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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蕖應聲,提了燈往外頭走。 結果路過賈寶玉院子的時候也不知怎么, 仿佛聽到一陣叮鈴叮鈴的聲音,還有一個幽怨的女聲,把她嚇了一跳,他又細聽了聽, 總覺著還是有。 她也是膽子大不害怕,糾結猶豫了一下就去敲門去了。 敲了好一會兒,里頭才有人出來開門,院里的可人穿戴整齊,頗有些防備,見是芙蕖也沒放下心,問:“怎么了?” 芙蕖笑說:“可人jiejie還沒睡呢?” 可人說:“我走了困,正和值夜的丫頭們一塊兒做針線呢?!?/br> 芙蕖聽了這話便松了口氣,心想著她們屋里既然有人醒著,想必也沒什么大礙吧?便說:“我說呢,可人jiejie你忙,我得去二門上一趟,先走了?!?/br> 她走出去好幾步,可人才松了一口氣,把門關緊了往院子里頭去。 里頭沒點燈,摸黑的夜里,麝月、秋紋、襲人三個正在廊下站著,三個黑黢黢的人影,把回轉過來的可人嚇了一跳:“要死了,你們幾個站廊下嚇我做什么!” 襲人問:“誰來敲門了?” 可人說:“林大爺院里的芙蕖從外頭路過,也不知怎么忽然來敲了我們的門,才剛又走了?!?/br> 秋紋便松了口氣:“嚇我一跳,差點兒就亂了陣腳,這到了最后一步關鍵的時候了,可不能半途而廢?!?/br> 走廊底下,寶玉院里的養的那些個鳥兒貓兒的都叫挪到里頭去了,正當中供著一個神龕,布頭底下蓋著青瓦,青瓦底下塞了一顆煮熟的雞蛋,神龕前頭供著一道符篆。 秋紋說:“我娘才說了,這個啊,叫搭奈何橋,用來接引生魂的 ,小孩兒驚了魂下意識地要往地府里頭跑,指不定就叫牛老爺馬老爺當死魂拘走了的,若是搭這么一座橋,走到半路上,牛老爺他們就知道是家人來接生魂了,就把人放回來了?!?/br> 可人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好了好了,大半夜的可別說這些了,這會子這么大的雨呢,趕緊弄完睡覺去了?!?/br> 她雖也是寶玉房里的大丫頭,卻不怎么管事,也不大出門,這會子不過是被秋紋叫來 ,一時好奇,才一塊兒跟來。 孰料秋紋說:“我娘說,這最后一步是把供著的符篆燒成水,過濾成清水兒,再給寶二爺喝下去就能好了,只是這人的生辰得和二爺同一天,我細想了想,咱們院里只你一個,才叫你過來的?!?/br> 她將供著的符篆燒成灰倒進碗里攪了攪,又拿黑布將里頭的渣子仔細過濾出來,把碗給了可人。 可人猶豫了一下:“真喂???” 秋紋說:“你放心,我已經問過了,我娘說了,這是最好的法子,我家后頭有個人家的小孩兒也是,他叔叔沒了的時候被驚了魂,這么一弄就好了?!?/br> 可人半信半疑地端著水走到寶玉跟前。 這會兒寶玉還沒睡,睜著眼睛直直看著外頭。 可人被他那個眼神嚇了一跳,差點端不穩手中的碗,連忙哄說:“二爺,喝水了?!?/br> 聽到水,賈寶玉的眼睛略清醒了些:“水?什么水?” 可人說:“二爺病了,喝碗水就好了,這碗水可靈驗了?!?/br> 她素來說話有些平翹不分,不懂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區別,這會兒就把“靈”說成了“林”。 寶玉眼珠子動了動,一把奪過那碗水,咕嘟咕嘟喝下去了。 襲人等人見他喝下了,忙說:“二爺快睡吧,明兒起來就好了?!?/br> 賈寶玉乖乖躺下。 襲人看見神龕,說:“這會子這東西可怎么辦?得要明兒晚上才能拿出去呢?!?/br> 可人說:“我那里寬敞些,放我那兒吧,你們也去睡去?!?/br> 三個丫頭早就困了,聽了這話都同意了。 可人便坐在外頭做針線活。 一時到了天亮,她正犯困呢,忽然聽到了一聲貓叫。 她出去看了一眼,原是院里小丫頭養著的貓,晚上的時候秋紋怕它礙事,把它關起來了,這會子正咪咪咪地叫。 可人便開了籠子把它抱出來,喂了點吃的,并一碗水。 喂完了才發現自己拿的是才剛喂寶二爺的那個碗。 她想了想大約也沒什么關系,便放下了,仍舊抱著大貓說話。 才說了沒兩句,門吱嘎一聲響,她手里抱著的貓就竄了出去,直奔床鋪里頭。 可人被它抓傷了手,疼得直咬牙,又不敢大聲罵,還怕它驚擾了賈寶玉,連忙往里頭去,卻看見貓爪子正扒拉著賈寶玉枕頭下那塊兒通靈寶玉,也不知怎么被它給翻出來了。 可人忍著疼把玉包好放回枕頭底下,見賈寶玉沒被驚動,仍舊把貓抱走了。 一晚上沒再有什么別的異樣。 # 第二天林渙起床,本想著去外頭逛逛的,剛走到外頭就看見芙蕖坐在欄桿邊上打瞌睡,不由笑道:“昨兒不是叫你回去睡了么,怎么又坐這了?” 芙蕖說:“我又不困,昨天叫寶玉院子里的可人嚇了一跳,走了困了,再睡不著了?!?/br> 林渙驚奇:“寶玉院里怎么了?” 他可是知道最近這段時間賈寶玉呆呆傻傻的,還在想是不是因為通靈寶玉的緣故,正準備去看看呢。 芙蕖說:“他們院里也怪得很,昨晚上我給婆子們送姜茶去,聽她們說起,秋紋抱了好大一個包袱進來,因著是從外頭拿東西進來,和之前二太太那里往外頭拿不一樣,她又一人給了五百錢,婆子們倒不好說什么?!?/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