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嗎……”胖醫生撓了撓后腦勺，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嗐，不方便就算了。我真的只是想了解下情況, 畢竟每個月我要花一大筆錢的?！彼位壅洳粯芬獾钠财沧?，轉身欲走。

    “哎，大嫂，留步?！迸轴t生連忙叫住宋慧珍，他先探出頭查看一下那邊交接的進度，見他們還在辦手續，這才翹著蘭花指湊到宋慧珍跟前，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話。

    “普通病區的病人癥狀都比較輕，家屬可以經常探視。但這隔離病區么……顧名思義，就是把那些重癥病人隔離管理，防止他們自殘或傷害他人。不過，和家里人可就不能經常見面啰?！?/br>
    “噢”，宋慧珍聽得毛骨悚然，她只覺得這所謂的隔離病區，比這看守所可怕千百倍。她拍著胸脯，心有余悸的說道，“見不得家人，那病情加重怎么辦？”

    ”這是制度，誰都不敢輕易打破。再說，又不是完全不能探視，只是手續上嚴格一些，需要監護人和出資人同時簽字就沒問題了?！迸轴t生急得額頭冒汗，這位大嫂真和傳聞里一樣是菩薩心腸，對人販子都施以仁心。

    他生怕他的回答對方不滿意，就取消訂單?？瓤?，這一百塊錢一個月，他分成不少呢。

    “要監護人和出資人共同簽字？”宋慧珍暗自竊喜，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正好把握住了事情的最關鍵步驟。

    她露出滿意的笑容，感慨萬千，“不愧是我們安城最好的精神衛生醫院，這制度就是人性化。我非常滿意，能先交錢嗎？”

    交錢！

    趕緊的，她恨不得交到天荒地老，然后讓胡愛蘭在里面住一輩子。至于怎么讓她進隔離病區？

    辦法總會有的，活人還能讓尿給憋死？

    “哎呦，大嫂你可真爽快，我就喜歡你這樣的爽快人?！迸轴t生激動的拍了下大腿，然后搓著手從白大褂口袋里掏出收據本，“大嫂，您準備先交幾個月？”

    交一百年可不可以？

    “……這樣吧，我先交一年？”宋慧珍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手帕包，解開死結，數出十二張百元大鈔，哆哆嗦嗦的遞到胖醫生面前。

    哦喲！爽快！

    十二張百元大鈔給了胖醫生極大的視覺沖擊，他覺得眼前金光閃爍，心跳瞬間加速到一百二！

    而原本看著土里土氣的大嫂，現在也變得溜光水滑，高大偉岸。

    “哎，好噠好噠～大嫂您等下下，我給您開收據，嚎～”胖醫生翹起蘭花指點了點收據本，嗲聲嗲氣的嗔了宋慧珍一眼。

    宋慧珍嚇得打了個哆嗦，完全搞不清眼前這位到底是醫生還是……病人？

    等接過收據，另一邊的交接程序也基本完成。女公安押著胡愛蘭往面包車走來，邊走還不停的絮絮叨叨。

    而胡愛蘭就像個木頭樁子似的，跟著女公安的腳步，機械的移動。

    真的非常像一個神經??！

    宋慧珍止不住的冷笑，這奧斯卡欠胡愛蘭一個小金人。幾天前還心思縝密敢在鬧市區搶孩子，現在就瘋了？

    至少她是不相信的。

    “?！?，一輛公交車正好到站。

    宋慧珍眼尖，角度又合適，恰好巧到有一對父女下車。這……應該就是楊福根和女兒楊梅吧？

    哈，這父女倆來的時間剛剛好。

    宋慧珍垂眸冷笑，這胡愛蘭能不能進隔離病區，就看這爺倆了！

    “咔噠”，這是手銬開鎖的聲音。

    “胡愛蘭，想想家人想想孩子，你千萬不能放棄自己。你要好好的配合醫生治療，爭取早日恢復健康?；貧w社會，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br>
    這是女公安的絮絮叨叨。

