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彥博走過去屈膝坐在小孩的身邊，被他壓著的畫紙上已經涂涂畫畫了許許多多的圖案，如果是在數月之前，他根本無法想象他能獨自畫出這些東西。

    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小孩兒的腦袋，猶如絨毛一般細膩的頭發在手心里掃動。

    在黎清晗的陪伴之下，霍嘉謹這段時間的改變他全然放在心里，不過才過去了幾個月，他不但能夠清晰地說出他自己的想法，而且在沒人照看的情況下，他也不會再做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舉動。

    目光停留在小孩還在繼續的畫面上，他呢喃自語道：“你也覺得爸爸壞嗎？”

    小小的人只是奶奶地哼哼了幾聲，把他頭頂上黑色的發旋對著身后的人，不給他半分的好臉色。

    這倔強的小脾氣也不知道像誰。

    故意使壞揉亂霍嘉謹的頭發，他拿出手機給張玉陽打電話：“張助理，你去銀行取出保險柜里的東西送過來?！?/br>
    兩個小時之后，把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茍的張玉陽抱著一個碩大的紙箱子按響門鈴。

    外面的動靜卻是沒有讓躲在書房里的女人有什么動作，霍彥博盯著緊閉的房門，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他們兩個之間的誤會，大概還需要一陣時日才能開解。

    他伸手拉開門，張玉陽便把箱子湊到他面前：“霍總，東西完好無損?！?/br>
    “多謝你?！被魪┎┙舆^箱子笑了笑：“要進來坐坐？”

    張玉陽臉上露出一抹尷尬的笑意忙擺了擺手：“老大，您忙，我先回公司了?！?/br>
    話音一落，他沖著霍彥博擺了擺手，不等男人回話便帶上房門離開了。

    箱子不算小，霍彥博抱著它回到臥室故意放到了霍嘉謹對面。

    塵封了有些年頭的紙箱子身上已經生出了一個個斑駁的印記，就連封貼在箱子上的膠帶都在慢慢脫落。

    從工具箱里拿出裁紙刀戳向膠帶，“噗！”破裂的聲音在房間響起，把正在作畫的小孩兒的視線吸引過來。

    從箱子里拿出海藍色的印花相冊，他的大拇指在邊緣摩擦。

    就在這時，已經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的霍嘉謹放下手中的畫筆，邁著小蘿卜腿撲到霍彥博的懷里，小手在相冊上輕輕拍打：“看?！?/br>
    “嘉嘉想看嗎？”他把小孩攬入懷里，一大一小一起捧著這本相冊，緩緩翻開被封印的過去。

    相片上女人端著一盤甜點對鏡頭笑得極甜，霍嘉謹小小的手指指著照片，十分興奮地喊道：“黎！”

    低頭輕輕面前的小腦袋，霍彥博再一次糾正他：“不是黎，是mama?！?/br>
    霍嘉謹懵懂地回過頭，小臉皺成一團，不滿地一字一句說著：“是、黎！”

    與他對視片刻，最終還是霍彥博先敗下陣來，輕輕捏了捏小孩的小臉，他嘆口氣：“爸爸惹mama生氣了，嘉嘉幫幫爸爸好不好？”

    小人眼睛轉啊轉，最終還是轉過身繼續去翻閱相冊。

    霍彥博不禁自嘲一笑，孩子這么小，他懂什么？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居然還想通過嘉嘉去曲線救國。

    身前的小孩又翻了幾頁，小手在這些照片上一一劃過，滿是歡喜地沖著照片喚著：“mama?！?/br>
    他不知道自己這聲呼喚給身后的人帶來多大的沖擊，深邃的眼底露出一抹震驚，僵在原地動彈不得，過了好半天他壓抑這激動，紅著眼睛說：“嘉嘉再喊一遍?！?/br>
    只可惜小孩已經翻閱完了照片，把擋在自己前面的相冊推開，整個人趴在紙箱子的沿邊像是尋寶一般在箱子里面翻找。

    一件一件帶著記憶的物品被小孩扒拉出來丟到地上，霍彥博滿是慈愛的看著孩子，伸出雙手放到他兩側防止他摔倒。

    當小孩又拿出來一個速寫本，男人表情一頓，然而下一秒本子上的內容出現在他眼中。

    因為時間久遠，沒做固化的鉛筆畫已經開始模糊，即便是這樣依舊能看到本子上是畫的霍彥博的側顏。

    畫上他坐在書桌前辦公，眼神溫柔而又認真地在翻閱資料。

    他似乎有些不認識畫上的自己，下意識轉頭對上衣柜旁邊的鏡子，看見鏡中倒映出的鋒利而又冰冷的眼睛，心中突然升起物是人非的感覺。

    霍嘉謹抱起本子在他懷里轉過身，輕輕地把東西推給霍彥博：“你，給?！?/br>
    他突然把霍嘉謹連同本子一起抱緊懷里，埋頭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低聲說道：“嘉嘉一定要幫爸爸把mama留下來，好嗎？”

    放開懷里的人，他也蹲到紙箱子前面翻找被他壓在箱底的東西。

    外面的天色從透亮慢慢變得漆黑，霍彥博伸手拉著霍嘉謹，一點一點的將客廳布置成他想象中的樣子。

    看著一下午的成果，男人的臉上露出一抹會心的笑意，轉頭看向霍嘉謹：“嘉嘉，還記得該怎么稱呼mama嗎？”

    小孩鄭重其事地點點，像是響應他，又像是為了讓他放心，小嘴嘟起，緩緩吐出三個字：“是mama?！?/br>
    臉上的笑意更甚，霍彥博忍不住抱起孩子親了一口：“嘉嘉真棒，去把mama叫出來吃飯?！?/br>
    “恩?！被艏沃斨刂氐狞c頭，掙扎著從霍彥博懷里下來，小蘿卜腿邁開屁顛屁顛跑向書房，握成拳頭的小手像是怕嚇著里面的人，特別小心的敲了敲門，然后踮起腳尖推門進去。

    霍嘉謹靠在門邊，一雙黑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盯著黎清晗，似乎是感覺到了身后的視線，黎清晗轉身看過去，便對上了小孩清亮的目光。

    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眼掛鐘，竟然已經晚上七點了，她這才驚覺她已經在房里呆了一下午，甚至都忘記了陪嘉嘉畫畫。

    “嘉嘉，是姨姨不好，沒有陪著嘉嘉畫畫，嘉嘉不要怪姨姨哦?！崩枨尻蠐沃直巯胍鹕?，卻在站起來的一瞬間因為雙腿失去力氣又跌坐在了地上。

    眼看霍嘉謹已經朝著她走了過來，黎清晗只得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嘉嘉已經畫完了嗎？等等姨姨奧，姨姨一會兒就去看?！?/br>
    卻不想下一秒，霍嘉謹的小短腿加快了速度，猛地撲向了她的懷里，小小的頭靠在她肩膀上，趴到她耳邊輕輕地叫著：“mama?！?/br>
    臉上還沒散去的微笑驟然僵在了臉上，她難以置信看向懷里的小孩，他就像是惡作劇得逞了一樣，笑得歡甜，又似不過癮，在她懷里大聲地喊道：“mama！”

    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龐流下來，翻江倒海的感覺油然而生，眼睜睜看著懷里的小孩從歡喜慢慢變成驚慌失措，伸出小手替她擦到臉上的淚珠。

    “不哭?！?/br>
    他的聲音就像是一道開關，猛然打開了女人死守的防線，用力摟住孩子，終究還是沒忍住放聲大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