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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 “我昨兒……好友……天香樓……” 譚氏擰緊眉頭,天香樓是個酒館,頗費銀錢,是他們這等人家去不起的。 她推開門,高聲說:“娘,夫君,我回來了?!?/br> 里頭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不一會兒,王氏從里頭出來:“怎么回來這么早?” 譚氏說自己請了假,又問王舉人:“外頭說的那些是怎么回事?你叫人辭退了?怎么不和家里說?” 她進門就看見王舉人歪在炕上。 王舉人臭著臉:“本來只教一個林小公子的,昨兒來了個臭小子,處處頂撞我,分明是他們不對,結果卻將我辭退了!權勢大還當真了不起!” 譚氏沒信他的話,自己男人自己心里還沒點數?林家她今兒也見了,再和善不過的,怎么會無緣無故地辭退他? 她也懶怠搭理他。 平日里她在家里躺著喝藥的時候心里可能還覺得虧欠,如今自己也能出去干活了,一個月兩錢銀子的月錢,可比漿洗縫補賺得多了! 更何況林夫人剛給了她一兩銀子的打賞,手里有活干,身上有銀錢,她的底氣也足了,腰桿子挺直了,就懶得搭理王舉人了。 外頭的話說得再好,這日子過得怎么樣,還是她自己最有說法。 沒了女兒以后她沒去外頭干活,家里的活可沒少干,洗衣做飯、喂雞喂鴨的,難道都指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王舉人和他年邁昏憒的老娘不成? 德行! 她自去做了飯,吃完把碗筷洗了就去炕上歪著休息了。 另一邊,秦婉的花會已經開始了。 來的都是女人家,都帶著家里的孩子,可見了林渙總忍不住摸一摸他,捏一捏他的臉。 “你家這小子養的真不錯,白白嫩嫩的?!庇袀€鄉紳夫人說,“外頭的花也種的好,難道縣衙里的風水竟然更養人些不成?” 聽了這話的夫人們看一眼乖軟可愛的林渙,又看一眼年輕漂亮的秦婉,心里都有股酸勁兒:“可不就是養人么?瞧瞧林夫人這臉上,看著可比我們年輕多了,聽說林大人后院里只林夫人一個呢!” 反正都是女人家一起說話,便沒顧忌。 秦婉笑而不語。 她不接話,底下的夫人們又自個兒聊起來了,一個個都抱怨家里的男人們。 這會兒江南這一代正流行什么風流人物,一個個的好的不學學壞的,不看人家的學識,盡學人家往那些個娼館妓館里鉆了。 尤其是這些個鄉紳家里,有嬌妻美妾還不夠,非要去外頭偷那些臟的臭的! 她們怨氣很大。 有一個說:“要我說都是甄家帶出來的!就仗著他們家有個貴妃,那些個人甭管多遠的親戚關系都仗勢欺人,鎮日里調三斡四的,斗雞走狗吃喝嫖賭哪樣不干?!弄得咱們家里的這些人也跟著有樣學樣!” 底下人聽她提起甄家,忽都噤了聲。 她們這回來這個花會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探聽林縣令家里的看法么? 江南一代被四王把持著,甄家、史家、王家、賈家、薛家,這五座大山壓在頭頂,個個都活的小心翼翼忍氣吞聲的,生怕得罪了人家。 她們想過舒坦日子,要么就跟他們同流合污,要么就站在對立面。 同流合污吧,他們心里膈應。 可這對立面又是哪里好站的?自家上頭又沒人,人家翻翻手就能捏死自己,他們不拿人命當回事,自家可得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 來之前他們也打聽了,林縣令這一支還跟人家有著拐七拐八的親戚關系呢! 林家的嫡枝林如海不正娶了賈家的嫡女么?如今正任蘭臺寺大夫,正是林縣令的本家,而林縣令雖已出了五服,祖上的關系倒也還算密切,更何況林縣令還有個閣老先生! 因此,他們就是來看風頭的。 自己不敢來,就叫家里的女人孩子來。 也不怪人家生氣。 秦婉笑著說:“他們弄他們的,與咱們有什么相干?” 她指了指桌上擺著的螃蟹。 “這還沒到吃螃蟹的季節,我左思右想又不知道該拿什么招待你們,正巧兒下人送了一簍子張牙舞爪的螃蟹上來,看著也還算過得去,就叫人捆了上蒸籠蒸得透透的了,你們嘗嘗味道怎么樣?” 夫人們看著小桌上擺著的螃蟹,原先張牙舞爪的又怎么樣呢?還不是叫人收拾了送到桌上了嗎? 她們定下了心,笑著說:“倒饒了夫人的好螃蟹吃!如今市面上的螃蟹還少呢,難為夫人挑出這么大個兒的,要我說反正咱們都是女人家,干脆一起喝一盅,也受用受用這螃蟹罷!” 另有人說:“便只許他們溫酒煮青梅①么?快快兒的叫人上青梅酒來,咱們也論一論天下!” 眾人哄笑。 秦婉果然叫人送了溫溫的青梅酒上來,又叫人把小孩子帶下去玩,吩咐說:“今兒的螃蟹叫他們吃吃腿rou就罷了,別的不許上,叫人送些別的點心,讓嬤嬤們看著?!?/br> 她又想起什么:“不許讓那些身邊跟著的嬤嬤奶娘喝酒,叫她們仔細看著各家的孩子們?!?/br> 婁氏這會兒不在,封氏坐在她旁邊,聽見她吩咐就夸:“還是你心細些,我聽有些人家并不禁止他們飲酒,一個個下了差就聚在一塊兒喝酒賭博的,反倒耽誤事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