    噢，原來如此！

    女公安明顯更同情人販子，真是活見鬼。誰看著可憐就同情誰嗎？真是奇怪的理論。

    她作為人民公安的職業素養呢？宋慧珍對女公安的好感消失殆盡。

    兩個醫院的醫生接替了女公安的位置，他們推著胡愛蘭的背，讓她上車。

    胡愛蘭被推了一個趔趄，她身體前傾，身不由己的抬腳踏在車板上。只需要再次發力，她就能順利登上面包車。

    宋慧珍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她裝作大驚小怪的樣子，拉著女公安的胳膊，不安的嚷嚷，“公安同志，公交車上下來一對父女，背著包袱，朝這邊來了?！?/br>
    rou眼可見的，胡愛蘭抬起的腳停頓了一下。

    有門！

    宋慧珍就像傻白甜一樣捂著嘴，“咯咯咯”笑了起來，“噢！我知道這對父女是誰了。胡愛蘭，我實現了我的諾言，真的把你家人找來了?！?/br>
    宋慧珍的話，像是解開了某種封印，胡愛蘭再次掙扎起來。這次比剛才嚴重多了，她就像沒了人性的豺狼，沖著宋慧珍不停的張牙舞爪。

    宋慧珍躲到了另一側，可胡愛蘭的狀態并沒有好轉，兩個醫生再加上一個女公安，都不能把她制服。

    眼看場面有些失控，胖醫生摸了摸口袋里的鈔票，轉身跨上面包車，拿出一件怪模怪樣的衣服。

    “病人間歇性狂躁，危險性極大，趕緊給她穿上約束衣?！迸轴t生把衣服抖開，義正辭嚴的說道。

    正盡力壓制胡愛蘭的兩個醫生明顯松了一口氣，然后手忙腳亂的給病人穿上約束衣。

    衣服從正面套進去，把病人的兩條手臂在胸前交叉，在身后固定，這樣病人就會失去行動力。

    穿上約束衣的胡愛蘭雖然失去破壞力，但她的表情依然兇狠。她像動物樣“咔咔咔”咬著牙齒，眼睛死死盯著宋慧珍的方向。

    “mama”，一個細弱的叫聲卻讓瘋狂的胡愛蘭如遭雷擊，瞬間停止了所有的狂暴舉動。但時間只凝固了短短的幾秒鐘，胡愛蘭就變本加厲的掙扎起來。

    尚未完全穿好的約束衣被掙開，胡愛蘭像野獸一樣朝宋慧珍撲過去。女公安想要阻攔，被她撞倒在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宋慧珍后退幾步，就到了莊城懷里。她立即定下心來，順勢捂住了粥粥的眼睛。

    “砰”，莊城抬腿就踹，他可不會腳下留情。

    胡愛蘭摔倒爬不起來的短暫空隙，胖醫生抓住機會取出針筒，朝著她后頸就是一針。超劑量的鎮定劑被注入胡愛蘭的體內，很快就產生了效果。

    她的掙扎越來越無力，跌跌撞撞眼看就要倒地。女公安又心生不忍，揉著屁股上前，攙住了胡愛蘭的胳膊。

    宋慧珍剛想出言提醒，就看到胡愛蘭朝著女公安的臉啃了上去。哪怕只有嘴巴能動，她也不想讓對方好受。

    至于對方是誰，她已經沒有能力分辨。

    反正在場的都是壞人。

    “哇哇哇”，女公安慌忙掙脫，捂著臉大哭起來，“嗝，我會不會破相??？這個瘋女人，我就不該同情他。朱醫生，趕緊把約束衣給穿好?！?/br>
    只有事到臨頭，才知道“疼”。這個女公安一直對胡愛蘭抱有強烈的同情心，可隨著這一口，同情心就轉換成憎惡。

    以前有多同情，現在就有多憎惡！

    宋慧珍心里好笑，臉上卻是緊張又擔心。演戲而已，她也行的。

    幾個大男人再加上鎮定劑的作用，胡愛蘭才被完全控制住。等把昏迷的胡愛蘭丟進面包車，胖醫生拿出一本病歷，“唰唰唰”寫下評語。

    “今天各方代表都在，我宣布一下我們青山醫院衛生醫院對胡愛蘭精神狀況的評估，危險等級高，需要住進隔離病區，大家有不同意見嗎？”

