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雨 第42節
不止是高凱的成績下滑,就連郁晴的成績也出現了不平穩。 下午剛換完座位,大家還處于一個靜不下來的狀態,直到閻格黑著臉走進教室,連書帶成績單摔到講臺上:“笑笑笑,一個兩個還有臉笑,我從辦公室過來就能聽見咱們班的聲音,全樓道最鬧騰,馬上就是高三的人了,還有功夫鬧?!?/br> 閻格是真的上火。 其實上次考試一班的總體成績不算差,但閻格要的從來不止一個整體成績,她要求每個同學的成績拿出去都能亮眼睛。 班上鴉雀無聲,閻格在講臺上講了下這個學期的主要工作。 換了座位也就意味著新學期的正式開始,除了應付平常的考試,水星他們還多了兩項艱巨的任務——會考跟清北班的爭奪。 西城附中往年并不在意會考,皆是能過就行,今年教育局忽然逆轉了方向,要求各科必須是a級以上報志愿才能報重本,學校對會考的重視自然加強了些。 另一個就是清北班的爭奪,水星高一的時候就聽席悅講過,西城附中高三的時候會給理科拆個班,只選取全年級前二十組成一個清北班,重點沖刺兩所高校。為此,閻格特意強調了高二的每一場考試都至關重要,尤其是這下半年的考試。 閻格在臺上說完了兩個重要任務,沒指名道姓的說是誰的問題又教訓了兩句才開始上課,但下課前,閻格還是掃了一眼班上的人,叫了三個人到她辦公室,說是談談心,其中就有郁晴。 李澤旭看到郁晴出去的背影,跟水星琢磨:“你說郁晴這是怎么了?” 水星把課本放回書桌里,抬起眼,嗯了一聲:“什么怎么了?” “考試成績啊,她之前可是從來沒掉出前五的?!?/br> 高一下學期分班,郁晴進入一班就一直保持著前三名的好成績,李澤旭他們都知道閻格對郁晴的期望不比對盛沂的差,但就自從上個學期開始,郁晴的成績每次都在退步,閻格也不是沒辦法幫郁晴把成績再穩定回原來的,但嘗試了一個學期好像都沒什么作用,上學期的期末考,郁晴甚至掉到了十名開外。 水星對此也不甚了解,兩個人正說著話,水星就聽見班門口有人喊她。 席悅從三班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郁晴跟在閻格的身后,見到席悅也沒有打招呼,精神狀態也不太好。 席悅從口袋里給水星遞了些小零食,她又看眼班里的位置,才退出來說:“星星,你知不知道晴晴怎么了?我剛才還看見她耷拉腦袋跟你們班班主任去了辦公室,看樣子挺不高興的?!?/br> 水星點了下頭:“她這次沒考好,閻老師生氣要訓話吧?!?/br> 席悅啊了一聲。 西城附中每個月月考的成績都是公開的,席悅每次下樓看排名的時候都會順帶看眼一班的成績,前幾次確實是發現郁晴的名次有所下降,但問題不大,上學期期末考的時間離得太遠,她早就忘記了。 “那她這次排名多少?”席悅問。 水星說:“十二名?!?/br> 話音剛落,席悅是真的嚇了一跳。 席悅跟郁晴認識這么久,她的成績很少會有起伏,都怪盛沂的光芒太耀眼,掩蓋了郁晴在老師眼里也是香餑餑的事實,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向司原也從班里出來打水,席悅看了看時間也跟著他一塊兒往水房跑。 水星轉身又回了班,發現盛沂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靠墻的第一排。 靠墻的第一排坐的是班長孟子豪,秉持著為同學服務的精神,當起了一班的守門神,常年管理同學們跟老師們的開關門事宜。 上節課前,閻格說了期末考比較難的兩道題,并且提出有條件的同學可以借盛沂的卷子看一眼。 他猶豫糾結了很久,要知道他跟盛沂雖說是一起參加過英語演講比賽的交情,但也僅局限于走到階梯教室,然后坐在盛沂桌子的前一排。直到下課,他才扭扭捏捏地走到盛沂桌邊,問他能不能借自己看一眼解題的過程,沒想到不光借來了卷子,連人也跟著過來了。 