴紅色液體滴入清水當中。那幾點紅色迅速消逝不見,杯子里的清水看上去毫無變化。 先王后拿起那把銀勺子,從醫生留下的香堇汁里舀了一小勺。她的手顫抖著,勺子與杯壁碰撞,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 先王后盡力不讓勺子里的液體撒出來,她站在距離那裝著清水的杯子盡可能遠的地方,直直地伸著胳膊,仿佛那杯子里的液體會咬人一般。 她把勺子里的香堇汁倒了進去。 杯子里有幾秒鐘毫無動靜,正當先王后以為什么都不會發生時,杯底又騰起了那團一模一樣的白霧。那白霧與剛才一樣,先是變成藍色,而后變成乳白色,最后呈現出翡翠綠色。 勺子從先王后的手里落下,里面殘余的香堇汁滲入到松軟的波斯地毯里面,留下幾點污漬。 先王后的臉色轉為死灰色,她的胸腔和喉嚨里傳來某種不似人聲的嗚咽。 “是他……是他們……”她渾身顫抖著倒在沙發靠墊上,“我早該料到了……” 先王后的肚子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低下頭,驚駭地看到自己的裙子上浸出的點點鮮血。 她渾身上下抖若篩糠,但仍然掙扎著站起身來,挪到茶幾旁邊,拿起那些液體,走向壁爐。 當她正要將那些液體倒入爐灰當中時,一個念頭如同閃電一般劃過她的腦海。如果此時屋里還有其他人的話,他一定會注意到王后臉上的表情從恐懼逐漸變得狠辣,之后又露出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她重新把裝著這些液體的杯子在茶幾上放好,此時她已經氣喘吁吁,不得不坐在一把扶手椅上,休息了兩分鐘。而后她又站起身來,掙扎著走到寫字臺前,寫了一封信。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把那張信紙折疊了幾下,塞進了信封里,用火漆封住封口,再用羽毛筆在上面寫上”國王親啟“幾個字。 “來人??!”做完這一切之后,她終于大喊起來。 仆人們打開門,霍伊特博士走進房間,打量了王后一眼,頓時大驚失色。 “夫人要臨盆了,馬上送夫人去床上!”他大聲指揮著仆人們。 “等一下!”先王后打斷了醫生,她拿起那封信,動作看上去仿佛那信封有千斤重,“馬上把它送去國王那里!現在就去!” 一個仆人連忙上前接過信封,跑出了房間。 先王后終于再也支持不住,她輕聲哀嘆了一聲,終于昏了過去。 -------------------- 本章關于藥理的東西全部來自于大仲馬的《基督山伯爵》,作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第82章 指控 “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愛德華拿著王后用快馬送來的那封信,一頭霧水地看向送信進來的侍從,“哈特菲爾德宮那里究竟出什么事了?” 那侍從剛剛從哈特菲爾德宮騎馬而來,看上去滿頭大汗,喘息未定,“赫伯特夫人死了,陛下!”他的眼睛瞪的老大,兩只手手舞足蹈,仿佛著了魔一般,一邊的禮儀官劇烈地咳嗽著,試圖提醒此人面圣時注意禮節,但看上去他的努力終歸是徒勞。 “死了!”國王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看向房間另一側站著的羅伯特·達德利,對方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色,“怎么死的?” “似乎是喝了一杯酒……”那信使擦了擦臉上的汗珠,“赫伯特夫人和先王后陛下一起喝了一杯酒,似乎為了慶祝先王后陛下康復……之后赫伯特夫人就死了!” 愛德華皺了皺眉頭,“那先王后呢?” “先王后寫了這封信讓我送來給陛下,之后她就昏倒了……似乎是要臨盆了……” 看到此人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國王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帶他出去休息吧,給他點吃的和喝的?!?/br> 那信使連忙鞠了個躬,隨即就被禮儀官拉著胳膊拖了出去。 愛德華用兩根指頭夾著那薄薄的信紙,遞給羅伯特。 羅伯特走上前來接過,他展開那封薄薄的信紙。 陛下, 請速來哈特菲爾德宮,并請所有在倫敦的樞密院成員和您一起來,我有重要事項要告訴陛下。 此事十萬火急,萬望陛下立即前來! 您忠實的, 凱瑟琳·帕爾 “她正在生孩子,為什么要我去哈特菲爾德?”國王在屋子里踱著步,“還要樞密院的成員一起去?這究竟是什么意思?” 羅伯特看完了信,他看上去有些若有所思?!跋韧鹾笳f有某種‘重要事項’……我想她可能掌握著某個秘密,現在她就要臨盆,生命垂危,如果此時再不說,那么這秘密可能就要和她一起長眠地下了?!?/br> “可她為什么之前一直不說呢?”愛德華說道,“除非……這秘密說出來對她也沒什么好處……可她如今為什么又愿意說了?”他有些不安地看向羅伯特,“你覺得是因為有人想要下毒殺死她嗎?” “她為什么不直接在信里寫明呢?”羅伯特又看了一遍那封信,“莫非這秘密的內容太過驚人,以至于一封信根本不足以作為證據……”他臉上露出不安的表情。 “所以他才要樞密院的成員一起去哈特菲爾德,”愛德華點了點頭,“一定是這樣……她要當著所有人的面揭露……揭露什么呢?” “我想唯一能解答這個問題的辦法,就是去一趟哈特菲爾德?!绷_伯特回答道。 愛德華點了點頭,他走到桌邊,拉了拉鈴,一個仆人應聲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