    “我支持！”女公安捂著臉，用從未有過的兇狠表情說道。

    “我……”

    楊福根把女兒死死按在懷里，老淚縱橫，“愛蘭她只是……希望她能夠早日康復，家里少不了她，孩子更需要娘?！?/br>
    說完，他巍巍顫顫就往地上跪。

    老實巴交的農民，瘦弱可憐的孩子，看著就讓人心酸。

    女公安不由的松開手，臉上又是心疼又是糾結。

    “哎呦，小柳你臉上見血了，是不是要去打個破傷風？”胖醫生對這些已經見怪不怪，到是被女公安臉上的血絲吸引了注意力。

    “啊啊啊，我不活了！”女公安哪里還想的起可憐別人，她捂著臉就想原地去世。留疤怎么辦？有病毒怎么辦？她對象嫌棄她怎么辦？

    “該死的胡愛蘭，該死的人販子！”她表情猙獰，忍不住出言詛咒。剛剛冒頭的同情心就這樣灰飛煙滅，就像暴露在陽光下的水滴。

    “烏拉～烏拉～”面包車鳴笛離去，一場鬧劇似的交接落下帷幕。

    宋慧珍看著汽車冒著黑煙，一個轉彎消失在她的視線里，滿意的笑了笑。

    女公安則手忙腳亂的跳進邊三輪的車斗，一個勁的催促同事往醫院趕。

    獄警正在和莊城熱絡的聊著什么，原來他也是莊城一個部隊出來的。遇到老戰友，兩個人頓時親近起來，聊的熱火朝天。

    只有楊福根和女兒楊梅還呆呆的跪在guntang的地上，身后的大包袱和主人共命運，被人遺忘的一干二凈。

    楊梅趴在地上，茫然的看著宋慧珍夫妻牽著孩子越走越遠。

    她該恨她嗎？

    她該恨誰呢？

    第39章 租店面   等宋慧珍從看守所回家，兩小的……

    等宋慧珍從看守所回家, 兩小的已經先到了。

    莊敏臉色鐵青的坐在吊扇底下，還不停搖著蒲扇。而宋國豪則單手支頤，似乎在專心致志的看著武俠書。

    “姐, 你們回來啦?！彼螄榔骋妀iejie進來，立即合上書上前迎接，“今天那個人販子的交接, 都順利吧？”

    “嗯, 非常順利，胡愛蘭還住進了醫院的隔離病區?！彼位壅湫那楹芎? 笑著擼了把弟弟的短發。

    “國豪, 去把吊在井里的綠豆湯取出來, 現在正好喝?！?/br>
    至于小姑子，愛氣氣吧。

    說完，宋慧珍轉身進了衛生間, 擰了塊毛巾出來。

    粥粥出了一身汗，要給他擦擦。

    擦完汗, 一家人圍坐在吊扇底下喝綠豆湯, 真是再舒服不過。

    “國豪, 你們怎么老早就回家了？”宋慧珍懶洋洋的靠著莊城的肩膀, 好奇的問。

    他們倆期待放假已經很久, 居然沒有玩到天昏地暗？

    “嗐，姐你沒看到莊敏那表情嗎？遇到糟心事了唄?！彼螄滥笾鬃?，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死對頭，扭扭捏捏有些欲言又止。

    “噢, 她不是一直這副表情嘛。對了，那夾子買了沒？”見粥粥喝完，宋慧珍拎起兒子, 把他安置到床上。然后拿出新買的連環畫，母子倆靠在床頭，親親熱熱的看起了書。

    “買了?！鼻f敏淡淡的開口說話，表情卻越發的難看，“我……我遇到張文了?！?/br>
    “張文是誰？”莊城很自覺的開始收拾碗筷，順嘴接了一句。

    “……就是，就是那個誰誰誰的女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