水星的腳步不自覺走慢了一點兒,就聽見孟子豪恍然大悟地感嘆:“原來是這個解法,我之前想得太復雜了,謝謝盛哥?!?/br> 之前孟子豪還不明白為什么閻格總讓借盛沂的卷子看,班上的同學都覺得盛沂不熱情,又聽說他有潔癖,為了避免被拒絕的尷尬都敬而遠之,現在真的了解了才明白閻格的用意。 盛沂的目光微微偏了下,面上沒有什么太大的表情,嗯了一聲。 她跟盛沂不再是同桌,說話的機會本來就少,聽完了盛沂這一聲嗯就滿足了,匆匆地擦過盛沂的身后,又回到了座位。 盛沂解釋完那道題,又出了門,過了一會兒重新進了班門,這次任然是走到了靠墻邊這邊的位置上,不過敲的是水星隔壁的女生。 盛沂微微低了下眼,說:“陳老師喊你?!?/br> 水星低頭,翻開手上的練習冊,視線卻若有若無地瞥到前邊盛沂的鞋子。 被喊到話的女生傻了下,相對于孟子豪而言,她是真的完全沒想到盛沂主動跟她說一句話,臉瞬間紅了,連應了幾聲好,連課本都忘了放下,直接帶著就出了教室門。 下一秒,盛沂的鞋尖一轉,正朝這邊過來,心莫名地停在了半空。 第三次了。 如果盛沂今天再靠近這邊的座位就已經是第三次了,水星默默地想。 旁邊的女生收到了語文老師呼喚她的消息起開了身,離上課還有一會兒的時間,四周的人該出去都出去放風了,這個時候靠墻這邊的位置只有水星在。 水星沒忍住飛快地抬了下眼,又想裝作無事發生,只是去拿桌上一摞書里夾著的卷子。 桌子上的書壘得太高,卷子又在下一層,水星一抽,課本從下到上往過道的一側倒,眼看就要摔落下去,盛沂的手一抬,接連抓住了邊上墜下的書。 水星心也跟著掉了下去,抬手就要接過盛沂手里的書,輕聲說:“謝謝,謝謝?!?/br> 不清楚為什么,每次在盛沂面前想辦好一件事,她就總搞砸。 盛沂沒介意,低眼,看了下她的動作,問:“要拿什么?” “卷子?!彼峭塘送炭谒?,指了指下邊的邊角,“就……拿這張卷子?!?/br> 壘高的課本又少了,盛沂手里又多了幾本書,壓在底層的卷子顯露出了面上,是一張之前盛沂交給水星的卷子。 水星拿到卷子,跟盛沂解釋:“放假那會兒忘帶回家了,放在學校一直沒找到,還有兩道題沒有做?!?/br> “嗯,不會做?”盛沂問。 “也不是不會?!彼窍霋暝幌?,開學頭一天,她想給盛沂留個好印象,但又看了眼題,發現一個假期過去了,她長進的可能就一點點,只能在腦袋里有一個隱約的解法,沉默了三秒鐘,還是放棄了,“…….就是暫時沒想出來?!?/br> 盛沂沒忍住,偏頭笑了下。 水星伸手揉了揉臉,盛沂分明沒說什么,但她總覺得又丟臉了。 盛沂經常教水星題,再加上這份卷子是他留的,上邊的題掃一眼就會。 認識這么久,兩個人似乎已經找到最合適的相處方式,盛沂跟她不需要吵吵鬧鬧,兩個人只是靜默地去聽教室的時鐘在走,筆尖摩擦紙張的聲音,心情就會慢慢地穩定下來。 盛沂從她的桌子上拿了一支筆,俯了附身,方便水星更好的看到解題過程:“之前假期的時候給你做過一道類似的,記得嗎?” 水星遲疑一下,搖了搖頭。 她實在是忘了,又不想跟盛沂說謊:“我…..太多了,我現在有點兒想不起來?!?/br> 盛沂的臉色沒有變,只是在一邊寫什么東西。兩個人在網上教著做題是一回事,現實里面對面做題又是一回事。她再次聞到盛沂周身的薄荷味,有一瞬間,她腦袋里冒出一個極其荒唐的念頭,要是當時考試考得差一點就好了。 “怎么了?”盛沂寫完旁邊的題干,發現水星在發呆。 水星連忙搖搖頭,甩掉剛才的想法,回過神:“沒有,你講?!?/br> 兩個人正說著話,就見一班的前門大敞開。班級里為了空氣流通,對面的窗戶是拉開的,李澤旭的動靜太大,鐵門重重地拍到了前邊的墻邊,發出嘭嘭的響聲。 水星下意識抬了下頭,看到李澤旭從班外放風回來,看到兩個人二話不說撲了過來,帶了一股說不清的清爽感:“干嘛呢?” 