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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出現在房間里的聲音根本不是人類,而是模擬出人類說話口吻的智能AI,所以在知道自己對話的只是AI后,女人們的抗拒心理就不那么強了,后來這位AI先生總是來,和每一個人聊天,聊她們想要的東西與未來的出路,甚至陪小朋友們做游戲—— 有時候珍會覺得AI背后其實是一位溫柔的心理醫生,但哪個心理醫生能同時與好幾個病房里的人說話呢? 莉亞的問題其實也是珍的問題,從礦洞出來的人在確定那些罪犯們受到懲罰后,求生欲都散去了很多,對她們來說,拖著病體繼續活下去是一種煎熬,而看到仇人們獲得懲罰,看到自己活著還有價值,看到珍在電視里發言,把她們微弱的聲音帶出去,這就夠了。 法庭判決當天,不少人的情況惡化了,結果,第二天,沒人死亡,甚至從急救室出來后,不少人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更強壯了。 之前就有過不少交流的AI先生還過來詢問她們有什么就業意向,想要繼續留在哥譚,還是想要前往其他城市,政府成立了基金會,基金來自于加害者賠償的財產與哥譚市民的捐助,就算她們不再出去工作,想找個地方過上獨居生活,也不會貧困無依。 在聽到這些后,一部分人想要離開哥譚市這個傷心地,雖然家人沒來尋找她們,但她們還沒放棄回家的可能性……這些病友中大多是被拐賣的,就算她們找不到,也可以拿著補助去其他城市生活。 而珍還沒想好。 其實最開始,她是“離開哥譚”市的一員,但在她離開法庭走下來,回到醫院后,許多只是見過一兩面的病友們走過來,對她說:“你給了我們力量?!?/br> 那讓她……非?;炭?。 她的所有勇氣大概都消耗在了過去飽受折磨的幾年內,消耗在了走上法庭的那幾十秒上,她并不覺得自己擁有多余的力量,甚至其實很膽怯,而且她意識到了,從今往后的生活,只要還留在哥譚,那么所有看過庭審的人都會知道她的過去—— 她被推到了最前方,身后是比她更加弱小的女人,她們用惶惑的目光注視著她的背影。 所以珍一直沒回答,也沒有和AI先生談心,她知道如果自己做下決定,那么其他人也會跟著她做出決定,因為她已經糊里糊涂地站在她們前方了。 AI在和其他人聊天,她注意到,不少人因為對方溫和的男聲稍稍放松了緊繃的神經,因為只要想到這其實并不是人類,只是一段數據,她們就會好過一點,自然一點……珍猜測這應該是醫生們說過的,脫敏療法? “今天您來得有點早?”珍走到隔壁,聽著房間內的聲音,小聲說道,“是有什么事嗎?” [因為我今天獲得了一段額外的假期,而今天也的確有特殊事件發生,兒童節慶典就要開始了,整個城市都在為此做準備] 珍恍惚了一下,然后才微笑道:“AI也擁有……假期嗎?” 她有時候覺得面對的并不是AI,而是一個真人。 [或許是因為今天是個很棒的日子。] 珍盯著窗外,她注意到滴水獸的位置變了,變得更低,而且它的爪子上掛著色彩繽紛的氣球,這強烈的對比讓它顯得滑稽而可愛。 珍微微一笑,下意識招了招手—— 滴水獸抬起了頭。 女人一愣。 抬起頭的滴水獸凝視著她,歪了歪頭,就像是那一晚的回憶回來了,怪獸張開翅膀,飛至窗邊,無數氣球在它身后招展,上一次它帶來的是逃離的希望,這一次它帶來了童話。 滴水獸敲了敲窗戶。 珍深吸一口氣,推開窗戶,然后,石雕用靈活的爪子解下一個黃色的氣球,遞了過來。 “啊……”她愣怔半晌,才伸出手去接,臉上慢慢浮起微笑,她說,“今天的確是個很棒的日子?!?/br> 那頭滴水獸又飛了回去,珍甚至沒來得及摸一摸它,它依舊蹲在醫院后的墻面最低處,在這兒,珍能看到滑著滑板歡呼著穿過小巷的孩子,遛著狗慢吞吞走過去的老人,腳步匆匆的上班族……這個城市在慢慢蘇醒,珍突然有些不高興,怎么就沒有誰去摸一摸一旁的滴水獸呢? 他們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或許她可以去,珍抓著氣球這么想道。 她回到房間,把氣球拴在了床頭,在其他室友驚訝的目光中,開始翻箱倒柜,尋找其他人捐助的衣物——穿著病服是沒法走出醫院大門的,而一樓的窗戶封死,她必須先離開醫院,繞上一百米,才能前往這棟建筑的后墻。 [女士,]AI突然開口了,就當珍以為他要阻止她時,對方說,[你們的床頭柜里有還沒開機的手機,去四樓的會議室能獲得鞋套,在三樓您可以拿到免費發放的口罩……] 珍愣了一下,取出手機,意識到是AI需要手機才可以時刻定位她的位置,也可以和她聊天,她笑著問:“這是監控嗎?” [不,]那男聲溫柔而平和地說,[這是保護。] 當珍揣上手機和耳機出門后,她意識到其他人雖然躲在病房,其實都在偷偷看著她。 她深吸一口氣,轉過了身。 “沒關系……我只是想去后門而已?!?/br> 按照AI的指導,她先去四樓取走了一對鞋套,然后穿上風衣,戴上口罩,離開三樓的路上,她注意到有個穿著不同于普通醫生的男人與同行的幾人說道:“這都做不到嗎?連滴水獸都比你們干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