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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鳩嘆氣道:“我知道了,津島你偶爾的惡趣味發作,很容易把人坑得萬劫不復?!蹦愕那閳笫俏疫@種級別的人該知情的嗎?! “沒錯,我就是這樣的大惡人,怕了嗎?”輕佻的打了個響指,鳶色的眼眸微微上挑出桃花的形狀,津島修治戲謔的看著他。 并不想做一對搞笑搭檔然后出道的大妖怪面無表情的無視了他的引誘。 津島修治:“……” 好不給面子。 然后就又頹廢的倒了回去。 這么短短一段時間也不知道他都想了些什么,情緒起伏之間好似全無規律,前一刻還覺得他沉靜的連呼吸都消失了,下一刻又能愉快的和別人插科打諢。 津島修治的心就算剖開,里面可能也只有亂麻一樣的一團東西。 而想要他開口,真正的發出屬于自己的聲音,那又實在是太難太難。 夢鳩忽然想到尾崎紅葉曾這樣評價過太宰治。 這個男人的身體流著這個國家的黑。 血是黑的,心是亂麻,那么又有什么是屬于太宰治的真實呢? 盡管過程千難萬難,但大妖怪的目標也僅僅是這唯一的“真實”而已。 他愛護那花。 想要那花開。 如是而已。 在車輛平穩的進入到城市之中時,等待紅綠燈的這段時間,津島修治問他一個問題。 “對你而言我是怎樣的人?” 夢鳩略作思考后,這樣回答道:“一個讓我想滿足你的愿望,又并不想讓你去死的人?!?/br> 津島修治自嘲的笑了笑。 “你也夠矛盾的?!?/br> “并不矛盾?!?/br> 聲音從夢鳩口中發出,卻不像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津島修治布滿驚訝的眼睛倒映出他的面容,那不遜色任何一位明星偶像的出色面孔在他的眼中逐漸扭曲了形貌。 這個被上面指派來監視他的人說:“只要你說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愿望?!?/br> 可以說,所有見過津島修治的人,不管是誰都會說—— 他的心愿就是去死。 厭世者除了死亡還能擁抱什么呢? 看著他活著,其他活著的人都要沒辦法呼吸了。 他就該好好的死在哪次自殺中,但是他總會活下來。 可憐的人…… 可悲的人…… 他為什么還沒有死成呢? 他的生存消耗了太多奇跡,反而讓越來越多的人變得不幸。 漸漸的津島修治也生出類似的想法。 在一次次求死的活動中睜開眼睛,身體帶著尋死失敗后的劇痛。 喝下毒藥后,沒有死成,那胃部就會痛的無法呼吸。 跳下河川,沒有擁抱死亡,那體質虛弱的他會一面打著點滴,一面開始工作。 不想死的給人添麻煩,不想死的太痛苦,不想死相丑陋的一點兒也不體面…… 他追求著自己僅剩下的那一點兒東西,可憐的叫人都不知去說什么。 可就算他把目標放的如此低了,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失敗,明明他是那么怕痛又怕苦的人,用盡了勇氣和毅力的喝下苦澀的毒藥,用盡了骨氣和熱血的縱身一躍…… 結果什么都沒有,留給他的只有空虛。 然后這個時候的他會高高的抬起手,淡淡的說了句。 “又失敗了?!?/br> 津島修治的行為實質上充滿了勇氣,他的求死之路是無數次失敗和痛苦積累而成的逐夢之路。 換成別的人可能早就放棄了,只有他千日如一日,以決不罷休的勁頭令所有人為接近他感到膽怯。 在那些正常人的眼中這樣的津島修治是無法理解的,可用正常的邏輯去理解他的行為,那這個人也會成為他人眼中的“患病者”。 在所有人都平凡的活下去的世界上,為求死付出的所有的努力都是不正確的,所有試圖理解的人都同樣患上了疾病。 津島修治生活在這個不被理解的世界上,竭盡全力,想要靠近他的人卻全都沒有好下場。 他會痛嗎? 當然了,他也是人啊。 他因此生出了那個念頭。 為什么我還沒有死成? 這個無望,絕望,充滿了殘酷的悲慘世界,為什么我都這么努力了還是無法逃離? 這不是詰問,只是一次又一次失敗后的反省。 他反省了自己所有的錯,然后擁有了幾乎等同“cao心術”的恐怖能力,但這些從一開始都不是他想要的。 有時想的越單純,收獲的東西反而越多,而這些又恰恰不是當事人所需求的,如果這是世界給出的反饋,那就是如此好笑。 可是津島修治…… 太宰治已經笑不出來了。 他太累了,所以只要有一根稻草他就會抓住。 可若稻草不夠堅固,他只會墜落進更黑,更暗,更無望的深淵。 所有能靠近他到這一步的人,都在這時退后了。 他等不來那根稻草。 一如深淵中的罪人等不來那根希望的蜘蛛絲。 “只要你說出自己心中真正的愿望?!?/br> 什么時候起有個跨過了這一步來到自己面前的人? 他的臉上還帶著茫然。 他問這個人:“你會殺了我嗎?” 這個人道:“我不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