盛沂跟李澤旭畢竟是多年的朋友,再加上李澤旭并不算記仇,遇到再大的問題多說幾次話,心結就解開了。 席悅組織那場聚會就是破冰點,起碼對于李澤旭來說這算是一個臺階。 “三星,幫我拿個水杯?!崩顫尚裨谑彝獯刀嗔孙L,又說了會兒話,這會已經渴了,先跟水星講完才轉頭,又跟盛沂說話,“說真的,沂沂,我發現你今天有點兒不對頭?!?/br> 盛沂側眸,瞥了眼李澤旭拍了下水星的后背,讓她幫忙拿一下課桌左上角的水杯,才問:“什么不對頭?” “你說呢?今天來這邊兩次了吧?!崩顫尚癫鸫┑貌涣羟槊?。 熟悉盛沂的都知道,盛沂的活動范圍向來只有座位附近,非必要都不會走到后邊的幾排,最近冷不丁來多了靠墻這邊,不用別人講,是個人都能發現這里邊的詭異。 但忽然被李澤旭這么說出來,水星的心臟重重地跳了下,視線沒忍住朝上望了下。 盛沂抿了下唇,但沒搭理李澤旭。 “沒有,他……是我有道題不太會?!彼强词⒁实哪樕惶?,連忙幫他解圍,說,“盛沂正好路過,我就讓他教一下?!?/br> 李澤旭一副他明了的表情,灌了一大口水,緩過勁,說:“你不早說,你跟我說一聲我一下子不就回來了,或者不出去也行?!?/br> 水星應了聲。 “幫助同桌是我的責任,是我的使命?!崩顫尚褚桓毙攀牡┑┑臉幼?,又說:“但現在盛沂跟你不一樣了,你們都不是同桌了,一幫一小組也自動解散了,來指導你算個什么事兒?售后服務啊?!?/br> 水星抿了下唇,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就看見李澤旭說著就要把兩個人中間的卷子往過拿。 好在盛沂指著卷子的手頓了下,卷子抽不出去。 盛沂眼皮一垂,攤著臉,哦了一聲,道:“售后?!?/br> 第47章 . 第四十七場雨 問題。 晚上放學, 席悅來找水星跟盛沂一塊兒回家。 三個人出了教學樓還能看到遠處大片粉紅色的落霞,余暉打在他們肩頭,校園里相繼能聽到道別的聲音,女孩子話多, 步伐慢一點兒, 水星跟席悅跟在盛沂后邊, 偶爾笑得直不起腰, 但就在這樣的歡聲笑語里,水星還是感覺到了盛沂的細微變化, 他今晚上說話的頻率更低了。 大約是十字路口將近,水星的腳步無意識又慢了點兒。 席悅中途停下要去買袋飲料,水星身子稍稍往后挪了些, 跟盛沂站在邊上,忍不住問:“你今天晚上怎么不講話?” 盛沂側了下眸。 兩個人肩并肩站著,前排便利店招牌的光照應在兩個人身上,水星看見盛沂收回的視線:“平常不是這樣嗎?” “說不上來,好像有點兒不一樣,又好像一樣?!彼钦f,“具體要從李…….” 她莫名地想到下午兩個人在教室講題的時候, 李澤旭進來開玩笑地調侃盛沂,盛沂出乎意料地應了那句售后服務,他面上應的云淡風輕, 但水星分明還是注意到了他耳廓有些紅, 當時她就愣了下, 在想自己平常是不是也這樣明顯。 但這一切都是她的猜想,水星看了眼席悅排隊的背影,打消了念頭, 又把話收回去:“沒什么,也許是我想多了?!?/br> 兩個人沒再說話,但氣氛更怪異了些,只是悄悄看一眼彼此,水星又偏回頭,心底就又泛起曖昧的漣漪。 三個人過了路口就道了別,水星壓抑住內心的糾結,轉頭進了小區,在一樓遇見了要上樓的戚遠承。 自打戚遠承送她去過南方,水星感覺到兩個人的關系似有似無地親近了好多,她跟在戚遠承后邊,主動問:“姥爺,我們今天晚上吃什么?” 戚遠承回了下頭,看向她,說:“下午見你姥姥買了茄子跟饃?!?/br> 水星一聽到茄子就不太想說話,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 “不喜歡?” “……也不算?!?/br> 戚遠承目光沒有收回來,又問:“你想吃什么?” 水星試探一句:“吃蝦?” “回頭跟你姥姥說一聲,讓你姥姥做?!?/br> 水星重重地嗯了一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