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夢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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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逐漸靠近,顧珝把槍握緊,抬眼看清來人,用槍托砸兩下自己的腿:“二哥……” 顧凜捏著自己的手腕搓了搓,“去休息一下,我看著她?!?/br> “不行!”他斷然拒絕。 “珍珠都在這兒,誰知道他有什么陰謀,不管是什么,只要是我還沒死,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二哥……我們好不容易把她從王宮里搶回來,她就是死,也必須死在顧家……” 作為一個投降者,顧凜為他的執著感到悲哀,故作輕松地扯扯嘴角:“怕什么,我會看著她,二哥你還不相信嗎?” “可是……”顧珝說話急切,吃了幾口冷風,不由得咳嗽起來,一咳便很難停下,趴著腰最后咳出一抔血來…… 他狼狽地接過顧凜的手帕擦掉手心的雪,撐著墻站起來,顧凜試圖接過他的槍,他又忽然緊張,把槍抱得更緊。 “要是紀丞過來,我一定要他死?!?/br> 顧凜捏緊拳頭,佯裝的冷靜快抵抗不住他的沖動,他快速說:“他死了,然后呢,厲輕就不愛他了嗎?” “二哥?” 顧凜轉過臉去,眼中閃過片刻灰敗的神傷,勸說: “從我知道她喜歡紀丞開始就想讓你遠離她,現在都到了這一步,你還不醒悟嗎……?顧珝,我從來不干涉你任何事,但是這次哥請求你……” 顧珝吃驚地抬起頭,看出哥哥臉上的絕望的嚴肅與關懷,他的心無限往下沉,眼眶充血發紅。 “去過更好的生活,去找一個人,有尊嚴地愛她,有尊嚴地和她結婚,有尊嚴地被她愛?!?/br> “那大哥和二哥呢?” “我們?呵……”顧凜回頭望了望里面沉睡的人魚,“你以為我喜歡和人共享妻子嗎?你以為大哥也喜歡嗎?如果父親和叔叔像聯邦別的alpha一樣,忽略妻子,情人遍地,那我們也會變成那樣的人。但是他們不是,而我們,又沒有他們那樣的運氣。我們的愛沒有尊嚴,何必繼續……” 顧珝捂著胸口也難抑心頭悶痛,嘴唇顫抖:“……你想放厲輕回海里?” 顧凜閉上眼睛,沉沉地呼吸。 “是?!?/br> “我放她回海里,以后是生是死,與我們無關?!?/br> “大哥同意?” “我會和他商量?!?/br> 顧珝用力地搭著他的肩膀,急促地喘氣,不甘和無奈雜糅于內,他又有了咳嗽的欲望,但瘋狂地壓住沖動,咬著牙艱難地想。 “……不行……不行……” 真正到了要放厲輕離開之時,他又反悔了,要把她留下的渴望如此之強烈,以至于他停止思考尊嚴和愛,他單純地想她留下。 “她回不去海里,紀丞怎么會放了她?他要結婚根本就是幌子,他只是想知道她失憶沒有還愛不愛他!二哥瘋了,要把她拱手讓人?” 顧凜生出許多疲倦來,“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你是父親和你母親的驕傲,是叔叔最愛護的侄子,是顧家上上下下都捧著的天之驕子,是那么多alpha、omega的愛慕對象。顧珝,你被嫉妒和仇恨蒙了心,她要求死,要殺你,現在你還要繼續盲目執著下去有什么意義……?你還愛她嗎?你懂什么是愛嗎?你在海里快被淹死的時候,被我救活的時候,你在想什么?在想你有多愛她嗎?還是恨?” “二哥……”他身形踉蹌,顧凜扶住他,眼神晦暗不明,聲音逐漸低下去,誘騙著:“畢竟紀丞殺了你們的孩子,她不會原諒他。哥向你保證……一定放她回海里,讓她永遠不上岸來,不做王妃,也不做顧家的omega?!?/br> 顧珝低著頭囈語般喃喃:“她不能和紀丞在一起……不能……” “好……我不會讓他們在一起,等她醒來再傷害你之前,我就讓她去海里,去我們都找不到的地方?!?/br> 聽著這副美好而悲傷的圖景,顧珝難得笑了,眉眼卻盡是郁色,涌動的血液對這個想象保持冷靜,他拿槍的手像鐵一樣冷。 他極為勉強地點了點頭,渴望釋然,又渴望永遠困在愁緒之中,他搖搖晃晃邁開步子離開厲輕的病房外,一直走到顧焱的休息室。他敲敲門進去,父子二人正相談甚歡,他從沒見過大哥眼神如此柔軟,就算他不可能不像他一樣懷疑紀丞的動機,卻還是選擇留下珍珠。 他走過去抱起珍珠,把他抱到外面交給顧凜,他關上門,單獨和顧焱交談。 “二哥要把厲輕放了?!?