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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將他從地上提起來:“少廢話,如今縣衙里懷疑你長期參與人口販賣,跟我們走一趟!” 張遠掙扎:“我不過是個乞丐,那什么販賣人口與我有何相干?我要是真去販賣人口,還會落魄至此?” 他這句話配上此刻身處的荒蕪破廟,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然而這些個衙役跟著林風起歷練了一年,才不會去管他說些什么,鐐銬一鎖,枷杠一戴,就將人拖回了縣衙。 林渙實在好奇他爹是怎么審案子的,于是找了個小屏風擋著,反正他人矮,坐在屏風后面人家也看不見。 先被帶上來的赫然就是譚氏。 她本是抱著一絲找到女兒的希冀才報的案,卻沒想到官府居然查得這么快。 她昨晚上才隱隱地有了些許預感,今天就要對簿公堂了。 剛剛衙役去傳她的時候是讓王舉人跟著的,舉人就可見官不跪,因此這會兒他就呆在譚氏邊上。 他看了看周圍只有幾個衙役,壓低了聲音問:“你怎么突然報了案?” 譚氏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報個案怎么了,我許久沒見過夢兒了,當年你說怕人販子對夢兒不利不肯報案,如今都過去兩年了,夢兒總不會還在人販子手里吧?” 她說著說著流下淚來:“我可憐的女兒還沒好好活過就沒了……我前兒看見那個布娃娃,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怕她過得不好,又怕她過得太好?!?/br> 林渙在屏風后面默默聽著,有點不懂:“她看起來很愛自己的女兒,為什么會怕她過得太好呢?” 【心上人:當了好久的文盲了,這波我終于能給歡寶上課了。古代的拐子拐了人,基本都是轉手給人牙子,這種基本都是送到別人家做丫鬟,做丫鬟都要做活,低等的丫鬟干的都是粗活,是不好,貼身的丫鬟要是跟著小姐們的還好,跟著太太的就有被送給主家當通房丫頭、姨娘的風險,這是不好?!?/br> 【心上人:還有種更不好的,那就是被人販子賣到秦樓楚館里頭,那里頭雖然日子過的滋潤些,對于女人來說卻是噩夢?!?/br> 林渙喔了一聲。 他想問問秦樓楚館是什么,但是感覺好像一聽就不是什么好東西,于是就沒問,特別憐愛地看著譚氏。 王舉人哽然無語。 他們說完話以后,林風起就坐到了大堂上。 林渙縮在屏風邊上探頭看了一眼。 平常他爹回后院的時候多半都是換好了便服的,這還是他頭一次看自己爹穿那身藍色補服。 嗯……怪英俊的。 帥爹林風起看了一眼底下的人:“把張遠和秦牙人押上來?!?/br> 秦牙人是姑蘇這一帶有名的,許多大戶人家采買丫鬟都要過她的手,這會兒上了公堂倒也不怵,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林風起將牙行的交易單子拿出來:“兩年前你們牙行收了好些個小女孩兒是不是?” 秦牙人賠笑:“大老爺你說笑了,咱們牙行哪一年收的人不多?” “那你可還記得一個小女孩,脖頸間有兩顆對稱的痣?” 秦牙人搖頭。 她手里過的小女孩,除非那些長得實在漂亮的或是后來出了名的能叫她記上那么一兩眼,其余的都是過手就忘的,也就牙行里的賬單子記得。 林風起便指了指跪在邊上的張遠:“那你可記得這個人?” 秦牙人扭頭看,頭一眼覺得陌生的很,等林風起叫人打了一盆水上來給張遠洗了臉她再看就覺得眼熟了:“我認得的,這是我們固定的供貨商了?!?/br> 她們這些人牙子收人也不是自個兒出去買人,多數都是有些貧窮人家日子過不下去了賣兒鬻女,這種是直接賣到牙行的,還有就是從別人手里買來的人,就像張遠這種人。 他們往往愿意到那些窮鄉僻壤去收人,通常價格會低些,他們收了人再轉手賣到牙行里,轉中間倒手的差價。 也有的根本不是買來的人口,而是拐來的,只是牙行規矩不管這些,索性就都睜只眼閉只眼地收下了。 這個張遠往常到他們牙行里的時候都穿得人模人樣的,秦牙人猛地看見他落魄的跟個乞丐似的還愣了一下。 林風起便又問張遠:“你才被鎖來的時候說自己不過是個乞丐無賴,如今怎么說?” 張遠臉通紅。 他素來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因此平時只裝作是客商,不賣人口的時候都還是扮回乞丐。 誰能知道今天林縣令審案還能給他端上一盆水來洗臉。 林風起見他供認不諱,于是拿出來兩年前一份進城名單與官府的人口登記:”你的戶籍上寫了你并沒有娶妻,可是兩年前你進城的時候帶了一個小女孩,說是自己的女兒,對不對?“ 聽到兩年前,譚氏猛地抬起頭。 林風起說:“你從城外帶了個小女孩進來,因著是拐來的,當天就急急地把她脫手賣給了牙行,正巧兒趕上了牙行那一月‘清貨'的時候,第二天女孩就被賣了出去,你一共拿到了二兩銀子,是不是?“ 張遠低下頭:“是?!?/br> 衙役便將一個賬本子遞出來:“大人,這是張遠別院里頭搜出來的?!?/br> 張遠有個習慣,每賣一個人,手里便會記一次賬,買人花了多少,賣人花了多少,賬本子上寫的清清楚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