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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它們都是希斯克利夫的了,于是,它們也變得一樣面目可憎—— 像是靈魂都被殺死的可悲的人兒。 哈里頓的前十幾年里,幾乎整日在無休止的辱罵和勞作中度過。 他過得像個下人一樣,不對,他就是個下人。 被希斯克利夫揮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受氣包可憐蟲,也因此,他從未停止過憎恨和埋怨。 哪怕是藏在心里的憤怒,他都始終未曾止息過怨懟。 只是有一天,他發現了一個可以讓他發泄的地方。 又有一天,他碰到了一位放著羊的體面的小姐。 當那位可愛又善良的小姐說要教他念書識字的時候…… 就像是一個頑固又調皮的男孩終于意識到自己長大了一般,哈里頓忽然就覺得自己不一樣了。 他那天愣了很久,便是做活時發呆被仆人約瑟夫辱罵抱怨了,他也出奇地沒有生氣。 他感到自己是平靜的,他像是突然被從山莊的詛咒中出來了一般,從無限的陰霾和散不去的陰云里,他的心似乎被彩虹和陽光所包裹。 他第一次意識到,他不該如此—— 不是因為他開始識了字,就顯得不一樣了。 而是他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弟弟林頓和meimei凱瑟琳的兄長。 盡管也許他們兩個并不認可,可他確實應該是一位兄長。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該為自己過去天真的又充滿著怨恨的童年和曾經做一個道別。 曾經調皮的男孩第一次渴望拋棄自己不懂事的過去。 他想成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了。 他想從一個男孩,成長為一個男人。 于是,他開始思考,開始盡力地向瑪麗小姐多學一點東西。 同時,他也開始一點點地關注—— 瑪麗小姐,是怎么看他的呢? 他會不會覺得曾經怨天怨地的自己,十分的可笑? …… 雖然面對呼嘯山莊的熟人們時,他仍然是那般的脾性,但他知道,自己已經一點點地變得不一樣了。 “痛苦是我的名分,狠毒是你們的本性;現在,來折磨我吧,我毫不在乎!” 哈里頓沒有普羅米修斯這般偉大的心境,卻莫名地能夠把自己從那種沒完沒了的壓抑的糾葛中嘗試著一點點地把自己拯救出來——感謝瑪麗小姐。 在這樣的情況下,面對林頓寫給凱瑟琳的情書或是兩個人私下里的交往,哈里頓甚至都能夠感到十分平靜。 有時候,他甚至會產生一點的羨慕情緒,而非約瑟夫那種咒罵和憤恨,但那又如何呢?便是他們這般偷偷地談著戀愛,也無法改變什么。 “隨他們吧?!?/br> 哈里頓很多時候都能夠以這樣的態度面對了。 他以為自己已經成長到了一個足夠理性的或是有些冷血的程度。 他知道,在呼嘯山莊的每個人都被那種仇怨糾纏著,每個人都是受害者,然而每個人也都是加害者。 大家就是這樣彼此傷害的,哈里頓未曾與他們計較他們在享受他的勞動和苦力時他受的苦楚,這便已經很好了。 他們沒有什么兄弟姐妹的情深的。 暴雨驟降,狂風大作。 這樣的天氣,是不適合出門的。 可是哈里頓依然不顧凱瑟琳的咒罵,跑了出去。 唯一的正式傭人約瑟夫去找醫生了,而哈里頓…… 他只是覺得一刻都無法在這個家里呆下去了。 希斯克利夫強迫凱瑟琳嫁給林頓。 可傻子都知道林頓那么虛弱的身體根本不可能結婚生子。 最重要的是,林頓生病了,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傳染病…… 凱瑟琳咒罵著瘋狂地怨著希斯克利夫,可即使如此,她也依然只能無力地被推進林頓的房間。 大概是照顧病人。 哈里頓不敢想象希斯克利夫想要這兩個人在屋子里做什么。 他感到了惡心,又替自己和他們感到悲哀,在這同時,他又覺得希斯克利夫的一切都好像一出荒誕的劇目。 希斯克利夫的人生,就是個悲劇,可是他和他那表弟表妹的人生,也是悲劇。 豆大的雨點打在身上非常得疼。 噼里啪啦的雨和呼嘯的狂風蓋過了周圍一切的聲音。 想象到那燭苗晃動著,林頓痛苦地咳嗽著而凱瑟琳無奈落淚安慰的情景…… 哈里頓感到有什么東西,重重地砸在他的心里。 也許呼嘯山莊真的是有什么魔鬼的力量震懾著。 除了莊園的控制范圍,盡管還是空寂的山野,但雨勢已經驟然減小。 哈里頓渾身被淋了個透,穿著的雨衣根本頂不了任何的雨。 但風小了,雨也小了。 他看到了同樣有些狼狽、卻好像發著光的瑪麗。 “今天雨這么大,你怎么來了?”哈里頓笑著和她說話。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心情如此沉重地卻還能夠笑出來。 可看到瑪麗的瞬間,他就突然放松下來了。 瑪麗穿著粗衣,裙擺已經被淋濕,鞋子也染上了一片片的泥。 但今天多莉不知為何,非要出來吃草,郎博恩那里只是小雨,一路過來稍微大了一點,不過總體還好。 瑪麗覺得也不算是什么的大事情,回去9盡快地換衣服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