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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想起老瞎子的話,他也仍然覺得好笑,哪個有大氣運的人,會像他這樣沒本事。 沒本事的上虞,在一個雪天,遇見了被人扔在街口自生自滅的女嬰。 他明明連養活自己都艱難,但還是將被凍得臉色發紫,哭都哭不出來的女孩兒抱了起來,放在自己心口暖著。 冬日的茅草屋中,上虞發著抖,護著懷中女嬰,煮了米湯,一點點喂進她嘴里。 熬過最冷的冬天,女嬰活了下來,上虞為她取名叫寧溪。 上虞讓寧溪叫他師父,從此他就是寧溪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在寧溪記憶里,自己的師父實在是個沒本事的人,師徒二人總是饑一頓飽一頓。偶爾算命時說錯了話,還會叫人連攤子也掀了。 但遇上了好心人,也會多給兩個銅板,讓他給自己買兩塊飴糖甜甜嘴。 只是一身補丁衣裳的師徒倆還沒進糖鋪的門,就被伙計趕了出來。 那時候上虞對她說,等將來有了錢,他要把這條街都買下來,連門框都要打成金的。 到時候讓寧溪能把糖當飯吃。 一直到很多年后,寧溪都記得他說這話的神情。 老瞎子給上虞留下了一本紙頁殘缺的書冊,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內容也看得上虞云里霧里。 不過他左右閑著也沒事干,時不時就會拿出來翻翻。 就是憑著這一本殘缺不全的修真界入門心法,上虞無意識地引氣入體,成了煉氣修士。 自此之后,上虞的修為一日千里,厚積薄發,不過三月便已順利結丹。 那年寧溪十二歲,也是在那一年,上虞帶著她離開了他們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后來便是不斷東躲西藏的日子,寧溪不明白他們為什么要逃,她趴在上虞背上,看著他的眉頭一日比一日緊鎖。 火光下,他一次次翻開那本殘缺的書冊。 莫名其妙踏入道途的上虞,連最簡單的法訣也不會,卻自創了法術藏匿住寧溪的天賦,瞞過了仙君的耳目。 他和寧溪,都是能夠繼承司命仙格的人。 在成為金丹修士的那一晚,上虞在夢中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東躲西藏的日子也沒能過上多久,一個冬日的晚上,司命找到了他們。 不過金丹的上虞,怎么可能躲得過司命仙君的耳目。 他跪在司命面前,求她饒過寧溪一命,他愿主動獻上自己的氣運。 ‘她只是我養大的孩子,對仙君沒有任何威脅,請仙君饒她一命……’上虞重重叩首,身體帶著不自覺的顫抖。 司命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他,像是看著一只螻蟻。 人怎么會在意一只螻蟻的生死。 她赤手穿透了上虞的心臟。 隨著上虞的死去,一道道幽紫色的氣息從他身上落入司命手中,那是他的氣運。 ‘師父!’寧溪尖叫一聲,眼看著上虞的身體向后倒去。 他睜著雙眼,看向寧溪,臉上好像還帶著笑意。 寧溪,不要怕。 師父會護著你。 那一日,寧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倒在了司命面前。她跪倒在上虞身邊,嚎啕大哭,心中茫然,她甚至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死。 在十二歲的時候,寧溪懂了什么叫生離死別。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想殺了一個人。 ‘你既然這樣傷心,不如我送你陪他?’司命微笑道,她明明生得那樣美,但在寧溪眼中,卻比惡鬼還要可怕。 司命沒有發現寧溪身上的秘密,但并不打算放過她。就算眼前的寧溪只是個凡人,未來或許也會阻了她的路。 但就在這一刻,上虞沒了聲息的身體燃燒起來,靈火吞噬了司命落下的靈力,將寧溪護在其中,沒有傷她分毫。 這是上虞才學會不久的火訣,也是他在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個法術。 司命看著自己沾染上火焰的指尖,眼中不由閃過厲色。 區區金丹,也敢算計于她! 便在她再要動手之際,天邊掠過一道劍光,司命臉色一變,飛身退后,卻還是沒能躲過。昆吾劍穿透了司命的身體,將她釘在了樹上。 玉朝宮明霄帝君,緩步走下云端。 寧溪從司命手中活了下來,靈火燃盡了上虞的尸骸,什么沒有給寧溪留下。 沒本事的上虞,這輩子做過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在仙君手下,護住了那個他養大的孩子。 ‘你為什么不殺了她?’寧溪含著淚,質問要帶走司命的明霄。 ‘她身負司命仙格,牽連人妖兩族命運,在有仙君繼承司命仙格前,沒有人可以殺她?!?/br> 司命仙君…… 司掌他們命運的仙君,原是這般猙獰模樣。 后來,這天下便沒有寧溪了,她給自己改了名字,叫上虞寧溪。 上虞死后的第三年,上虞寧溪從天機閣的雜役變為內門弟子。 之后不過短短百年,她繼位為天機閣閣主,在她手中,天機閣成為了整個修真界最富有的宗門,生意甚至做到了三重天上。 因著天機閣處處都是金雕玉飾,不少修士為此暗中嘲笑過上虞寧溪的喜好,她都一笑置之。 她要做什么,無須旁人置喙。 而時隔近兩千年,上虞寧溪得以再次站在了司命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