/br> 顧焱眉頭低壓,“他什么時候決定的?” “就剛才?!?/br> 顧焱捋著被珍珠弄皺的軍裝,百般思索繞心頭。 “他怎么說的?” “他說我們該有尊嚴一些?!?/br> 顧焱抬起頭,“有尊嚴?” “是,她在紀丞婚禮前一天晚上尋死,二哥已經不抱希望了?!?/br> 顧焱抿唇靜思,望著顧珝頹喪的神情,好一陣子,才說:“我同意?!?/br> 顧珝捏緊雙手,眼皮耷拉下來,勉強道:“那好……等她晚上醒了,你們就送她走,不用來通知我?!?/br> “嗯,去吧?!?/br> 等顧珝離開,顧焱背靠沙發,緩緩地仰起頭,望著虛空,眼神狠厲。原來,威脅轉嫁到了顧凜頭上,他怎么可能巋然不動? 夜晚吞噬掉窗邊的黃昏降臨他眼前,顧珝坐在床上,背靠床頭,那把不肯放下的槍抵在腿上。這個時候,她該醒了。 醒了,就是要走了。 他在進房間的時候就把門反鎖了,二哥會把她連夜送走,他不想去送。他們之間就這么結束了,大海茫茫,冰涼刺骨的海水,擠壓呼吸的水壓都是他無能為力的阻擋??上澜缟蠜]有辦法讓他海里呼吸,更可惜的是,他沒有辦法讓她愛他。 夜色愈發深重,他歪斜著身子半夢半醒…… 顧焱穿戴整齊站在門口,聽見門外輕緩的腳步聲,塔塔作響,不止一個人,不止三個人,他數出顧凜一共安排了五個人守住他的門口。他回頭看站在窗邊盼望著往外看的珍珠,他在渴望自己的父親。 彌散著干凈味道的實驗室內人流攢動,在厲輕醒來以前,顧凜吻了吻她的嘴唇,尤嫌不夠,他輕輕托起她的身體,親吻她的腺體,最后一次給她標記,信息素的刺激強烈而迅速,她低低哼了聲,很快轉醒,她靠在他肩頭,絕望地眨著眼睛,聲音沙?。骸拔以趺磿@么愛你的信息素啊顧凜……嗯?” 他摟住她的腰,“不止紀丞會給你下藥?!?/br> 她神色麻木,“能治好嗎?” “我不會治你,所以,不會?!?/br> 厲輕愣了好久,在他懷中笑得身子顫動。 “那算了,我去死就會好了?!?/br> “就為了紀丞再婚……輕輕,你的命好輕薄?!?/br> “明明我為了很多件事,但你們只關心這一件?!彼崎_他,仰頭直視他的眼睛,“你怎么不把我們的孩子給我看看,你用他威脅我,怎么不讓我看看?” 顧凜的手慢慢松開她的肩,估量著紀丞到達的時間,“好……” 他將他們的孩子抱到她跟前,厲輕只看了他一眼,便心痛難忍,翻身用被子捂住臉。 “他長得像珍珠?!鳖檮C低頭親吻嬰兒的額頭,“你把珍珠當作是你和紀丞的孩子,當然會不喜歡他?!?/br> “珍珠……人魚只有一顆珍珠,你應該明白的……” 他今日很愿意再和她多說說話,故意多說:“那顧憐呢?她你不在意嗎?” “她是人魚,那么小那么天真,我當然愛她想保護她?!?/br> “你要是真的對她有責任感,就不該殺顧珝?!?/br> “你不知道,他在帝國收藏了很多人魚的珍珠,很多人魚因為他而死……他就應該被死在海里,尸體被魚吃掉才能贖罪。不然像他那樣的屠夫就會受死去的人魚的詛咒,這輩子都不能與人相愛,不能幸福,不能快樂。我不想殺他的,我原本以為那樣的折磨就夠了,可是我發現他只要和我在一起就會高興,我不想讓他繼續高興下去了,他不配的……上帝選中我讓他受折磨,我那時候就在海里,不能不做……” 他把小嬰兒抱起來,“就算他罪大惡極,也不能死在我面前?!?/br> 厲輕撫摸自己的腺體,情緒漸漸平緩。 “你能接受我活著一天,他就不好過一天就好?!?/br> 無休無止的怨恨已經深深地使顧凜疲憊,他放下孩子,上前再摟了摟她的身體:“如果你只和我們當中任意一個alpha結婚,不是我們的共妻,你會愛上我們每一個人,但又因為只是如果,所以你只單獨地……愛著紀丞?!?/br> “所以呢?顧凜,人魚沒有下輩子的說法,你不用繼續說……” “不是?!彼麩o奈地搖頭,“我下輩子不想再見你?!?/br> 她沉默,閉上眼睛,奇怪的不甘心在心口空轉沒有著落。 許久,alpha捏住她的肩頭,輕輕說:“厲輕,我想我們已經有過一輩子,在那幾十年里,沒有顧焱,沒有顧珝,也沒有紀丞,我們單獨地相愛,做著普通的夫妻。至于這輩子……” 他克制地嘆息,“就只是我們安穩幸福的時候我曾經做過的一個噩夢。夢醒以后,你還笑我胡思亂想,我同意你的說法,很快就把這個噩夢拋諸腦后了,再也沒想起過。我們現在就只在夢里,一個已經結束的噩夢,我可以設想至少在夢的外面,我們有過一輩子?!?/br> 話落,厲輕的肩膀開始顫抖,她捂著胸口大口呼吸,她能想出許多讓他夢碎的句子,可是竟然說不出刻薄的話。顧凜溫柔而安靜的聲音如他的信息素,在她的血液中奔涌,她想回身給他一個冷漠的臉,可是在那之前,他抽離開身體,抱走他們的孩子,關上了門。 --